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池越呵了一聲,心想這什麽虛假廣告,要是初戀都是這麽酸,也怪不得初戀大多分道揚镳。

他意興闌珊地把字删除,關掉網頁。

“嗯,”林栖笑着對他揮了揮手,“其實還好,提神。”

回到家,池越打開下單的網店,翻出糖的詳情頁面,面無表情地打滿一百四十個字的差評,沒注意滾了一下鼠标,詳情頁忽然跳轉到最後,底下端端正正印着一行小字——

他出門倒水,客廳裏池衡又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催人淚下的虐戀劇情,正枕着邊女士的腿嗚嗚流淚,池越嘴角抽了一下,大腦沒有任何思考,脫口而出:“媽媽,我想住校。”

池越微怔:“你不回去嗎?”

“我住校了啊,”林栖一笑:“以後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他往外走了幾步,想起什麽,轉頭喊了一聲:“林栖。”

“啊?”林栖也轉過頭來看他。

池越看着教學樓裏亮起的燈光,聲音有些低:“這樣啊……行。”

高二年級只有他倆參加競賽,平時也是一起去補習課再一起離開,現在少了一個人,池越竟然有點不習慣。

林栖看了眼天色,對池越說:“這麽晚了,你快回家吧。”

“那個糖,”池越說:“太酸了,你不要吃了。”

“有啊,怎麽了?”

“跟媽媽去見見我新認識的姐妹,她兒子跟你一個學校,也是高二的,成績特別好,你也和人家認識一下。”

邊荨一邊用平板電腦處理事務,一邊回:“我是沒什麽意見,你爸可能有點意見。”

池家在城東,因為池越非要來明世上學,池衡放着城東的豪宅不住,搬到明世附近的小區,希望能讓兒子度過充滿關愛的三年高中。

聽到他們提到自己,池衡耳朵動了動:“越崽,你為什麽會突然想住校?”

他想,沒什麽就是有什麽,想住校一定是想談戀愛。

“沒事,你想住校就住校,”池衡說:“你想做什麽,爸爸媽媽都支持你。”

這句話的語氣怪怪的,池越分析不出來,又隐隐有種自己尚且未明的心事被洞悉的惱怒,哼了一聲就想走,又被邊荨叫住了:“越越,你這周末有沒有空?”

池越想都沒想:“不去。”

“放心,不要你替我們拎包,她也會把她兒子帶着的,你們同齡人在一起玩,不會無聊。”

池越還是說:“不去。”

邊荨不急不慢地說:“不去的話,你的零花錢就別想要了。”

“卡也會被我凍結。”

被精準捏住弱點,池越極其不甘願地說:“……我去。”

宿舍裏的燈很明亮,固定瓦數,沒辦法調整。

燈光驟然盈滿房間,林栖眯了眯眼,等到眼睛适應亮度後,他才打開上周就放在宿舍的行李箱。

他只是住校,唐女士還是收拾出了搬家的氣勢,三個行李箱全部裝滿,絲毫不考慮學校的宿舍到底能不能放得下。

他把衣服整理出來,箱子裏還剩下形形色色的零食,還有唐女士出于私心裝進箱子裏的畫具和顏料。

林栖伸出手,輕輕敲了敲顏料盒蓋,高二的時間其實已經有點緊張了,美術課剛在不久前正式成為過去式,但他終究還是把它們拿出來,連着仙人掌一起擺在了書桌上。

收拾完,高二晚自習也剛好下課,學生們游魚般從教室裏游向四面八方,超市食堂宿舍,哪條路都能看到人,還有狂熱的籃球愛好者在球場肆意揮灑一天最後的自由活動時間。

林栖覺得有點餓,又不想吃沒有靈魂的膨化零食,幹脆出門下樓。

宿舍到食堂的路上有一小片竹林,還有一段長長的花廊,平時這裏的路燈都是亮着的,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不約而同罷了工。

環境一黑,一點光都明顯,竹林裏有猩紅的點一閃一閃,顯然是有人在這裏抽煙。

林栖當作沒看見,正想走過去,聽到有人叫了他一聲:“林栖。”

“啊,是會長啊。”竹林裏鑽出來兩個人,其中一個男生自來熟地想要勾住林栖的肩膀,被林栖躲開,他也沒太在意,依舊笑着說:“會長要去食堂麽,我們也去,一起啊。”

周紹後出來,指間還夾着煙,煙霧袅袅升上來,林栖皺眉,往後退了幾步。

“徐翼,你先走。”周紹擡了擡下巴,對男生說。

“行,你們倆好好聊。”徐翼體貼地給他倆讓出空間。

“免了,”林栖冷淡地說:“我和他沒什麽好聊的。”

但徐翼人如其名,已經馬不停蹄地跑遠了。

林栖也想走,周紹往前,封住他的去路,“林栖,你就這麽讨厭我?”

