第40章
“餓了?”陳佳雀擡起員工手環,笑道:“帶你去後廚找吃的。”
姜初禾伸出手。
陳佳雀環顧一周,牽起他的衣角,在前面領路。
姜初禾垂目她的手,踉跄着跟了幾步,果斷握住。在陳佳雀回眸之際,将握緊的手貼在唇邊,挑釁般揚起眉毛。
陳佳雀直着脖子移開視線,慢慢抽回手,“別鬧,這麽多人呢。”
到了通往後廚的長廊,姜初禾将她拉進空無一人的樓梯間,俯下身、指了指臉頰。
陳佳雀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蓋了一個章。
姜初禾點點頭,這才心滿意足地朝外走。
陳佳雀拽住姜初禾,“口紅印。”
為他擦掉口紅,陳佳雀把姜初禾安置在後廚門外,自己進去:“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有客人想要意面。”
廚師長說着生硬但還算流利的中文:“我們現在只能夠提供奶油培根面、蝦仁香草面、意大利紅醬面和香菇牛肉面。”
香菇牛肉面?聽起來像中國菜,“香菇牛肉面,謝謝。”
抱着試試看的态度,陳佳雀問:“你們這兒有筷子麽?”
在場幾位廚師皆擡頭看她,廚師長攤開手,聳聳肩,“I’m sorry,no.”
“Ok,fine,just checking.”陳佳雀笑笑,于一旁等待。
他們的香菇牛肉面,牛肉是切碎的,蘑菇是切薄片的,還放了西紅柿、玉米、胡蘿蔔和火腿。
陳佳雀想象了一下味道,複雜的想象不出。
廚師長最後研磨胡椒粉的姿勢十分自信。
陳佳雀單手端着托盤出來,對在門外放空的姜初禾勾了勾手指。
“頗有幾分姿色的小服務員。”姜初禾調笑道:“業務挺熟練。”
陳佳雀:“放假在家裏面館端面,肯定熟練呀~”
倆人去了酒店給工作人員準備的休息室。
陳佳雀用腕上手環開門,與屋內握着一塊兒戰斧牛排正啃得開心的宋編輯,猝不及防的對視了。
宋編輯負面表情轉瞬即逝,慈愛道:“你們倆躲起來幽會是吧?師傅懂,師傅也年輕過。”
“只是找個地方開小竈。”姜初禾拿過托盤上的意面,向宋編輯手裏比臉還大的頂級戰斧牛排努努嘴,“好巧不巧,你也在開小竈。”
姜初禾的話影響到她的消化系統,宋編輯錘了錘胸口,咽下卡在喉嚨不上不下的牛肉。
陳佳雀暗戳姜初禾腰眼兒,“什麽開小竈呀,餓了吃飯而已。”
姜初禾單手解開西裝扣,半倚坐在桌上,拿着叉子将意面卷成一團,送入口中。
宋編輯端着滿是油光的手,不高興地待了會兒,把左腿擡到沙發上,側轉過身,“反正要退休了,我今天就告訴你姜初禾,我讨厭你。”
姜初禾神情自若:“意料之中。”
“你說你怎麽那麽煩人呢?”宋編輯由衷感嘆。
“彼此彼此。”姜初禾說:“你也不招人喜歡。”
宋編輯氣沖沖去洗手間洗手。
陳佳雀給姜初禾使眼色,悄聲道:“行行好姜先生,她那麽大歲數了,別氣她了。”
宋編輯甩着濕漉漉的手從洗手間出來,“不是,我就納悶,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你三番五次放我鴿子,到頭來還對我這個态度。”
姜初禾幾叉子下去,意面沒了一半,剩下的遞給陳佳雀,示意她吃。
抽了張紙巾,擦擦嘴,“從前我按時給你稿件,你在手裏壓了三天,然後虛構一個九九八十一難,最終取得真經的勵志故事,發給主編邀功。”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宋編輯大囧,奪門而出。
姜初禾翹着腿,悠閑道:“老宋太太以為全世界就她精明,其他人都是傻子。”
陳佳雀感到費解,“你讨厭她,為什麽不換責編?”
