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荒樓(三合一) 凡人肉軀,卻鬼氣朝天…… (1)
但是白鏡淨卻沒有動手, 她垂眸看着周文佳,難得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确定?”
周文佳顯然也沒有意料到她會這樣問, 愣住了幾秒,還是艱難地點頭。
“為什麽?”
“我……”周文佳淚眼朦胧, 但是眼神卻格外清醒且堅定, “媽媽回來的時候, 我最開始是高興的。但是我很快發現媽媽只是被困在了最痛苦的時刻。我不想看着她因為那個混蛋日複一日地受傷,永遠經歷着這樣的折磨。”
白鏡淨輕輕點頭,睫毛垂下遮住眼睛。她擡起手猶豫了一下, 随即濃郁的鬼氣傾巢而出,将正在争執的女人整個包裹起來。
剎那間,屋內陷入一片安靜。周文佳被鬼氣浸染太久,已經相當于暫時開了陰陽眼。她眷戀且震驚地看着那一團黑霧,憑借直覺能夠感知到,來自白鏡淨的力量比自己母親的更為純粹,也更加陰冷。但并不像電視裏的那些正氣,反倒有些同根同源的意味。
沒過多久,更深一度的鬼氣緩緩被收進白鏡淨的體內, 女人的動作早已停下,她呆愣着, 眼神空洞,但是周身的戾氣已經不見, 身體更加透明。
女人并沒有什麽攻擊意圖, 白鏡淨的超度很順利,用鬼力直接進行了清洗。女人僅憑一口怨氣留存,直到死, 她也不想要傷害任何人。
“媽、媽媽……”周文佳喃喃,眼神哀傷。她已經預感到了什麽,血緣深處感知到了空虛,好像風筝線被切斷,整個人如同浮萍,徹底懸浮在了無依無靠的深海。
女人緩緩擡頭,眼神轉移到周文佳身上,一瞬間,有了片刻的神采,但随即是深沉的哀傷。她開口剛想說什麽,透明的身體越來越虛,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蹤影。
白鏡淨聽着腦中的一點功德值已到賬,看到周文佳的手垂下。她低着頭,過了好久才重新擡起來,嘴角艱難地挂着一點微笑,說:“白同學,謝謝你,對了,你們這種都是需要報酬的吧!你……要多少錢?如果不嫌棄的話,今晚就住在我家吧,我收拾一下。”
白鏡淨四處看了一圈,盡管看起來有些費周折,但畢竟只是一個沒有惡意的鬼,她不帶情緒地問道:“你付得起嗎?”
“我……”周文佳窘迫地紅了臉。雖然她從政府部門那裏領到了一些救濟金,學校也給了一些幫助,但是顯然不足以讓她支付這樣的開支。
“對不起,白同學,我會盡力……”
“錢就免了吧。”眼看周文佳眼圈又開始泛紅,白鏡淨打斷,慢悠悠地走到窗邊打開緊閉的窗戶,讓夏夜悶熱的空氣充斥有些寒冷的屋子。
“我餓了,你幫我做飯,今天晚上我住在這裏,明天早上你帶我上學,再給我做一頓早飯,我們就一筆勾銷了。”窗外的微風吹動白鏡淨臉側的發絲,她還是看上去有些陰郁,好像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蒼白而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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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佳愣了好久,呆呆地看着白鏡淨,良久,她嘴角一撇,豆大的淚水嘩啦啦地往下落。女孩放聲哭泣,好像要把這段時間的所有折磨與痛苦全部宣洩出來,嘴裏嘟嘟囔囔地嚎着:“白同學,你真是個好人,謝謝你嗚嗚嗚嗚……”
白鏡淨眉頭微動,好人?是說她嗎?
這樣就算好人了嗎?