他語氣意味不明,還帶着點難以琢磨的笑意,林栖聽得煩躁,像是他倆有過一腿似的:“對,所以你最好離我遠點,少來煩我。”

周紹笑了一聲,舉起夾煙的手想再抽一口,看到林栖皺着的眉,他明白什麽,又把手放下,用手摁滅了煙:“你不喜歡煙味啊。”

林栖沒說話,神色都透着清楚的厭煩。

對他的态度,周紹毫不意外,只是有點後悔剛剛掐了煙,不然他可以對着林栖這種表情,再抽完一整根。

“林栖,”周紹饒有趣味地說:“你知道麽,在我眼裏,你不耐煩的表情都漂亮。”

林栖嘲諷地彎起唇角:“哦。”

“他到底哪裏好,你對他那麽特別?”周紹又往他面前走了幾步,目光深沉:“我比不過他,是麽?”

這話說得雲裏霧裏的,林栖花了一點時間,才理解過來周紹話中的“他”是誰。

他覺得有點好笑,也真的笑出來了:“別誤會,除了你,我對誰都挺好的。”

“而且,”他頓了頓,故意說:“池越哪裏都好,你确實比不過他,起碼他不會想着怎麽去污蔑別人。”

周紹臉色一黑,伸手想抓住他:“池越那種傻逼,值得你這麽誇他?”

“值不值得我說了算。至于你,我本來是沒有這麽讨厭你的。”林栖閃過身,攥住他的手臂往後一扯,周紹下意識彎下腰,林栖也跟着低頭,在他頭頂上低聲說:“不過開學之後,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想和我……,你是覺得我看不懂,還是故意的?”

周紹不僅沒有掙紮,甚至借機想要摟住林栖的腰:“真聰明,不愧是會長。”

林栖這下真的被惹怒了,眼底閃過一絲厲色,手上不自覺加重了力氣,不過又很快想起來這是在學校,他松開手,說:“好惡心啊,你。”

“你要是識相,就最好別再來招我。”

周紹甩了甩手臂,臉色很輕松,似乎絲毫不在意自己剛才差點被卸了胳膊:“我要是不識相呢?”

林栖從他身旁走過,聽到這句話,也只是波瀾不驚地瞥他一眼:“那你就試試看。”

經過這麽一鬧,林栖也沒心情去食堂了,他重新回到宿舍,在衛生間裏洗了手,又從箱子裏扒拉出小澆水壺,給仙人掌澆水。

仙人掌是沙漠植物,長時間缺水也能堅強茍活,經常澆水反而會要了它的植命,想起上一次給它澆水的時間,林栖理智及時回籠,趕在淹死前停了手。

沒多久,到了熄燈時間,全校的燈光一齊滅了,校園和黑暗融為一體。

林栖在黑暗裏靜靜坐了幾分鐘,擰開臺燈。

他像是忽然注意到什麽,目光落在靜靜立在桌角的糖盒上,鐵質的圓盒,盒身塗滿了檸檬的圖案,光是看包裝都能猜出來口味了。

但想到池越被酸到一臉懵的神情,林栖不由自主彎起眼睛,為他同桌的智商贊嘆。

這麽看,似乎也不是不能原諒,他語文才考了88分。

早上六點半,學校廣播臺準時響起了起床鈴,先放三十秒夢中的婚禮作為柔和的鋪墊,緊接着炸裂的電子舞曲,怎麽醒神怎麽來,非常随心所欲。

今天放的是極樂淨土。

林栖痛苦地翻起身,在歡快的背景音樂聲裏兇殘地想,如果這喇叭在三分鐘之內還不關閉,那他要親手送它去西方極樂淨土。

喇叭若有所覺,嗨了一分鐘,斷電。

林栖這才起床,慢吞吞洗漱完,去食堂吃早飯。

言雙在食堂裏看到他,驚訝又高興地喊了他一聲:“會長,你也住校了啊。”

“嗯。”林栖點點頭,笑着說:“早上好,今天早上吃什麽?”

