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害怕失去嗎?也許吧。

商郅郁靜靜地站在暗房裏,從來只有這個地方最另他熟悉和安心,越是黑暗越是容易讓人陷入沉思,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無比漆黑和絕望的夜裏,他下定決心放棄,也是從那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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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跟我說一些商郅郁的事吧?”莊栖風繼續招待吳浩然,商郅郁不能喝太多酒,而且要回去工作,莊栖風就借口留下吳浩然,反正他這裏有兩間房,兩張床,而商郅郁那裏只有一間,另一間讓他改成了暗房。

誰能拒絕得了栖梧呢?吳浩然有些意外商郅郁對栖梧是如此的沒有防備心,剛才那些事他似乎并不介意被眼前這個大明星知曉。

“他也跟我一樣,拒絕不了你吧……”吳浩然是一根筋,想什麽的時候話就已經說出了口,更別說他幾杯紅酒下肚,已經有些暈乎乎的感覺了。

莊栖風一手托着腮幫子,聽到這句話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喃喃地道,“他老是拒絕我,我想,這世上也只有他一個人能不受到我的影響了吧。”

“怎麽可能……我看過好多部你的片子,我也是你的影迷哦……”吳浩然才不信,他一臉認真地瞅着莊栖風說,“商郅郁看起來對誰都很好的樣子,但是經過那件事之後,他一定不會那麽輕易對人敞開心扉的,我看他對你就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是栖梧的關系……”

“那件事……是指他父親的事嗎?”

“你知道?”吳浩然微微訝異,然後又笑了,眯着眼睛說,“你看,我說吧,他對你明顯不一樣嘛……”

他不知道個中細節,這點“不一樣”莊栖風究竟是努力了多久才得來的他并不清楚,這份努力裏包含了對商郅郁的,還有拼命對他自己的,但他懶得去解釋,又給吳浩然倒酒,邊說,“你也知道商郅郁沉默寡言得很,對自己的事總是一句話簡單帶過,我看他是不願回憶,你說呢?”

哼,他就不信憑他栖梧勸酒的本領,從小個子口中套不出商郅郁過去的事!事實上,他是真的對剛才的“尋短見”而耿耿于懷,這讓他又揪心又無法釋懷。

“是呢,有時候我都不敢去想。”吳浩然又喝了一口酒道。

“顧筠蘭呢?她也跟你一樣都知道?”

“嗯,她是個好女孩。”一說到顧筠蘭,吳浩然露出微笑,說道。

“怎麽說?”莊栖風繼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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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也知道,就是商郅郁的父親出了那件事,他們家的地位從此一落千丈,原本在學校裏他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後來情勢一下子逆轉,商郅郁一旦變成了貪官的兒子,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那段時期他活得相當不容易,之前嫉妒他的人或是曾因他父親的緣故沒有得到公正對待的人們聯合起來想盡辦法折磨他,傷害他,沒有一日安寧,他好不容易考上大學離開家,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他,有一次他們抓了顧筠蘭威脅他自殘,商郅郁為了顧筠蘭差點連命都沒了,再後來,他就跟顧筠蘭提出分手,但顧筠蘭不同意,她說她不怕被連累,要跟着商郅郁,可是商郅郁鐵了心要跟她分開,恰逢他母親又出了事,他休學回去照顧母親,等母親去世之後,他離開家鄉,據我所知,他再也沒有回去過,而顧筠蘭也一直在找他,整整十年她都沒有變過心。”

饒是吳浩然已經省去了諸多過程,莊栖風仍是越聽越是心驚,也越是為過去的商郅郁感到心痛,商郅郁總是雲淡風輕的表面居然曾經經歷過那麽可怕的事,他原來是這樣一步一步艱難着走過來的人,難怪什麽事都能看得如此淡然,什麽事都能默默承受。

“你剛才說一直擔心他,就是指那時……”莊栖風默然道。

“嗯,商郅郁能力好,體育好,成績也好,我在班裏是屬于最不起眼的那一類,只有仰慕他的份,可是後來他身邊的朋友有的離開他,有的背叛他,有的傷害他,有一次我看他一個人站在天臺上孤零零的樣子,還以為他支撐不住要跳下去,這才開始跟着他,那時他其實也不怎麽理會我,他變得不相信任何人,總是獨來獨往,面無表情,我很害怕跟他講話,真是沒用呢。”吳浩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說。

“怎麽會呢?如果你真的害怕的話,那個時候就不會跟着他了不是嗎?”小個子其實也不一般,說不定是他重新讓商郅郁找回對人的信任的。

“所以我說顧筠蘭是個好女孩,她才是真的對商郅郁不離不棄,我希望他們今後能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吳浩然說着又喝了一口酒,垂下眼。

莊栖風注視他半晌,忽地問,“你喜歡顧筠蘭?”

