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星空
第九章,星空
在秦空的認知裏,異人族是一種極其冷酷的生物,他們對人類這種食物毫無憐憫之心,甚至對于自己的同類,也是類似野獸之間的相互競争。
弱肉強食,生死由命。
他們不會過群居的生活,更談不上相互幫助。
異人很難和人類生下孩子,因為異人根本無法遏制吃人的本能,孩子和配偶對他們而言就是食物。
異人和異人就更難衍生後代,他們瞧不起比自己更弱的同類,就像老虎和獅子很難雜交一樣。
所以異人族能留在這世間這麽多年,也算是個千古難解的謎題。
這些,當然都是很久以後秦空才教給紀宇風的。
那天晚上,紀宇風在夜風中疾速奔跑,追逐着月光下秦空時隐時現的身影,是完全搞不清楚是個什麽狀況。
風聲在他的耳邊飛舞,周圍的景物全部化成線條,就算是這樣的速度,他仍然追不上秦空。
前一天晚上,秦空将鉛球在手中墊了掂,10公斤的鉛球看起來和沙袋一樣輕盈,他随手将鉛球一擲,便将那具屍體的腦袋砸出一個大洞,完美的掩蓋了空洞的眼眶和眉骨的傷口。
秦空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紀宇風定了定神,街上的噪音早就被甩在身後,他居然不知不覺中,到了城郊的一條河邊。
他動了動耳朵,他好像聽出了秦空的腳步聲,沙沙的,刮擦在石子上,步伐穩定。
還有一個人的腳步聲,能感受到其中一只腳沉重地拖過地面。
月亮從飄渺的雲彩後面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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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宇風沖到了大壩,終于看見了秦空,和他對面的那個……異人。
天氣這麽冷,那個異人居然還穿着連衣裙,裙子邊緣的皺褶在風中輕微起伏。
難怪叫雪人,紀宇風腦中居然飛出了這個念頭。
從穿着來看,那個異人應該算是個女性,但是連衣裙之下的身體毫無曲線的起伏,更像是幹癟的樹枝套上了塑料袋。
它的五官十分模糊,看不出任何性別特征。
只那對透明的瞳孔,和月光下呈現出淡淡銀灰色的短發,讓它生動了起來。
啧啧。秦空看着雪人那條被自己一腳踹碎的腿骨。
生命力夠頑強啊。
雪人族的特殊能力是透視眼,和遠隔聽覺。簡單來說,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他們要是認真隐藏,是很難被秦空發現的。
這個雪人之前八成一直都在這條河附近生活,才這麽熟悉暗中的小道,不過也真是奇怪。
異人族只要一直保持吃人,就能維持和人類一樣的形态。只不過,秦空能嗅出他們身上的血腥氣。
這個雪人看起來幾乎沒太多人的形态,它才剛吞食過魏曉芸的眼睛,也就只能變成這樣,那它得有多久沒吃過人了?
秦空不太想思考這些問題。
異人族,沒有什麽值得他關心的。
秦空用手指從貼身的衣服夾層裏,拈出一根長約15公分的冰錐,他的手指在頂端的尖刺上摩挲,那冰錐閃爍着詭異的銀色光芒,這是一種特殊的合金制成。只要精準無誤地從雪人族的雙眼之間刺入,貫穿整個顱骨,在冰錐離開頭骨的那一刻,它們就會瞬間氣化,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會留下一顆透明的珠子。
這珠子就是異人族的骨骸。
“等一下。“紀宇風氣喘籲籲地跑到了他們面前。
喲,這孩子體力不錯。
雪人的戰鬥力不強,秦空并不太擔心。
他好整以暇,看看紀宇風要搞什麽幺蛾子。
“你是不是沈老師的女朋友?”
噗~
那個女雪人機械式地擡起頭,看了紀宇風一眼,似乎是感受到紀宇風身上的異人基因,它恐懼地往回縮了縮。
“我看見沈老師的畫了,畫裏那個和他牽手的女人,應該是你吧。”
“你為什麽不能讓他得到幸福,為什麽總要吃掉他的新娘?”