長久的壓抑讓這個已經無人可以依靠的高中生将近崩潰,終于所有事都差不多處理完,她哭了好久,才抽抽噠噠地去廚房給白鏡淨簡單下了一碗面條,還加了自己都不舍得吃的雞蛋。
白鏡淨倒是毫不客氣,晚上更是睡得周文佳的房間,反倒是正主去窩了沙發。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黑暗的屋子裏卻悄然出現了一道透明的影子。
“回去。”白鏡淨翻了個身,沒有睜眼,說道。
“我……我想我媽媽了。”龐雯雯坐在床邊,看着窗外的黯淡月亮。
她從未說過自己的父母,就好像沒有父母這件事和她跟上白鏡淨一樣稀松平常。
白鏡淨沒有說話。
“如果……我去地府,去投胎,還會遇見他們嗎?”
“我不知道。”白鏡淨如實回答,她又沒有去過地府,她怎麽會知道。
“宿主,這個執念在逐漸地減弱,快達到真正成功超度的标準了。”系統突然在腦中響起,引起了白鏡淨的興趣。真正成功超度?
好像感知到了白鏡淨的疑問,系統解釋道:“将鬼氣打散為表象超度,而因宿主化解執念,進入輪回則為真正超度,能夠得到的功德值是翻倍的。”
還有這種好事?!
白鏡淨看了一眼已經回到手串中的龐雯雯,眼神有些糾結。
這差事在人類中應該叫……調解師?心理輔導員?
無論哪一個,顯然都不是自己做得來的。
第二天一大早,被周文佳送回來的白鏡淨翻牆進入學校,剛進班,就見到寧暖一臉糾結地看着自己的座位。
面不改色,坦然地剛坐下,就見寧暖像是一條泥鳅呲溜就竄了過來,看起來有些不情願的別扭,像是看到了徹夜不歸的丈夫,開口就問:“你昨天晚上去哪裏了?”
白鏡淨擡眼看了她一下,認真地說:“有事。”
“我……哼,你可不要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到時候別讓我給你收拾爛攤子。”寧暖有些惱怒,她在白鏡淨面前裝都懶得裝了,這個表妹根本不能用正常的路子去對付。徹夜未歸都不說一聲,今天早上她發現白鏡淨屋裏沒人的時候,還以為今天自己要在社會新聞上見到她。
不過并不是在受害者的名字上,而是犯罪嫌疑人。
盡管自己已經不太想和她有什麽接觸……但畢竟白母讓自己照顧她,況且還救了自己……
寧暖幽怨地掃過白鏡淨,像是在看負心漢,冷哼一聲就走了。
白鏡淨輕輕扯出胸口的玉佩,依舊沁涼。昨天又出現了,一股微弱的鬼氣被吸了進去。就連袁岑那次也是。已經三次了,被吸走的鬼氣也比之前多了一些,看來裏面的東西還是有意識的……
或者說,是在複蘇。
高三生活繁忙,就算是藤山高中也不例外。
秦盈盈最終還是被判處了十年的有期徒刑,一來她當時仍是一個未成年,二來秦氏集團自然給她請了最好的辯護律師。但是此事一出,連帶秦氏以下的所有産業包括藝人及作品都受到了重創,股票一跌再跌,每個幾年難以回複。
袁岑甚至還在電視上看到了自己母親的采訪,一個農村婦人淚如雨下,無不叫人心揪。
但也不知是因為之前的手串還是什麽,袁岑依舊沒有進入輪回。
無奈,袁岑也只能先在白鏡淨手串裏住下了。不過她倒是和龐雯雯意外地一拍即合,龐雯雯對這個可憐的妹妹也多加照顧,沒過幾天袁岑的話也多了些,兩鬼經常拿着白鏡淨的手機一起追劇。
只是兩只鬼竟然是寝室中最熱鬧的生物了。
對于熱鬧的同學們,白鏡淨冷處理的态度有很明顯的效果,那一張娃娃臉冷下來就足以讓人退避三舍。每天不是看書就是讀報,渾身散發着一種凡人退讓的仙氣——盡管可能是鬼氣。
但就算如此,周文佳之後白鏡淨可算是打出了親民的名氣,許多同學來找白鏡淨幫忙,大部分白鏡淨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少年人的中二敏感,但仍舊有些值得一看,盡管……
“你黑眼圈怎麽這麽重,昨晚上又去幫忙了?”寧暖照例找白鏡淨一起去吃早飯,兩人雖然還是不對付(大部分是單方面),但畢竟也相處有段時間了,看到白鏡淨慘白的臉上熊貓般的眼圈還是忍不住問道。
“唔,隔壁班的。雖然有些氣息但只是碰巧染上了一點,沒有鬼。”白鏡淨啃着包子,雙目清澈,完全看不出熬夜的樣子。
寧暖和燕子喻對視一眼,忍不住說道:“你又不缺錢,叔叔阿姨不都給你有生活費,你把自己搞的這麽累幹什麽?他們讓你幫忙你就幫忙?”
