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驚夢

湛寂沒有過多表情,?他輕輕翻過頁碼,低頭用毛筆細心做着标記,淡淡說了道:“你睡吧,?我不用。”

就知道他會這樣說,她也沒急着反駁,?自壺中倒了杯熱水送到他面前,?“師父喝水。”

又托腮道:“那怎麽行呢?我是來照顧師父的,哪能傷患将就我,?你睡床上吧,?我不挑地方的,?桌上趴着也能應付一晚。”

那廂左手接過水,右手把書遞了過來,?只說了兩個字:“背誦。”

對于徒弟來說,最驚悚的事情莫過于”背誦全文”!

她勾頭去看,密密麻麻都是湛寂事先做好的備注,?內容不是經文,而是一本有關南齊人文地理的書,她規規矩矩接過,心說這就開始為我以後自謀出路做準備了?

雖說總有一天會離去,但這個話題不免有些傷感,她沒多做詢問,照做就是。

湛寂抿了口熱水,忽然開了個話題,?“你想救你母親?”

蕭靜好自知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于是如實道:“是的。”

以為話題才開始,沒想到已經結束,他竟沒再接話!

這………問來做什麽,?她一臉懵懂。

正當以為兩人或許會坐到天亮時,他又平淡一句,“你母親不需要你救。”

蕭靜好忽然找不到話回,目前看來,怕還是需要的,就算母親不願出宮,至少也要謀劃一條太後傷不到她的路。

如此想來,她道:“我母親一心向佛,從來不争不搶,如今又被太後當做引出我的籌碼,勢必會受到傷害。”

不論從認真程度還是語氣上,蕭靜好都說得無比認真,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湛寂意義不明地扯了一下嘴角,轉瞬即逝,基本捕捉不到。

沒道理啊,她倍感疑惑,心想怕是自己眼睛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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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喝完那杯水,頗覺不适,雲淡風輕的眼驟然變得淩厲起來,只差把眼前人盯出個窟窿,才冷冷問道:“你給我吃了什麽?”

她被那兩道羅剎般的目光刺得差點栽在地上,心下一慌,眼神逃避,支支吾吾道:“師,師父贖罪,弟子見你常年無睡眠,擔心對你身體不好,便往你水裏加了些安神助眠的藥……我睡不着的時候經常吃,沒有害處的,你好好睡一覺,我我我我就在一旁守着你。”

湛寂拳頭緊握,目光如炬盯着她,“你……胡鬧!”

從沒見他有過如此怒意,強力按着太陽穴,別過臉,不再看她。

蕭靜好如被當頭一棒槌擊中,懵了,她睡不着時偶爾也會吃,就跟正常發困一樣,并不會感覺不适,還有助于睡眠。她沒有半點惡意,只想用自己的方法報答湛寂,沒成想他不但能輕而易舉察覺出來,且反應還如此激烈。

在緊張的氣氛中,湛寂慢慢靠在桌上,合上了雙眼,過不多時傳來他勻稱的呼吸聲。

呼——吓死人了,蕭靜好把喉嚨裏那顆呼之欲出的心咽下肚,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盤去床上,雖然她不矮,可湛寂實在太高,待把人完好無損放到床上,已是滿頭大汗,又耐心替他蓋好被子後,才搬了個蒲團守在榻前。

不得不承認,熟睡中的師父真的太好看了,雖然平時也好看,可過于涼漠。而現在,卸下冰冷的外殼,寒冰漸消,冷漠稍退,似乎更有人間煙火味了。

蕭靜好托着臉,看着看着發現床上躺着兩個湛寂,緊接着三個,四個……哦喲,無數個,困意劈天蓋滔滔不絕地襲來,眼皮似被粘上了一般,她再也扛不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熟睡中猝然感到後勃頸一涼,一股讓人汗毛直立的寒意促使她猛然驚醒!

