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江州
江讓接到了江州來的電話,是管家老游打的,說是老爺子讓他回去一趟,當天下午,江讓就收拾東西上了飛機。
老游派了人到機場來接,一看到江讓,立刻小跑了過來,把蕭遠手裏的行李箱接了過去,“姑爺回來了?老爺子在家等着你呢。”
來的是一個長相清秀的男人,跟蕭遠差不多大,叫小四,是老游的親信之一。
“知道老爺子找我回來什麽事嗎?”江讓問。
小四一邊引着江讓往外走,一邊回答道:“這個我不清楚,恐怕姑爺得回去問老爺子。”
江讓也就不問了。
老爺子住在城郊的老宅,那兒有山有水,一棟青磚老宅占了□□百平,宅子前面鋪着條石,種了一排桂花,現在開得正好,滿院子都是濃郁的桂花香味。
江讓到的時候,老游在門口等着,見車回來了,揮了揮手,讓人去開門。
等江讓從車上下來了,老游才走過去,禮貌道:“老爺子正在湖邊釣魚,我帶您過去。”
說話間,老游看了一眼跟在江讓身後的蕭遠。
明白老游的意思,江讓低聲道:“蕭遠,你回房去待着。”
蕭遠有些不情願,但是也不敢說話,“哦”了一聲,拎着箱子進去了。
老宅後面有一片湖,江讓跟着老游過去的時候,一個老人正戴着鬥笠安詳的坐在馬紮上,他穿着淺色的唐裝,留着一小把山羊胡,面前架着釣竿。
血色的夕陽灑在湖面上,也照在老人身上。
知道老爺子釣魚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江讓輕聲對老游道:“管家,您先回去吧,我自己在這兒等着就行了。”
老游也沒有推辭,自己就回去了。
江讓于是就一直規規矩矩的站在老爺子旁邊,背脊挺得筆直。
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雖然已經是黃昏了,但是溫度還是高,江州又不如風揚那麽濕潤,要幹燥很多,所以江讓站了沒一會兒,就有大顆大顆的汗珠順着面頰流下來,嘴唇也幹得疼。
可他沒說話,也沒動,只是那麽站着,等着,像個死物。
大概過來半個多小時,打盹的老爺子才腦袋晃了晃,醒了過來。
這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只在天邊還留了一片深色的雲霞,老爺子醒了以後,最先做的就是去收自己的魚竿。
見沒有魚上鈎,老爺子不大高興,嘆了口氣,“這湖裏魚也沒了,釣了半天也釣不到。
他年紀大了,嗓音不如年輕人那麽清楚有力,帶着些沙啞。
江讓這時才說話:“您要是喜歡,我讓人去買魚苗回來,放湖裏養着。”
老爺子收釣竿的動作頓了頓,扭頭看了一眼,淡淡道:“回來了?”
“是。”江讓應了一聲,得了應允之後過去幫老爺子收拾釣具。
有江讓,老爺子幹脆完全撤了手,就站在旁邊看着。
江讓和蘇蘭嫣去風揚以後,公司的事也有其他人處理,老爺子表面上什麽都不管,沒事兒就打打太極,釣釣魚,過着自己看似悠閑自在的晚年生活。
看江讓收拾得差不多了,老爺子才問:“就你一個人?蘭嫣和沫沫呢?”
“在風揚。”江讓垂着眉,沒有直視老爺子,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那邊事情多,沫沫又快開學了,所以就沒回來。不過蘭嫣給您買了些風揚的特産……”
“我一把年紀了,牙不好,吃什麽特産?”老爺子摘了鬥笠扔給江讓,自己轉身走了。
江讓不生氣,也不接話,就跟在老爺子身後。
走了一截兒,老爺子又問:“風揚怎麽樣?”
“一切順利。”
“哼。”老爺子回過頭來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敢不順利。我寶貝了那麽多年的女兒,以前明明那麽聽話,跟你認識以後什麽出格的事兒都做了,現在連我這個老頭子也不管了!”
這話有賭氣的成分,但老爺子不喜歡江讓也是真的。
江讓知道。
他陪着笑說:“您說笑了,蘭嫣是您的親生女兒,怎麽會不管您?她還說讓我接您去風揚……”
“我不去。”老爺子甩了甩山羊胡,盯着面前的影子生氣,“我在江州待了一輩子了,去什麽風揚?不去!”
江讓就又不說話了。
回到老宅,傭人馬上過來把江讓手裏的鬥笠、馬紮、釣具都給一一接了過去,他們直接去飯廳用晚飯。
飯廳裏,蕭遠已經坐到飯桌旁了,老爺子一見,立刻住了腳。
江讓馬上道:“蕭遠。”
蕭遠循着聲音看過來,“啊”了一聲,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卻因為慌亂,動作又急,椅子被踢出去老遠,“吱嘎”一聲,刺耳得很。
老爺子揉了揉耳朵。
蕭遠就更急了,趕緊扶住了椅子,跑到了江讓背後,小聲道:“老板……”
“你先回房去。”江讓說,“一會兒再吃。”
蕭遠就委屈巴巴的又回房間去了。
等蕭遠走了,江讓才對着老爺子鞠了個躬,“蕭遠不懂規矩,是我沒有教好,您別怪他。”
“我怪他有用嗎?”老爺子去了主位上坐下,一邊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熱毛巾擦手,一邊看了江讓一眼,“你教什麽了?人回來幾年了,還這麽冒冒失失的。”
江讓依舊彎着腰,沒有站直,順從道:“是我不好。”
老爺子把毛巾扔回了傭人的手裏,“早這麽懂規矩多好?坐下,吃飯。”
得了老爺子的允準,江讓才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的位置跟老爺子的中間空了一個,是蘇蘭嫣的位置,即便蘇蘭嫣不在,這個位置也是一直給她留着的,從來不許別人坐。
老爺子規矩多,食不言寝不語這是最基本的,因此飯廳裏翁婿倆誰也沒有說話,只有餐具偶爾碰撞在一起的聲音,也很輕微。
一頓飯,安安靜靜,細嚼慢咽的也就吃了二十分鐘。
飯後,江讓陪着老爺子去老宅外面的小路上散步。
老爺子雖然六十多歲了,卻沒什麽老态,精神矍铄的,走路連拐杖都不用,更別說要人扶了,江讓就只是跟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微低着頭,也不出聲,等着老爺子什麽時候想說話了再開口。
路邊種着空桐木,随着風,樹葉沙沙的響着,照着路燈,在路上投下斑駁的影。
走了好一會兒,老爺子才問:“知道為什麽叫你回來了?”
