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等了一日等不來心上人……
嶺南一帶水寇成患,雖有寧國公領兵坐鎮,平靜了一二年,将水寇都給擊退回海島之上。只是嶺南水寇之中突然出了位精通兵法的奇士,帶領水寇總能成功避開官府,肆無忌憚的偷襲嶺南臨海的村莊、鎮縣,攪得百姓不得安寧,損失慘重。
兩年前,嶺南水寇隐隐有集結壯大勢力的形态。
趙明修派軍增援時,蘇淮主動請纓随行前往,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自然也有旁人不知道的事。
大軍出發前一日,京都數日都下着連綿細雨,蘇淮撐着油紙傘站在宮門處,從天明到天黑,宮門落鎖時,也沒等到藏在心裏的人從宮門中走出來。
他明白,她沒有出現,就是婉轉的拒絕了他的心意。
第二日,大軍啓程,天子親臨城樓為将士送行,蘇淮騎在馬背上,看着那人遙遙的朝他揮手道別,一時有些恍惚。
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再是謙遜溫和,君子端方,也有不可被忽視的驕傲和自尊心。
他沒有辦法做到坦然面對對方,一言不發的打馬而去。
風呼呼的從他兩側而過,他的少年心事仿佛也在那時被風卷走。
而今日,他的面前站着那遙不可及的人,蘇淮心裏泛起了絲絲疑惑,為何她能夠如此坦然開口問起當年的事?
半晌沒有等到回答,趙雲兮便出聲喊他,“阿淮?”
蘇淮半天不回答她的問題,難道是覺得她小氣,過了兩年都還記得當年蘇淮沒有同她道別的事?
她忽而就有些尴尬,咳嗽了一聲,佯裝生氣,“我那日去城樓可是專門為你送行的,你明明看見我了,都沒有理我。”她一向對朝事沒有興趣,那日本也沒打算前去城樓。
是她想要去為蘇淮送行。
蘇淮并非愚昧之人,他深知趙雲兮的性情,她雖是嬌生慣養長大、不知俗世,可也不是目下無塵,肆意糟踐旁人心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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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當年就拒絕了他,而今就不會在他面前提起關于當年之事的任何。
此刻趙雲兮的神色無措而又茫然,根本不見絲毫僞裝。
他突然就生了一個念頭,當年或許另有隐情。
趙雲兮是不是根本就不知當年他曾在宮門前等了她一日?
蘇淮心中深處那道不可言說的念頭,眼見着又要破土而出之時。
趙雲兮一雙杏眼明亮,她還在認真解釋:“你想,我是你表姨母,咱們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你去了嶺南以後,也不知多久才能回京,我自然是要好好為你送行才對。”
“可那日,我都不曾祝你一路平安。”
蘇淮神色逐漸黯淡。
伴随着趙雲兮的話,他清楚的知曉,眼前人從前、現在都只将他看作親戚家小輩,看作一起長大的友人,唯獨對他沒有男女之情。
當年他那場沒有結果的等待,如今看來,竟也不算太壞。
至少,眼前人在他面前,一如當年的自在,毫無芥蒂。
他笑了笑,壓下了心頭的萬千情緒,安慰道:“是臣不對,那日臣因嶺南之行而緊張不已,所以未能同殿下好好道別。”
當年的真相到底如何,而今糾結不放又有何意義。
陳年舊事又何必再提,只會傷人又傷己。
“當真,你沒騙我吧?”趙雲兮松了一口氣,還有些不信。
“當真,殿下說的沒錯,臣與殿下自幼就相識,于情于理,臣都應該好好與殿下道別。”
“當年是臣的疏忽而導致誤會,望殿下莫再煩惱。”
說話間,蘇淮面上已經瞧不出異色。
兩年未見,他依舊是京都盛贊的謙謙公子,溫柔而又體貼,從不做讓人為難之事。
趙雲兮心裏的大石頭可算是放下了,她與蘇淮之間的隔閡在此時此刻終于煙消雲散,又能如同從前一般相處。
她放松下來,有些不滿道:“那你這兩年都只給阿洵寫信,都沒給我寫過。”
害她昨日初見蘇淮時,心中緊張得很,以為他們二人會莫名其妙的生分一直到老。
蘇淮微微一笑,“并非是不給殿下寫信。”
“臣這兩年太忙,給陛下寫的信內容都是民情軍機,并無其他。”
趙雲兮驚訝,“嶺南水寇之亂很嚴重嗎?”