你如果早點離開這裏,也不會……被秦空發現吧。
紀宇風心情很複雜。
一個幹澀無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了起來。
“我,不,允許,他一個人得到幸福。“
紀宇風幾乎可以聽見那個雪人身體裏的心髒,不規則的跳動着,悸動着,憤怒的吶喊。
秦空瞬間出手。
那個雪人在紀宇風的面前霎那碎成一滴滴水霧,晶瑩剔透,悄無聲息。隔着那片水霧,紀宇風看見了一個小小的,透明的圓形珠子,旋轉着,落到了地面,他覺得那珠子似乎在哭泣。
真是瘋了。紀宇風打了個冷顫。
秦空彎腰撿起了那個珠子,往兜裏一捅。
“你用手機叫個車吧,我懶得走回去。”
大半夜的,有司機願意來荒郊野外接他們的單才是活見鬼。
不過最後證明,只要錢夠,鬼也願意拉。
第二天,在老師和同學的竊竊私語中,紀宇風在放學後,向秦空大概拼出了整個故事的梗概。
沈雲楓當年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兩人一起上了美院,大學畢業前女朋友突如失蹤了。沈雲楓找了她很久,還專門回到兩人的老家任教,就是希望找到女朋友。最後還是死了心,談了一個新女友,結果結婚前未婚妻又失蹤了。
這個魏曉芸是他的第二任未婚妻,沈雲楓時刻跟在魏曉芸身邊,生怕噩夢重現。
紀宇風有些感慨,看起來那女生應該很早就變成了異人,但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吃了沈雲楓,還偷偷跟在他身邊,最後也只是出于妒忌,吃掉了兩任女友。
秦空雙手枕在腦後,腳跷在茶幾上。好像對這個八卦沒什麽興趣。
“哎,你說,異人會不會也是有感情……”
“不會。”秦空斬釘截鐵。
紀宇風頓時語塞。
哼。秦空心想,不過就是一個能力太弱的異人,不敢吃人罷了。
沈雲楓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宿舍,一開燈,就發現桌上的相框被人拆開,三張照片散落在書桌上。
他怔怔地看着其中一張照片,那還是他14、15歲的時候和初戀女友拍的,那時候女孩經常陪着他去寫生。
他崇拜梵高,女孩最喜歡的歌就是那首寫梵高的Vincent。
高三的時候,女孩的性情忽然大變,總不願意和他單獨出去,尤其是夜晚。
只有一次例外,就是在他倆都考上美院的那一天,他堅持要帶着女孩慶祝,兩人去了大橋邊,兩人喝着啤酒,看着星空,大談未來和理想。
那一夜他喝得有些斷片,只記得女孩最後抱着他的頭,在他的眉心輕輕地吻了一下,冰冷的嘴唇顫抖不停,好像生病了一樣。
Starry starry night
繁星點點的夜晚
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ey
在你畫板上塗抹了藍和灰的油彩
look out on a summer's day
在某個夏日裏,你向外張望
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 my soul.
雙眸似可看穿我的靈魂
……
And now I understand
現在我終于知道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你想對我傾訴什麽
and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因為你的清醒,你有多麽痛苦。
那天夜裏,星星格外閃亮。
紀宇風在陽臺上認真思索了一個問題。
如果,自己真的沒有抵禦住異人基因的沖動,殺了人,究竟如何可以在秦空的眼皮底下逃走。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紀宇風皺了皺眉。
來電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
他的電話簿裏,只存了徐建的號碼。而且徐建信誓旦旦,說他的套餐屬于VVIP級別,絕對可以屏蔽所有騷擾電話。
也就是說,打這個電話的人,是知道這個號碼是屬于紀宇風的。
紀宇風想了想,八成是看得見學校通訊錄的人。
便按下了通話鍵。
“喂。”
“你是紀宇風?”
“我是。你是哪位?”
“我看見那晚你去學校的體育教室了,你還拿了一個鉛球。”
“……你是誰。”
“明天放學後,你到教室後面的小廣場,記得,只能你一個人去。”
一只手憑空出現,從紀宇風手裏拿過了手機,聽見了對方挂斷電話的聲音。
秦空默默地把電話又丢給了紀宇風,他不喜歡手機,因為讨厭随時随地可以被徐建找到。
“有人看見我那晚去拿鉛球了。”紀宇風的聲音有些緊張。
秦空能力雖強,也不至于會讀心術這種玄學吧。
秦空皺起了眉頭,自從那次被鬼王偷襲,他時刻保持警惕。
那天他倆在操場毀屍的時候,方圓一公裏肯定沒人注意他們。
“哦,打電話的是男的女的?”
“女的。”紀宇風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覺得自己聽見過這個女性的聲音,但他确實想不起來了。
然後他恍然大悟,“是不是可以讓徐哥查一下來電的機主。”
秦空很嚴肅地轉過頭來。
“大家都是普通人,別給人添麻煩。”
我看你就不像個普通人。紀宇風暗暗吐槽。
秦空瞪了他一眼。
媽呀,不會真的可以讀心吧!
某間黑暗的房間裏,窗簾被扯得嚴嚴實實。
手機屏幕上跳動着光,然後迅速被人關了機。
一個穿着中學校服的女生,低着頭,柔順的長發垂在胸口,将手中的手機遞給了面前一個高大的影子。
那人輕輕一捏,手機碎成了一堆齑粉。
她似乎極其畏懼面前那個人,但又忍不住擡起頭,谄媚地向前挪動了幾步。
“明天……”嬌柔的聲音讓人想起清晨的玫瑰。
“記住,你只要把那個男孩抓來就可以。另外一個人,你不要招惹。”那個聲音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一絲……親切。
“是……”女生不寒而栗,倏地縮起肩膀,把頭沉沉地垂了下去。
等她再度擡起頭,面前只有一扇半開的窗戶,厚重的窗簾迎風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