午夜時分,猿猴哀鳴,屋內油燈即将燃盡,只剩下一星半點的微光。

那蝕骨寒意并非來自于屋外的猿鳴,而是從湛寂身上散發出來的!他睡得非常不安穩,兩顆眼珠在眼皮下飛快地滾動着,呼吸十分急促,白皙的臉上滲出層層虛汗,手上青筋暴起,力道大到只差把床單被褥捏成粉末!

怎麽會這樣?做噩夢?

“師父,師父你怎麽了?”蕭靜好驚慌失措,輕輕喚了兩聲。

床上的人沒有醒來的跡象,如墜深淵,伴随喉嚨深處發出的細細悲鳴,臉上布滿了痛苦不堪的猙獰表情,沒有歇斯底裏的痛,做不出那麽逼真的反應。

在世人眼中,他是冷靜理智的标杆,是高高在上估清高傲的佛子,他出現的地方,必定繁花似錦、安靜祥和,斷不會有絲毫失态不妥之處。

而在這沉睡的深夜,不知是什麽喚醒了他封鎖在內心深處的記憶,竟沉痛至此……

蕭靜好本是一片赤誠之心,打心底希望湛寂能安慰睡個覺,不曾想卻犯了大忌。她邊搖晃着深陷沼澤的人,邊聲聲呼喊着他。

見人依舊深陷夢魇難以掙脫,便揚聲喊道:“褚北!褚淩寒!”

第一次借了熊心豹子膽直呼自己師父的名諱,她整顆心都在顫抖,卻在聲止後,見那廂陡然睜眼,如一頭被驚擾的喪失理智的雄師,散發着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銳氣,一把捏過近在咫尺的蕭靜好!

霎時間,她成了被雄師盯上的羔羊,毫無任何還手之力,四目相對,她從微弱的光影裏看見了湛寂眸中帶火血絲遍布的眼睛。

“師父,是,是我……”

他扼住的是她的咽喉,幾乎把全部力氣都彙集在了掌心上,卻又沒施加在到對方身上,力度如數被他控制在自己手中,導致那只手脹紅,仿佛下一刻血管就要爆開似的!

就在此時,油燈徹底燃盡,屋內漆黑一片,除了對方撲通狂跳的心證明彼此的存在,誰也看不見誰。

湛寂忽覺手心被什麽燙了一下,濕濕的……

蕭靜好淚流滿面,被吓的。

他驚覺手一縮,下床,開門,出門,一切動作行雲流水,不帶半點拖泥帶水,也沒有只言片語。

驚心動魄過後,屋內又黑又靜。她足足愣了一刻鐘之久,才木讷地扭頭去看窗外——月色朦胧,崖壁上的古松下他盤腿而坐,正面大佛像,雙手合十,須臾後梵音四起,符咒般的經文在暗夜裏喃喃響起……

那一夜,他念了整宿的經。那一刻,她終于明白,他不睡覺不是因為睡不着,而是因為不敢睡!

心說究竟是什麽?讓你恐懼震懾至此。

那事之後,整整三天,湛寂沒有同蕭靜好說過一句話。她當然也識趣得很,發現了他的秘密,沒被滅口已是萬幸,哪裏還敢往刀口上撞。

每天做好飯,自己悄摸摸吃過後,把他的那份留在鍋裏,麻溜滾到沒人的地方待着,好在還沒到連她做的飯都不吃的境界,他用完齋飯,會把鍋碗瓢盆一一洗淨,再整整齊齊擺好。

每每接近黃昏,他都會在古松下誦經,這讓蕭靜好不經想起幾年前初見時,他就是這樣一副“世間萬物皆與我無關的模樣”。若不是時有經文傳出,她甚至都懷疑,那人是不是石化了?