“我不讨厭她啊!”姜初禾勾起嘴角,咯咯笑:“相反,我覺得氣她挺有意思。”
“太惡毒了。”陳佳雀低頭意面,擡頭說話:“宋編輯其實并不讨厭你,背地裏損你那些話,都是自娛自樂,沒有本質上的惡意,并且她還覺得你有才又有錢,是個難得的青年才俊。”
“哦——”姜初禾頓了頓,恍然大悟:“她還在背地裏損我。”
“不是!那個……她……,哎呀,你怎麽亂抓重點。”
“老宋太太對你怎麽樣?”姜初禾看她,“說實話。”
“說實話——”陳佳雀起了個較高的調子,快速道:“很好。”
宋編輯把分內工作推給陳佳雀,領功勞永遠沖在第一位,然而生活上照顧她,對外卻護着她,私下分享給她人生哲學,雖然……大部分都沒啥用。
“她對你好,我就對她好。等她退休那天,我請她吃頓飯。”姜初禾站直身,撫平襯衫褶皺,系上西裝扣。
陳佳雀吐舌:“算了吧,人家好不容易退休,躲你還來不及呢。”
再回到宴會廳,年會已經開始,臺上燈光炫目耀眼,臺下昏暗嘈雜。姜初禾摸黑走到前排,在貼有他名牌的座位落座。
陳佳雀看他和周圍的人側耳交流,偶爾笑笑,十足一個社會精英。
他……本來就是社會精英吧?
陳佳雀找到自己座位,旁邊坐着還在生氣的宋編輯。
宋編輯攥着一把自備的五香瓜子,‘咔咔咔’磕的起勁兒。從包裏又抓了一把瓜子,有些兇的遞給她。
“謝謝師傅。”陳佳雀接過瓜子。
野鳥雜志設定頒獎環節,姜初禾上臺領獎,講了幾句祝福雜志社越辦越好的話。
陳佳雀瞧着宋編輯的情緒,說:“姜初禾愛逗人,他對你沒成見。”
“呵——”宋編輯左上唇抖了抖,“我這麽大歲數,用他逗?!”
“他……表達愛戴的方式有問題。”陳佳雀順着宋編輯說。
宋編輯停止咀嚼,掃了她一眼,“你呀,就嘴甜。”
“心也好。”陳佳雀笑盈盈道:“姜初禾剛還說等你退休了,請你吃飯。”
“饒了我吧。”宋編輯吐飛瓜子皮,挂在前面人的頭發上。偷偷摘下,放進腿上的塑料袋,“好不容易熬到可以領退休工資,我還想留着老命多活幾年呢,不然社保白交了。”
陳佳雀從手包裏拿出個長方形禮盒,“師傅,新年快樂。”
“哎呀!”宋編輯驚喜萬分,“你工資才多少,還給我買禮物,我怎麽好意思收。”
說話間,欣然接受了。
盒子裏是一根黑色鋼筆。
宋編輯愛在報紙上練字,用的是最普通的英雄鋼筆,“有心啦!”宋編輯緊緊鼻子,笑了。
陳佳雀也笑:“你喜歡就好。”
年會末尾,宋編輯出去一趟,回來後繼續嗑瓜子,“小家雀,給我看看你的包。”
陳佳雀沒在意,摘下來給她。
返家路上,才發現包裏多了個用紅紗草草包裹的‘紅包’。那紅紗十分眼熟,是會場長廊花籃上的裝飾。
紅包裏除了現金,還有一張字跡越寫越淡的紙條【新年快樂,師傅給的壓歲錢。你送鋼筆,要麽不灌墨,要麽灌滿墨,想抒情都不夠用!】
姜初禾看了,笑得喪心病狂。
陳佳雀解釋:“筆是在網上買的,我怕有問題,所以收到貨後吸了點兒墨水試試。”
到家換完衣服,取了行李,姜初禾開車送她去車站。
車內,姜初禾拿出前些日子要送陳佳雀的骨頭禮物,“上色,時間長了些。”
雞骨架拼成的人類手部造型骨架,翹起蘭花指,捏了個紅色螞蟻,外面罩着底座帶燈的防塵罩。
陳佳雀:“……”
姜初禾還在巴巴等她的回應
陳佳雀昧着良心:“很精致,謝謝。”
姜初禾也覺得很精致,不僅精致還富有深意,紅豆螞蟻寓意為心中只有你,不要太浪漫。
陳佳雀搶到的票是淩晨一點,姜初禾把車停在車站不遠處的一條街巷,兩人聽音樂打發時間。
姜初禾時不時捏住她的下巴親一下,無欲無求,單純消遣。
陳佳雀被他親煩了,推着姜初禾的臉,伸直胳膊,“前面有零食店,買點兒路上吃。”
“好。”
陳佳雀手搭在車門上,姜初禾說:“外面冷,你在車裏等。”
姜初禾進入門店,陳佳雀換了個姿勢放腿,忽感腳下有什麽異物,彎腰摸到一個女士錢夾和一管用過的口紅。
陳佳雀神情一滞,起身看向店內為她挑選零食的姜初禾。按亮車頂燈,打開錢包。
錢夾裏有它主人的身份證,很漂亮的女孩子。幾張奢侈品購物小票,日期在姜初禾去外地的那幾天,付款簽名是一個‘姜’字。
洪水湧入城市,高樓大廈崩塌,腦袋空了。
姜初禾拎着塑料袋出來,陳佳雀慌裏慌張将錢夾、口紅放回原位,她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需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