蘇淮點了點頭,“這幾年來,嶺南一帶因水寇一事,民不聊生,久居京都之人,未必能想象出當地的情況。”
二人一問一答,趙雲兮逐漸在蘇淮面前變得自在起來。她是覺着蘇淮的理由頗為牽強,可見蘇淮又說的極有條理,漸漸地也就将猜疑抛在了腦後。
片刻後,趙雲兮同蘇淮道別,因着煩惱解決,高高興興回了琳琅宮。
剛一進琳琅宮,就見琳琅宮的宮人皆站在庭院裏,規規矩矩的站成三排,見着她回宮,露出了驚恐之色。
鳴音讓人給她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廊下,神色肅穆,“殿下,您坐。”
趙雲兮依言坐下,打量了一回衆人,衆人不如往日那般方覺得氣氛過于凝重了些。
她這出去不過半個時辰,琳琅宮的天怎麽就變了呢?
鳴音站在衆宮人之首,見趙雲兮坐定了,便曲膝跪下,旁人也都随之跪在了地下,黑壓壓的一片,只看得見後背頭頂。
“不是過年過節,也不是我生辰,你們跪我作甚?”趙雲兮滿頭霧水。
宮規是森嚴,可也沒有一天到晚大行跪禮的道理。
今日這些人是怎麽了?
鳴音低垂着頭,聲音響亮,“殿下,婢子等有錯,自然該跪。”
“啊?”趙雲兮更是不解。
鳴音将頭垂得更低,慚愧道:“婢子等仰仗着殿下的寬待,而在宮中行走自如,就算有時犯了錯,也因殿下大度不計較而免受責罰。”
“日子一長,婢子等皆是心生輕慢之意,便是觸犯宮規,也仗着殿下而有恃無恐。”
“此乃大錯特錯。”
她每說一句,身後衆人的臉色便白上一分。
“從今日起,婢子等自當警醒自身,謹慎小心,再不犯錯。”
趙雲兮擰了擰眉頭,她大概明白了鳴音的意思。鳴音到底是琳琅宮的管事大宮女,她不能在鳴音教導宮人時,駁了鳴音的顏面,讓鳴音威信全無。
她抿了一口茶,方開口,“本宮記下了你們今日所言。從前種種既往不咎,日後若有誰犯錯,自當嚴格按宮規處置,絕不姑息。”
衆人皆謝恩,趙雲兮揮了揮手,讓人散去。
她留了鳴音在書房單獨說話,她好奇問道:“是因為送錯錦盒的事,阿洵責罰你了?”
鳴音緩緩搖頭,“陛下不曾責罰婢子,只是點醒了婢子,婢子跟随殿下數年,本該協助殿下将琳琅宮打理妥當。”
“可就連婢子自認清醒,數年安逸日子過慣了,生了懈怠之心都不知。”
“旁人有樣學樣,日後養大了心,犯下滔天大錯,又該如何是好?”
“幸得如今為時不晚。”
趙雲兮聽得心生茫然,事情已經到了這麽嚴重的地步?她糾結了片刻,問起,“那錦盒呢,取回來沒?”
鳴音道:“陛下說等您下次去找他時,再取錦盒也不遲。”
趙雲兮一拍桌子,“我現在就去找他。”她那些習字用的字帖可都是她父皇母後親手為她寫的,她後來不用了,就拿盒子裝起來。
北齊的國寶價值連城,她的那些字帖也同樣是無價之寶。
只是不等她去,長明宮來了人将錦盒送了回來。
送錦盒的宮人轉達趙明修的意思,“陛下說,盒子裏都是您的珍愛之物,他就不多留了。”
鳴音不禁疑惑,陛下怎會這般快就轉了心思?
趙雲兮不疑有它,将錦盒打開,裏頭放着的字帖都已經用舊了,卻依然完好無損。
她輕輕翻着字帖,不無懷念道:“這本《千字文》是母後親手寫的。”
娟秀字體旁,還時不時出現另一種蒼勁的字體做着标注。
“還有父皇專門做的注音呢。”
這是她啓蒙時用的第一本字帖,當年好像不覺着有什麽,而今看着微微泛黃的紙張,才驚覺歲月流逝飛快,一眨眼她都已經十七了。
當年這些總也摹不完的字帖,而今都成了回憶。
她一本一本翻着,想起了不少往事,心裏感慨萬千。
她翻到了最下面,放着的不再是字帖,而是一封未曾拆開的信函,不免驚訝,“咦,怎麽有一封信?”信封上空白一片,也沒有落款。
她想都沒想将信給拆了……
片刻之後,鳴音入殿送茶,便聽見她不可置信的急聲發問,“這封信,是何時收進盒中的?”
鳴音不明所以,趕緊将打理庫房的宮人召來。
宮人剛受過訓斥,此刻不敢疏忽,取了庫記冊來,認真回道:“殿下,這個錦盒存入庫房已有六年,除了今日被取錯送去了長明宮,從不曾打開過。”
長明宮?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趙雲兮臉上浮起了怒意。
鳴音趕緊問,“殿下,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對?”
趙雲兮都快将手中的信捏出褶皺,一言不發大步流星朝長明宮而去。
她要去問問趙阿洵!兩年前蘇淮給她寫的信,為何今日會出現在錦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