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算計
一彎新月,滿天星鬥,給沒有太陽的人間帶來了絲絲縷縷的光明。雖清冷淡漠,卻較之日光的炙烈而多了一份旁觀的超脫。
距離那繁華嘈雜的不夜城不遠處,有一片雖不險峻高絕,卻連綿不斷的青山。
在其中一個最開闊的山頭上,有一座新壘成的土包,面積很大但卻并不高。
此時,在這土包的前面擺放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那兩只原本嗜血殘忍的眼睛,卻正驚恐萬狀地向外凸出着。
大約十來個黑衣漢子,邊沿着土包緩緩前行,邊将手中酒壇中的酒澆灑于這周圍的土地之上。
繞行一圈後,面對那人頭站定,便把壇中剩餘的酒一口喝幹,而後擲摔于人頭旁邊的石塊之上。
随着酒壇的片片碎裂,那顆原本就血跡斑斑的頭顱之上,又多了不知道多少條再也流不出一滴血的血痕。
随後,那名肅立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切的青衫男子,緩步走上前去。一步一頓地,沿着那土包開始慢慢地繞行。
只不過,他所澆下的卻并不是酒壇裏的酒,而是自己的鮮血。
這土包之下一共埋葬着兩百四十一人,他便要走上整整兩百四十一步。
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從那微微前伸的左手手腕上,淋淋漓漓傾灑而下的熱血。
這一圈顯得那麽地長。長得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就像他地鮮血。似乎永遠都不會有流盡地一刻。
那十餘名黑衣漢子盡管已是滿面地焦急擔憂之色。卻并無一人出聲。
終于。他站到了那顆早就面目全非地頭顱面前。俯視着那兩只凸出地眼睛:“我鼎州國國人向你讨還血債。又何需變做厲鬼?!”
而後。一撩長衫。單膝下跪。對着忠骨地長眠之處。昂首沉聲道:“待到雪我國恥之日。再為諸位忠魂修墓築碑!”
那些黑衣漢子們。也緊随着單膝跪于他地身後。齊聲道:“待到雪我國恥之日。再為諸位忠魂修墓築碑!”
這聲音在連綿不絕地青山之間傳蕩回響。久久不息。
那日清晨,殷複缺結束了與騰聯閣衆人的連夜計議之後,剛剛從外面返回客棧,便恰巧被肖亦默給撞見了。
他當時之所以沒有把實情告訴肖亦默,也只是因為這件事情,并非三言兩語所能解釋得清楚,更何況馬上又要去與宮唯逸會面。所以他本打算晚一點兒,再找時間向肖亦默說明詳情。
只是未曾想,這一猶豫間,卻加深了肖亦默對他的誤解。
随後,宮唯逸未能來赴約,就意味着尹天仇已經開始部署專門針對他的嚴密守衛。
那麽,肖亦默告訴殷複缺,海棠代表宮唯逸來邀請他們晚上去府邸做客,就明顯只是在假借一個謊言來對他進行試探。
而之後的幾日,殷複缺對肖亦默再也沒有就此做過任何的解釋,則是因為,他決定寧願讓肖亦默對自己存有誤解。
那批武器裝備是計劃在收複幽州一役中,能夠對敵起到出其不意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關于這件事,一直都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知道。
而殷複缺與肖亦默二人,接下來還将會繼續與宮唯逸同行。
殷複缺絕非不相信肖亦默,只是,他更加相信宮唯逸有見微知著的本事。
宮唯逸必定看得出,肖亦默對死亡有種根深蒂固的排斥和厭惡。他也必定早已明了,殷複缺和肖亦默之間最大的分歧,便是究竟在何種情況下,才值得付出犧牲生命的代價。
用兩百四十一條人命去換一個尹天仇,顯然是肖亦默所無法接受的。
正因如此,讓肖亦默保有對殷複缺的這種不諒解情緒,就更加可以讓宮唯逸相信,此次如此大費周章的刺殺确無其他目的。
這樣,也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那批在将來可以避免更多傷亡的貨物,能夠安全地到達複**的手中。
另外,殷複缺明白,宮唯逸之所以讓海棠來傳話,就是在表明他的态度——知道此番的刺殺目标是別人,而他對此只做壁上觀。
也說不定,宮唯逸就是想借他殷複缺之手,除掉這個勢力過大不好控制的尹天仇。
你層層設計,我步步為營。
殷複缺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疲憊而厭倦。
宮唯逸卧房的床上酣睡着兩名美豔女子,不到日上三竿的時候她們是不會醒過來的。
而宮唯逸則正坐在偏廳的太師椅上,悠悠哉哉地啜飲着一杯濃茶。
過了一會兒,海棠輕輕地走了進來:“王爺,尹大人剛剛在他自己家的門口,不幸遇刺身亡了。”
“哦……”宮唯逸略略停了停,便又開始無比惬意地享受着茶的清香。
海棠淺笑着輕輕問道:“王爺似乎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
“我意外呀……”宮唯逸嘆了口氣,終于放下了那杯茶“這麽一番大動幹戈,居然真的只是為了取尹天仇的命,的确讓我很意外。”他想了想又問道:“對了,他們那二位都在忙什麽呢?”
“只是在城內的市集裏随意地逛逛玩玩,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海棠偏頭尋思一下又笑着道:“不過,肖姑娘的臉色可是很不好看呢。”
宮唯逸頓時露出了促狹的神态來:“是嗎……那明兒個我可一定要去會會她,看看到底是誰這麽大膽,居然敢欠咱們這位肖大姑娘的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