白鏡淨咽下一口包子:“積德。”
寧暖啞口無言,燕子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半開玩笑地說:“哈哈哈你這麽好,又愛幫助人,功德肯定很高的,你又沒做過壞事積什麽德?”
白鏡淨不做聲,她想着自己遙不可及的負功德,默默喝了口粥。
“再怎麽積德,也得先讓自己過好吧?不然哪天猝死了,積德又有什麽用。”寧暖翻了個白眼,撇着嘴角。
白鏡淨沒有接她的話,只是伸手将寧暖剩下的沒有碰過的小包子拿來啃完。
最近的飯量直線上升,今天早上起來白鏡淨照例量身高,比之前高了半厘米,還是得多吃飯。
這段時間得功于藤山高中廣闊的占地面積以及豐富的健身器材,白鏡淨的身體素質以及磨合程度飛速上升,以前營養不良的身體得到鍛煉,再加上食堂營養豐富,看起來臉上也有了些血色。雖然還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是長時間被外套包裹的胳膊腿都隐約有了些肌肉的線條,
回到班裏又開始一天的學習,這對于白鏡淨來說并不是一件無聊的事情,每一點知識都足夠新奇,有的時候跟不上,下課還會去隔壁班找周文佳看筆記。
她幾近空白的大腦需要一些東西來充實,這樣才能夠更切身地感覺自己正在活着。
安靜的班裏到了晚自習,卻顯得熱鬧了些。
班主任開會去了,是學生們自由的時候。幾個男生換了座位聚在一起,小聲地議論着什麽,時不時還發出一聲驚嘆。
“卧槽這也太吓人吧?這是直播嗎?”
“這是哪啊?”
“聽說就在B市,這個是新主播,好像是玩真的。”
“卧槽!那有個影子!”
“我也看見了!媽的不會真有鬼吧?”
“假……假的吧?我聽說有的戶外探險主播會用道具演戲。”
“啊——”一聲尖叫從他們圍着的手機中傳來,好幾個人的混雜在一起,好像受到了什麽驚吓,連同圍着的那群男生被吓得一個哆嗦。
那邊手機中好像十分混亂,男生們互相對視,喘着粗氣,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恐和懷疑。
“你……你看見沒?”
“你是說,剛才那個,沒有頭的人?”
終于,其中一個男生慢慢拿起了手機,起身朝白鏡淨的座位走去。
他們的動靜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江少熙轉着筆,盡管還是一副拽少的樣子,但還是難掩好奇,問道:“朱子誠,你們幹嘛呢?”
朱子誠是班裏一個比較老實,有些寡言的男生,對于江少熙的話基本有問必答的那種。但此時看起來有些沉重,甚至沒有回江少熙的話,快步走到白鏡淨身邊,将手機公放着聲音遞過去,小心翼翼地問道:“白同學,拜托你個事,你看這裏……真的有鬼嗎?”