“咦、咦?”吳浩然聞言猛地吃了一驚,他瞪着莊栖風問,“有、有這麽明顯嗎?”商郅郁也早就知道,今天他被驚吓的次數還真不是一般的多。

“你的情緒寫在臉上,任誰都看得出來啊。”莊栖風說。

“不是吧……”吳浩然摸摸自己的臉,皺起眉來擔心地說,“這下怎麽辦,會不會早就被顧筠蘭看出來了?”

“看出來也沒事,女孩子多幾個人喜歡很正常。”莊栖風不以為然地說。

吳浩然聽後放下心來說,“也是……而且她應該不知道我跟商郅郁還保持聯系,沒事沒事。”

“今天很高興認識你。”莊栖風眼中帶着笑意,舉起酒杯跟他碰了碰說。他對吳浩然有好感,是因為小個子對商郅郁夠鐵,他愛屋及烏。

“哪裏,我才是,沒想到你跟商郅郁是朋友。”吳浩然直到現在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不由問,“你們究竟是怎麽認識的?”

“他是報社記者,我是演員,我們很容易熟悉啊。”莊栖風打着馬虎眼說。

“也是呢。”吳浩然單純地相信了這一層關系,也由于他的确不清楚商郅郁和栖梧工作的細分,因此也不可能找出栖梧這句話裏的破綻來。

後來他們又閑聊了一陣,吳浩然就在莊栖風家住下了,莊栖風因為吳浩然的那番話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鬼使神差提了一瓶紅酒打開商郅郁的家門,由于廚房裝修的關系他有備用鑰匙,簡直用得比自己家的還要順手。

蹑足進入,客廳一片漆黑,他摸到寝室,商郅郁人不在,莊栖風退了出來,走到暗房外,輕輕敲了敲門。

“莊栖風?”裏面傳來商郅郁低沉的嗓音,有他家鑰匙的人只有莊栖風,除了他還會有誰深更半夜進他家的門?

聽到他的聲音,莊栖風的神經不由松了松,過了片刻,他靠着門低聲道,“抱歉,我什麽都不知道……”

商郅郁沉默好久,才對這句話有了反應,“……事情都過去了。”

一句“過去了”,被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在“過去”的背後,莊栖風卻聽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痛,果然,這個人至今還是會覺得痛,有一些往事只能讓它随風過去,然而傷痛卻永遠存在,就好像身上被刀拉出的一道傷痕,它會結痂,會脫落,但也會留下印記,永遠都不會消失。

莊栖風有些無力地慢慢滑落在地,他嘴邊那句話盤旋了很久,就是說不出口,他很想對商郅郁說,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早一點遇上你,那樣就可以保護你,保護你不受傷害……但他知道這種話說了也已沒什麽用處,經歷過的事無法再回頭,而且那樣的經歷,他壓根不願商郅郁再一次回想起來。

但若真的是那樣,他就能理所當然地成為他生命中的一份子,而不會像現在,就好像是個局外人一樣,他真的是不甘心,顧筠蘭也好,吳浩然也好,都在他生命中最艱難的時刻陪伴過他,而自己卻什麽都沒有做,什麽都留不下,就連想說句安慰的話,都顯得無能為力。

他默默喝着酒,坐在暗房門外,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灑在他的身上、手上,他垂眸注視自己的手臂,那上面的燙傷早已無礙,這多虧商郅郁每天給他換藥,幫他留意不要碰水這件事,這幾天他住在商郅郁的隔壁,商郅郁知道他出門不方便,會特地為他預留早上和中午的食物,除此之外,他也會時常關注他其他的需要,這些事莊栖風知道商郅郁都不是刻意而為,而是他一貫的細心和溫柔所致,而且也并非只對他如此,因此他想不通那麽好的一個人,他珍惜還來不及的人,怎麽會有人舍得去傷害他,折磨他。

事到如今,不甘心又有何用呢,命運的安排,誰也改變不了,誰也拒絕不了,他在今時今日才遇到商郅郁,而商郅郁的心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給了別人。

為什麽會這樣呢?

莊栖風仰頭看窗外,夜色廣闊無邊,月亮不斷被厚厚的雲層遮擋,黑暗一寸一寸蔓延,再一寸一寸走遠,暗房的門卻一直沒有打開,莊栖風守在門外,也壓根舍不得離開。

過了不知多久,久到天邊都已露出魚肚白,商郅郁才終于打開暗房的門。

門外,莊栖風側躺在地上,手上還握着早已飲盡的紅酒瓶,他微蜷着身體,顯然是地板冰涼,冷意不斷侵襲,他眉頭輕蹙,應是入睡前想到了不如意的事,而這份不如意,多半來源于他的那段忽然又被人提起的過去。

“真是……”商郅郁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微微覺得無奈。

莊栖風,你啊,真是個傻瓜,總是一心一意付出,總是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時候,無條件地守在他的身邊……

商郅郁蹑足走進房間拿來毛毯,蹲下身來輕輕地将之蓋在莊栖風的身上。

其實他商郅郁何其幸運,在那麽惡劣的環境下,還有顧筠蘭和吳浩然對他不離不棄,而現在,又有這樣一個癡傻的人,為他傷心傷神,什麽都不說地默默守護在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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