“有馄饨哦,我去幫你打。”

“不用,我自己去。”林栖迅速叫住她。

“那我們等你一起吃,”言雙揮了揮筷子:“會長和我們坐一塊吧。”

“好。”

言雙話很多,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在食堂就熱情地對林栖分享八卦,吃完一路回教室,她的八卦還沒說完,堪稱明世八卦天後,全校就沒有她不知道的緋聞。

她講到高興的地方,沒注意眼前的路,手舞足蹈着,在教室門口“砰”的一下撞到了人,撞得眼睛都泛起了酸:“是誰,是誰想要謀害哀家?”

她捂着鼻子擡起頭,費了好一番勁才看清楚,是校霸。

校霸垂着眼,眼神睥睨又冷淡。

我草,我草啊啊啊。

她立刻往後一蹦:“班長早上好。”

池越随口回了一句,目光依舊盯着林栖:“林栖,早。”

林栖笑:“是挺早的。”

現在沒到規定的到校時間,池越今天來得破天荒的早。

言雙一五八,樹立在兩位身高均超過一八三的大佬面前,像一棵孤獨的幼苗。

她左右看看,朦朦胧胧感覺到什麽非同尋常的氣息,拉着沈夏悄悄退下。

池越餘光看到她回到教室,沒了別人,他不經意地問:“你和她關系很好嗎?”

“啊?”林栖覺得這問題似乎有點奇怪,又似乎不奇怪,畢竟青春期的男女生走在一起就是很容易被誤會:“還行吧,在食堂碰到的,就一起回教室了。”

“你為什麽這麽問,沒看出來,你也這麽八卦。”

池越面不改色地回:“這不是八卦,只是關心一下同桌的單身情況。”

“不用擔心,”林栖笑吟吟地說:“你的同桌很受歡迎,倒是你,很讓我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你這麽兇,以後可怎麽嫁出去。”

“……”

伴随着秋日的腳步,一年一度的學校運動會也即将拉開帷幕。

星期五下午的班會課,蘇繡在講臺上宣布了這個消息,讓體育課代表負責征集學生報名項目。

這無疑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因為大家雖然都很歡迎運動會,但也只是歡迎不用上課可以自由自在玩耍的運動會,而不是在運動場上揮灑青春的汗水。

體育課代表征集一節課,只有朋友象征性的支持了一下跳遠一項,別的寥寥無幾。

他苦着臉,大着膽子挪到會長面前:“會長,救命啊。”

“名單給我。”林栖見到他過來,就猜到了他的意思:“我先看看……”

林栖話沒說完,看到各項運動項目後一格格空白,沉默:“怎麽就三個人報名?”

其中一個還是課代表自己,真是凄凄慘慘戚戚。

“他們都不肯,說嫌累,還嫌跑步會掀劉海,不好看也不帥,”體育課代表怒而告狀:“贏了還不帥嗎?這群人真的好膚淺!”

“你說得對。”林栖笑着回道:“你先回去吧,我幫你問問。”

“愛您,”有了會長這句話,差不多也就沒問題了,課代表十分感動,一米八五猛男西子捧心:“麽麽噠。”

池越:“……”

課代表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殺氣,情不自禁一抖,一低頭,看到讓人聞風喪膽的校霸同學正在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課代表:“……”

他做錯什麽啦?!校霸怎麽仗着是校霸就胡作非為恐吓無辜同學?!

課代表敢怒不敢言,夾着尾巴跑了。

他一走,林栖就拿着名單,率先對同桌磨刀。

“池越,你身為班長,不應該以身作則,為我們班取得優異的體育成績嗎?”林栖眨眨眼,無辜地看着他:“你報兩個項目好不好?”

池越:“不報。”

林栖:“求你。”

“求我也不報。”池越正在莫名其妙地生氣,語氣雖然沒什麽變化,卻已經轉身背對着林栖,仿佛要和他畫一道隐形的三八線。

林栖想了想,虛虛靠在他後背,手臂搭在他肩上,拿着名單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笑着低聲說:“你就報兩個,好不好,池越哥哥?”

今天補習課講的題目比較多,下課時,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

池越被問住了,片刻後,他随便找了個理由,敷衍地說:“沒為什麽。”

池衡老懷大慰,這劇情我看過。

帶給您初戀般的酸甜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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