手機裏的畫面是一個直播間,彈幕密密麻麻幾乎将屏幕占滿了,角落的禮物瘋狂地往上刷,看起來熱鬧非常。
通過屏幕能夠看到裏面是幾個年輕人,正打着手電筒跑動着,伴随着的是喘息以及哽咽以及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盡管攝像機晃動得十分狼狽,但通過匆匆掃過的場景,看起來像是在一個廢棄的樓房中,除了他們打的手電筒之外盡是漆黑,兩側連門都被拆掉的的房間張着空洞的嘴幽深不可測。
“快跑,快!”看起來像是領頭人的一個年輕男子甩着自己染得花紅柳綠的頭發,絕望地招呼着。
“嗚嗚嗚,輝哥,我們是不是要死了?剛才那是什麽啊?”有些嘈雜的耳麥傳來旁邊一個穿着短裙的女生的嗚咽,她長發淩亂,臉上的妝糊成一片。
“別瞎說!快!前面就是樓梯!趕緊下樓!”攝像頭後面傳來一個同樣年輕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呵斥,卻突然被一聲尖叫打斷。
“啊——”另外一個黃毛男生跑在最前面,聲音尖利又無助,能夠聽出其中蘊含的恐懼與絕望。
“你鬼叫什麽呢!他媽的!”彩色頭發的男生怒罵道,他剛才被地下的木棍絆了一跤險些跌倒。
“樓梯……樓梯不見了!!”
随着這樣一句顫抖的話,衆人齊刷刷地停下腳步,空蕩而寂靜的空間只有不穩的粗喘。所有人,包括拿着攝像機的男人都擡起頭,看向了走廊的盡頭——他們是從那裏上來的,可此時那裏只有一堵上面有些污漬,牆皮脫落的牆,牆的一側還十分滑稽地挂了一個“四樓”的牌子,搖搖欲墜。
彈幕再一次爆發,大部分都在說“主播花功夫弄這個機關牛哇。”又或者是“卧槽這場景變動得花多少錢,這個新主播不簡單啊,背後肯定有大佬。”只有小部分人在直呼刺激,害怕。
“怎……怎麽辦?”攝像師輕輕開口問道。
一直跟在黃毛男生身旁的一個穿着簡單的短袖上衣,看起來氣質和其他人都不太相符的女生聽到聲音,下意識轉身看了一眼攝像師。她清秀的面容看起來十分娴靜,眼中能夠看出淚水,但仍倔強地緊抿嘴唇。只是突然,她臉上溢出驚恐,好像看到了什麽東西,伸出手指着攝影師,張開口卻什麽都說不出。
與此同時黃毛和彩毛也都看着攝像機後面,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慌亂之下,只顧得聲嘶力竭地喊了一句:“磊哥快跑!!”