蕭靜好不是個跟誰都能喋喋不休的人,以前在宮裏話就很少,在遇見湛寂後,明知他喜靜,卻還是忍不住想跟他說話,哪怕他很少回應,她也覺得樂此不彼。

這下一連幾天相對無言,湛寂偶爾會掃她兩眼,她總是倉惶地逃離現場,不敢與之相視,因為好多意外就發生在眼神相撞間,比如本來不想這麽快趕她下山,卻在對上眼睛後礙于面子,不得不将她清掃出門。

就這樣提心吊膽擔驚受怕到第四天,蕭靜好實在坐不住了,趁着中午陽光暖和,提着包袱跑去後山溫泉泡了個澡,她躺在溫熱的水中,忽然悟出一套人生哲理:

這世上就沒有泡熱水澡解決不了的事!

任何煩心的事,只要往熱水裏一跳,除去一身塵土味後,就是一種超然脫俗的感覺。

她借用泡澡的時間,還看完了湛寂安排背的人文地理文獻,得虧她過目不忘,不然那些晦澀難懂的東西,一年也背不下來。

舒舒服服泡完澡,順帶連身上換下來的衣服都洗了。出水時打開包袱正欲換身幹淨衣服,蕭靜好整個人都恍惚了。

那日走得匆忙,拿着包袱就跑,卻忘了裏面是那套她在如意芳菲店穿的女裝……哦對了,還沒給錢,什麽時候下山記得去給錢。

看看濕噠噠的僧衣,再看看布料柔順做功精致的女裝,她果斷選擇了後者。

三兩下把女裝換上,可真是婀娜多姿,平心而論,沒有哪個女子不愛美,她亦如此。為了回去之前能換回僧袍,蕭靜好特地找個向陽的地方曬衣裳。

閑來無事,又把湛寂交代的作業拿出來反複閱讀,書上密密麻麻是他的注解,他的字。

字是真的寫得好,配得上他曾經南平王世子、健康城神童的稱呼,她用樹枝在沙地上一遍又一遍描摹着那些字體,就這樣居然也覺得非常有趣,頗覺十分神奇。

初春的陽光毫無力度,直至日落西山陽那衣裳都還在滴水,她沒勇氣穿濕衣裳更沒勇氣這幅打扮回去,心說今晚怕是要睡在這裏了。

又過了片刻,忽聽有腳步聲傳來,步與步之間間隔相等,每一步都像是仗量過似的,相當規律!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誰來了。

天知道她那時在想什麽,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雖然她是女子這層窗戶紙兩人已經捅破了,但還是不太敢明目張膽在師父面前穿女裝。

而且那晚的事湛寂始終沒宣告處決結果,到底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不給個指示,蕭靜好心裏始終沒底,于是……她爬上了最近的一顆柿子樹!

不逼自己一把,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她幾乎是爬到樹尖上去了。抱着樹杆往下看,一陣頭暈目眩,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感嘆着,居高臨下看去,只見湛寂踩着厚厚的落葉徐徐而來,先是停在溫泉附近打量片刻,後又扭頭,看見了那堆濕噠噠的衣裳,沉思須臾,又繼續往前走。

眼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蕭靜好大氣不敢喘,這人吧,沒藏起來之前見了面其實也不覺如何,一旦有心藏起來,若被當場抓包,是很尴尬的。

而這尴尬很快就變得更尴尬了,湛寂走到柿子樹下,空站了片刻,頭都沒擡,不高不低說了句:“你還想在上面待多久?蕭,靜,好。”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一篇基友的好文??《農家極品的幸福生活》作者:凡間小妖

上河村唐家出了家奇葩,夫妻兩人都是又懶又饞的極品,還在別人家都重男輕女的情況下,反其道而行把女兒看成了寶貝,人人都說唐家老三是糊塗蛋,等着看他們一家的笑話。

結果唐老三一家越過日子越紅火,地有了,錢也有了,就連找的女婿都是十裏八鄉的大地主,讓一群等着看唐家笑話的人嘔的要死。

1vs1

土著重女輕男家的家長裏短,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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