江讓恭敬道:“請您明示。”
老爺子看了江讓一眼。
雖然不喜歡江讓,但是這些年,這小子對他還是很恭敬的,只可惜,品性拙劣。
蘇氏幫派出身,老爺子拼殺半生,自有手段,并不是什麽慈善之輩,即便上了年紀,雙眼都有些渾濁了,可還是氣勢不減。
他負手走在前面,緩聲提醒:“這幾年集團給玉色投資了不少錢,尤其這次玉色鋪貨,更是一次性投入了大筆的資金,有些人看不過去了。”
望着前方水面倒映着的星光,老爺子道:“明天有個會,你做好準備。”
“是。”江讓應了一聲,繼續走在老爺子身後。
接下來誰也沒有說話,夜風裏,兩人一前一後的繞着老宅走了一圈兒,回去老爺子就歇下了。
伺候老爺子安寝之後,江讓才去了東院。
東院是蘇蘭嫣住的,以前只有她一個人,後來多了江讓,再後來,江讓帶回了蕭遠和孟昕。
蕭遠正抱着咕咕叫的肚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數餅幹,突然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立刻蹦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的去到門口,打開了門。
江讓剛好到了門口,舉了手正要敲門,見門突然開了,他微微笑了笑,“是不是餓了?”
“嗯。”蕭遠點點頭,“老板,我們什麽時候回風揚啊?”
他不喜歡待在江州,更不喜歡跟老爺子待在一起,要守的規矩太多了,他不習慣。
江讓沒有回答什麽時候離開,只道:“走,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傭人看到江讓去了廚房,連忙過來道:“姑爺,您是想吃點兒宵夜嗎?我去給您做……”
“不用了,歇着吧,我自己來。”江讓擺了擺手,又跟對方道謝。
傭人于是也不再說什麽,退開了。
江讓就挽着袖子進了廚房,倒是也沒做別的,就給蕭遠做了個蛋炒飯,加了火腿肉丁,配了根小黃瓜。
蕭遠喜歡吃江讓做的蛋炒飯,那一年他跟孟昕被帶回來,吃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這個。
可是吃到一半,蕭遠就吃不下去了。
江讓一邊用圍裙擦着手一邊問他:“是不是鹹了?”
“不是。”蕭遠搖着頭,跟江讓說,“老板,對不起。”
江讓的動作停了,不解的看着面前垂着腦袋的人,“好好的,道什麽歉?”
蕭遠沒有擡頭,江讓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從說話的聲音也聽得出來他很難過:“是我不好……老先生是因為我,所以才不喜歡你的……”
他人笨,不聰明,總是犯錯,惹老爺子不高興。
怔了一瞬,江讓突然笑了。
拍了拍蕭遠的肩,江讓道:“跟你沒關系。”
老爺子不喜歡江讓,那是在蕭遠來之前就不喜歡的,甚至,之所以不喜歡蕭遠和孟昕,也是因為他們是他帶回來的。
“別想那麽多,吃了飯把碗洗了,早點兒睡。”囑咐了蕭遠兩句,江讓就回房間了。
雙手枕在腦後躺到床上,江讓閉着眼睛,卻沒睡。
他在想事情。
人人都說江州蘇家實力雄厚,聲名在外,上下齊心,可蘇氏到底有多少暗潮,別人怎麽會知道?
手機響了,是蘇蘭嫣打來的,江讓接了電話,傳來的是蘇子沫的聲音:“爸爸,你在幹什麽呀?”
江讓還是躺着,皺着的眉心卻舒展開了,笑着說:“在想沫沫啊。”
“好巧啊!”蘇子沫很開心似的,“沫沫也想爸爸。爸爸,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還不知道。沫沫在風揚,要好好聽媽媽的話。”
說了幾句逗小孩兒的話,那邊手機就到了蘇蘭嫣手裏,“我爸突然讓你回去,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要緊的事,大概是因為玉色前期投入太長了,有些人想借此找茬。”江讓語氣淡淡的,并不放在心上。
蘇蘭嫣在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然後才又有聲音傳過來:“吳北麒心眼兒最多,這些年他私底下做的手腳也不少,你要小心。”
江讓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又說:“公司的事,如果有需要跟秦氏打交道的,讓顧長林去,你不要出面。”
蘇蘭嫣笑了,“這個我心裏有數。你在江州小心應對就行,風揚這邊亂不了,你放心。”
江讓也笑。
有蘇蘭嫣在,他當然是放心的。
“另外,玉色近期的銷售數據我也全都發到你郵箱了,你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