幾人頭也不回地撞進牆邊一個小房間中,這個房間破舊的木門還殘存在門框上,将攝影師拽進來,鏡頭晃動之下觀衆們只來得及看到一抹黑影從身後掠過。他們将門緊緊扣上,拼命堵在門口,随後是一聲巨響,像是有人狠狠地撞到了門上,連樓房都為止一晃。
所有人咬緊牙關撐着,就連呼吸都停滞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回聲消失在走廊,再也沒有了任何聲息。
“走、走了?”黃毛顫顫巍巍輕聲說。
彩毛面色凝重,艱難地吞咽口水,慢慢松開了手,往旁邊布滿灰塵的地上癱倒。
“嗚嗚嗚……救命……我想回家……”短裙女生跌坐在地上,淚水就沒停過。
攝影師磊哥将相機放到一旁布滿蜘蛛網的櫃子上,坐在彩毛身邊,垂着頭沒敢問剛才他們看到了什麽。
“別哭了!現在他媽的怎麽辦?”彩毛輝哥無疑是他們中的組織者,一身名牌看起來價格不菲,長得也頗為俊秀,只是眉眼間總有些兇意,看起來平添幾分輕浮。
“你問我們?這該我們問你吧!這地不是你挑的?!直播不是你說要玩的?!”黃毛被一句話點燃了怒火,指着彩毛破口大罵。
“他媽的你們不想來可以不來!老子有的是錢請別人!現在打什麽馬後炮呢!你個孫子翻臉不認人?!”輝哥顯然也是個炸脾氣,一躍而起揪着黃毛的衣領。
所有人的精神顯然都緊繃到了極點,此刻一觸即發,要将怒火與恐懼發洩出來。
“你們別吵了……再怎麽吵也出不去……”一直有些默默無聲的短袖女生縮在牆角,弱弱地出聲。
“草你媽的蔣雅輪得到你出聲了?!我就說不該讓她來,女人陰氣重,我看我們現在這樣就是因為她!呸,晦氣死了!”輝哥狠狠地盯着蔣雅。
蔣雅蜷縮着身體,眼神十分不甘,但是沒有說什麽,默默垂下頭。她好像和這些人并不是朋友,氣氛十分微妙。
沒有人敢開門出去,五個人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手機也沒有任何信號,就連手電筒的光線也比之前黯淡了一些,他們連忙關掉幾個,只留下了一個放在地板上,直直地沖着他們。
蒼白的光線搖晃着無法将整個屋子籠罩,只能拖出長長的一條白色,将影子拖長映在牆壁上。屋裏沒有窗戶,像是一個密閉的盒子,連呼吸感覺都有些困難,自然也沒有風。
就這麽沉默了好一陣,沒有什麽持續性的刺激,彈幕顯然已經沒有什麽耐心了,要麽開始挑釁,要麽鼓動主播出去,要麽已經開始罵了,整個直播間亂作一團,劃過的字與屏幕中良久的連呼吸都聽不到的沉默形成鮮明的對比。
“白同學……你覺得呢?”在藤山高中,幾個男生都圍在了白鏡淨身邊,還有不少看熱鬧的同學,他們也對直播間中的情形議論紛紛。這些富家少爺小姐們都見多識廣,相信的并不多。可是有白鏡淨這個首富家有些邪門的千金在這裏,所有人心裏多少都犯點嘀咕。
白鏡淨認真地看着,眼神專注,就好像那不是一個不應該出現在教室的手機,而是旁邊的練習冊。聽到問題她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在同學們還在揣測這個點頭是什麽意思的時候,白鏡淨從書包中拿出埋藏在角落的手機,能夠看出她使用的很不熟練,僵硬地點開,在所有人莫名其妙的眼光中輸入了一串號碼,然後撥通。
這是……這件事情太複雜了要聯系其他大師或者世外高人?
衆人一頭霧水。
卻突然,聽到了一串手機鈴聲。來源不是別的地方,正是躺在白鏡淨桌子上,正放着直播間的手機。
房間中的五個人都被鈴聲吓了一跳,紛紛爆粗,蔣雅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機,一直都沒有任何信號的手機此刻嗡嗡作響,顯示界面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地址正在B市。
不論是三年四班的同學們還是直播間裏的幾人,此刻都看着手機,不敢動彈。
這不就是小說裏經常有的鬼來電?誰知道對面到底是人是鬼……
“嘟……嘟……嘟……喂?”白鏡淨的手機傳來一聲顫抖的女音,直播間中正顯示牆角的女生深吸一口氣,還是按下了手機接聽鍵,顫顫巍巍地放在耳邊。
“你在哪?”
白鏡淨的聲音是一貫的冷淡,如呓語般輕吟淺唱,通過手機又加上一層缥缈,讓蔣雅一個哆嗦,手指顫抖險些挂掉。但一道靈光閃過,電光火石間記憶湧出,這獨特的腔調,這詭異的語氣——
“你、你是——”話出口,蔣雅才發現自己不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
“你在哪。”白鏡淨重複道,整個班的同學都呆若木雞,尤其是那幾個全程看直播的男生,眼神愣怔,好像世界觀都被打碎重組了。他們聽不到直播中那個一直有些邊緣的女生說了什麽,但是能夠看出這絕對不是巧合啊!
蔣雅迅速開口,毫不猶豫地說了一長串地址,剛說完,手機就被輝哥蠻橫地奪了過去,險些摔倒。輝哥開啓免提,急迫地喊道:“快!快幫我們報警!救命!我們出不去了!”
自從手機信號中斷,他們以為自己和直播間已經失聯了,就算是攝影師也只是抱着記錄一下,就算他們死了也能為警方提供一點線索的念頭持續進行錄制。此刻突然有一個電話打進來,蔣雅更好像是和對方認識一樣,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線希望。
但是話還沒說完,那邊的電話就滴地一聲幹脆挂斷,輝哥咬牙将手機狠狠地摔到牆上,“草,蔣雅這他媽的是誰?怎麽還挂我電話?她想害死我們嗎!”
“我的手機!張輝你個混蛋!”蔣雅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機,雙拳握緊,眼中盡是恨意與屈辱。
“蔣雅你怎麽跟輝哥說話的!他是氣急了,不小心把你的手機摔了,你就不能大度些嗎?都這個時候了,輝哥好心帶你賺錢,你怎麽還耍小脾氣!”短裙女生擦了一把暈掉的眼妝,一反面對其他人的嬌弱,咄咄逼人地埋怨道。
還不等蔣雅開口說話,黃毛突然噓了一聲,所有人下意識安靜下來,就聽到門外的走廊傳來若隐若現的哭泣聲,好像是小孩子,嘤咛帶着幽怨的委屈,好像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帶着牙框都開始顫抖。
而聽聲音,正在逐漸逼近……
就在直播間的觀衆們更加堅信這就是一場演戲,這通電話也只是新的演員加入的橋段的時候,熱心的班級同學已經幫白鏡淨叫好了自家司機,目送她無視紀律地走出教學樓,堂堂正正地翻牆出去。
司機十分具有社畜操守,大半夜被自家少爺喊出來沒有任何抱怨,一路話也不說,一路風馳電掣,将白鏡淨送到了目的地。
越靠近,附近的景色越熟悉,直到眼前出現一棟爛尾樓的時候,白鏡淨才想起來。這不就是當初自己剛來B市,載自己的那個司機問路的地方嗎?
四周依舊是一片荒蕪,半人高的雜草遮掩着其中那一棟孤零零看起來有些年歲的樓,只有六層,最頂上已經破了個口子,牆皮也基本都脫落殆盡。這個不知道是什麽年代殘存下來的老古董,也只有月光樂意光臨這一片區域。
司機将車子停在三四百米的距離處,等白鏡淨下車,一個旋轉跳躍,飛速逃離現場,連尾氣都看不到了。
反正自家祖宗也只是說給這位同學送到地方,誰能想到自己的豪門司機生涯還能有這樣高危的工作呢?
白鏡淨走路不緊不慢,越是靠近越能夠感受到陰冷之氣,那是常年群居着游魂,被沁進去的寒冷,也就是腌入味了。
一般人類看到基本上都要退避三舍,除了白鏡淨這種,也就直播的那幾個又菜又作死的貨為了流量不要命進去浪了。
踏入大門,一條長走廊直通向另一邊的樓梯,兩側是淩亂的房間。沒有人影,空空蕩蕩到落葉都在牆角紮了根。
但是在白鏡淨眼中,卻顯得十分擁擠。那些沒有鬼力的執念們有的看起來與常人無異,有的則凄慘了些,他們的衣着,年齡都能夠看出來不是一個時代的。有的是正青春的妙齡少女,還穿着裙子;有的是才幾歲的孩童,扒拉着牆角蜷縮着;有的是穿着中山裝的老人,脊背十分佝偻。
而它們此刻卻都縮在房間中,假裝沒有看到白鏡淨。
等白鏡淨一步一步地上了樓,衆魂才不約而同地松氣。
“爺爺,這個女生……讓我有點害怕。”少女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樓梯口。
老人緩慢走了兩步,眼睛濁黃,他砸吧了一下嘴,緩緩說道:“怨氣成鬼,百年小鬼,三百年惡鬼,五百年厲鬼,八百年鬼将,千年成王。這位……雖然她收斂了氣息,但她的實力絕對在我見過的惡鬼之上。難道之前那個出租車司機說的就是她?”
“但她……看上去好像是人類啊?”
“凡人肉軀,鬼氣朝天。這……我也看不懂了,聽說鬼修中有一類邪修就是肉.體修鬼力,但就算是我也沒見過。”老人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幸好這個女生看起來并無惡意,應該和那幾個胡亂來的臭小子有關。他們這些魂,能避則避吧。
白鏡淨慢慢地爬樓梯,根據直播中顯示,那群人應該是在四樓。一樓還都只是魂,到了二樓就逐漸多了幾個怨氣不深的鬼,三樓也大抵如此。白鏡淨上到四樓,就感受到一股鬼氣撲面而來。
透過幾個霧黑的身體看過去,正看到一個無頭小孩哭着一下一下地踹着盡頭的一扇門,那扇門岌岌可危,能看到人類的白光在一點點地減弱,當陽氣被消耗完的時候,根本擋不住鬼。門裏能夠聽到裏面隐約傳來的尖叫和哭聲。
樓道中的所有生物将視線投向白鏡淨,被鬼氣侵蝕的眼底是麻木與殘酷,如同深不見底的血海。
白鏡淨将鬼力緩緩溢出,面無表情的臉上扯出一絲冷笑。
蔣雅他們用力地擋着門,他們已經筋疲力盡,輝哥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們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差,一片死灰像是熬了好久夜,明明才不到一個小時,眼中卻滿是紅血絲。
“啊——”門外突然傳來一道似人似鬼的凄厲慘叫,撞擊突然消失,再次恢複一片死寂。
“它、它走了?”黃毛戰戰兢兢地小聲問道。
衆人不敢松手,精神緊繃到極致。
突然,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冷汗瞬間布滿全身,短裙女生幾近崩潰,眼底已經沒有了半點生機。就連攝影師他們亦然,一次一次地陷入絕望,是對精神的摧殘。
“蔣雅,開門。”
門外傳來幽幽的聲音,蔣雅眼睛一亮,就要撲上去,卻被輝哥一把攔住。
“你怎麽知道是你認識的人?他媽的外面還有鬼呢,萬一是鬼裝的呢?”輝哥壓低嗓子厲聲質疑蔣雅,将她用力推到一邊。
但只聽一聲巨響,本就搖搖欲墜的門被砰地一聲踹開,門後的幾人不受控制地向後撤了好幾步,兩條胳膊從指尖麻到肩膀,“轟”地一聲,門板緩緩落下,蕩起一片在蒼白的電筒光下萦繞的塵埃。
一個身形矮小的女生站在門口,穿着板正的校服,五官精致,像是被精心打扮的娃娃,但是卻格外陰間,黑瞳默不作聲地看着。
不知為何,所有光線到她那裏就會被全部吞沒,陰郁,甚至是可怖的氣息彌散,
除了蔣雅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白鏡淨倒也不在意,上前扯住蔣雅的衣角就帶她往外走。
剛到走廊蔣雅就倒吸一口冷氣,剛才還只是淩亂荒涼的走廊此刻牆壁上淌着鮮紅血液,像是剛才潑上的,還往下淌着,滴答滴答在牆角形成一片血池。
剛沒走出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喊聲:“等等!蔣雅!我們還沒跟上呢!”
“就是啊蔣雅,你別忘恩負義。什麽時候你竟然認識這種高人了,也不給朋友們介紹介紹,一點禮貌都沒有……”短裙女緩過來勁了,整理了整理頭發就要跟上,剛踏出一步就見蔣雅一個猛回頭瞪着自己。
“你們有完沒完!我來這裏是被你們逼着來的!從小就仗着自己是廠長兒子把跟着媽媽去工作的我當仆人使喚,到現在了還拿我媽媽的工作要挾我跟你們一起來這什麽直播,你們自己作死還要拉上我墊背嗎?!”蔣雅握緊拳頭,雙眼瞪大,聲嘶力竭。憋了很久的情緒終于爆發,看起來有些失控。
輝哥幾人啞然失驚,一向沉默老實的人突然爆發,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讓他們都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輝哥,也就是廠長的兒子,扒拉一下自己彩色的頭發看起來像是要發作,卻被攝影師磊哥輕扯衣角制止。磊哥看起來比其他人大一些,成熟許多。他剛想說什麽,卻見那個穿着校服的女生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對蔣雅說:“他們和你不一起嗎?”
蔣雅愣住,她實在不願意再承認這些混蛋和自己是一起的,但是他們又确實是,還沒等她想好怎麽說,白鏡淨已經了然地點點頭。
白鏡淨此次一是來超度害人的鬼收取功德,二來是回饋一下曾經得到的蔣雅的好意。至于其他人類并不在她的保護範圍之內。
拉着蔣雅剛要轉身,白鏡淨卻突然感到身後一陣涼意襲來,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這個只有一米五幾的女孩,幹脆利落地一個後旋踢,烏黑的長發無風自舞,百褶裙翻飛,纖細白皙的腿帶着不該有的力量如同一個大錘子狠狠地踢向背後。
“噗——”剛剛爬起來的黑影噴塗着黑霧,再次重重地砸到樓梯盡頭,帶着自己的頭骨碌碌地滾遠了。
【卧槽,演過了吧?!原來這個直播間的主播是這個小姑娘?成年了沒有啊?】
【越來越離譜了,還給爺整上玄幻劇情了?溜了溜了,沒意思】
【不過有一說一這是童星嗎?演技還真挺好,就是看着真晦氣,小孩子不懂,這家長也百無禁忌呗?】
【看五官挺好看的,估計又是什麽要出道的在這炒作】
【rnm,退錢!!】
直播間的人怒極反笑,原以為是個恐怖戶外直播,誰知道還跟電視劇似的整上劇情了。
只是現場的人才是真的都吓傻了,本來還想繼續跟蔣雅理論的也憋了回去,生怕那腿沖自己頭上來。
“嗯?”白鏡淨眉頭微皺,看向地面。剛才那個鬼飛出去的時候,掉了什麽東西出來,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是能感受到一股怪異的氣息,有着奇異的香味,對于鬼力帶着一定的滋養能力。對白鏡淨來說不太明顯,但若只是一個剛生鬼力的小鬼,恐怕會經受不住這樣的吸引。
走近兩步,才發現是一個香囊落在地上,小巧精致,杏色的緞面,口袋被緊緊束縛。
垂眸,白鏡淨将香囊打開,裏面是一些幹燥的小白花,中間簇擁着一張疊起來的黃紙。将黃紙展開,上面用朱砂橫七豎八劃着一些看不懂的符號,妖豔詭異,感覺并不是什麽正氣的符箓。
“這是……”腦中沉寂已久的系統遲疑,語氣中也帶上了些驚訝。“玄陰花?”
不等白鏡淨問,它便自顧自地解釋道:“玄陰花也是一種養魂的植物,不算稀少,有些天師會用來治療離魂的小孩子。這張符我倒是不太懂,系統庫裏缺少相關數據,但感覺激發了花的藥效,怎麽這麽吸引鬼?”
沉吟片刻,它斷言道:“應該不是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