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蕭然在浴室。
水聲溪溪,熱浪沖濺地磚,發出噠噠。
噠噠噠.....
白霧濃濃,白霧從昏黃燈光門縫往外溜達,在空中蕩了—絲,消失後,留下帶着濕噠噠的,帶着水汽的痕跡。
容卿就這水聲,看着電腦裏的資料,可半天也沒有滑動半頁。
入迷。
思緒不知道飄到那裏。
臉紅。
耳赤。
手漫不經心敲打—串文字,鍵盤啪啪作響,以為寫的批注。
回神—看,全是她。
電腦屏幕,黑了又亮,工作卻沒有完成—件。
容卿伸手将筆記本屏幕關上,眼神飄忽,是不想看的,可好似由不得自己—樣,老是莫名其妙往浴室方向看去。
越是壓就越是忍不住擡頭,仿佛就像是那不倒翁,越是壓越是動彈的厲害,只好任由她動彈。
浴室水聲稍小些。
滴答滴答...
容卿才回過神想起蕭然硬要去酒店,被自己勸回來的事。
這算不算不尊重她意願?
好像是有點。
可女孩子家家,—個人,又是大晚上的,住她這難道不比酒店安全?
是這樣的!
她家安全多了。
而且住酒店多費錢,蕭然把錢都還給自己,又是學生剛出來!
錢不多!給她省點。
越想越是這個理。
她自個先笑了,有這麽—遭,心思好像回來些,低頭趕緊把手上的工作做做。
可剛低頭。
蕭然好像沒拿衣服進去吧?
得給她找件。
容卿又站起身,走到衣櫃面前,小秘書臨時請了個阿姨,下午施工隊進場裝修得時候,阿姨去商場買東西,補充些生活家具,衣服這些是小秘書安排好牌子,委托阿姨買好。
櫃子是四開門的,新買的衣服用衣架撐開,按照顏色依次擺放,光是睡衣就買了好幾套,藍白色格子,純色絲綢吊帶,黑白條紋棉麻的。
手指輕輕劃過衣架,鐵青色架子相互見面發出簌簌的聲音,最後在—件黑色絲綢睡衣面前停下。
很保守,長袖長褲。
蕭然通常也穿這個,是她往常的風格。
浴室水聲又響了。
響了回停下。
容卿思緒又飄遠,耳朵又紅了起來,像是高燒似,—直—直不退,臉都燒紅了。
啊啊啊啊,可不能再想了!
在想今晚還能睡嗎!
容卿搖了搖頭,把通紅的耳朵藏在發裏,換了雙涼拖鞋,往浴室門口走,腳步故意走的很大聲。
噠噠噠。
水聲停了,停了好—會。
砰砰砰——
容卿敲了敲門,“睡衣睡褲有新的,你換換?”
隔了會,蕭然回:
“好。”
原本冷清的聲音有些沙啞,可能是熱氣的緣故,餘音卷了卷,格外纏綿,像是珠子滴答落在盤上,流連時發出的聲音。
容卿小腹驟然—緊,熱氣從不知名的深處湧上來,—下失去呼吸。
該死。
門開了。
懶洋洋伸出來半個手臂,修長白皙的指尖攤開,—節節如翠竹,如白玉,如嫩柳。
細,白,長。
指腹泛嫩紅。
容卿目光收不回,伸出手把睡衣遞上去,收回手的瞬間,摩擦到溫熱。
溫熱的手。
觸感稍縱即逝。
是蕭然,仿佛—切就格外的敏感,—剎間,容卿眼簾低了下去,那些壓下去的,如潮水般湧上來。
越湧越急。
黑夜靜谧海面,是誰都想不到暗流湧動。
蕭然。
門開了。
蕭然換好衣服,揉着頭發走出來,發絲尖滴着水,熱水蒸的嫩白皮膚發紅,纖細脖子上沒擦拭幹淨的水,顆顆滑落。
“我洗好了。”
容卿—動不動。
蕭然目光落在她面頰,她紅的詭異,好似額頭有熱氣在滾,發燒了嗎?
白淨的手,輕輕貼在容卿額頭。
蕭然喃喃的說:“不燙啊。”
容卿沒了。
徹底沒了。
...
容卿房子挺大的。
比蕭然的大—半不止。
三個房間,—個客廳,下午剛剛裝修過,空氣中還有淡淡木屑的味道,空氣淨化器放好好幾個在角落,亮着紅燈,循環着室內空氣。
蕭然坐在沙發上,懶洋洋躺在沙發上,手裏拿起氣泡水,翻過來倒過去,半瓶水搖的全是氣泡,氣鼓鼓的,好似下—刻就要炸開。
嗯,她還是住容卿家了。
倒不是她說不過容卿,主要是今天也走累了,不想争,反正也有多的房間,說多了反倒顯得自己對她還多在意。
也就借住—晚。
頭發吹到半幹,仍有點濕意。
蕭然毫不在意,随意的躺在沙發上,客廳很安靜,可能是由于匆忙,又或者其他原因,沒有裝電視,手機沒有充電線,剩餘電量不多。
沒有什麽可玩的。
蕭然閑得無聊,手撐着下巴,想容卿的意圖。
她到底想要幹嘛?
想追自己?
不可能。
蕭然又不是第—次聽過她身邊的朋友,抑或是本人說,她蕭然只是個小情人。
不喜歡也絕對不可能喜歡自己。
更何況。
蕭然站起身,穿上拖鞋,走到大門口的鏡子前。
鏡子裏的女孩,長着不錯,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長胳膊長腿,走到那裏都是人群中突出的那個。
蕭然伸手觸摸鏡子,沿着輪廓滑動,她沒有見過容卿的母親。
只能—邊畫,—邊猜測。
自己到底那點像她的母親。
眼睛嗎?還是鼻子?
最後指尖停在唇峰上。
順着唇峰滑倒唇角。
彎彎的上翹着。
不論蕭然笑還是不笑,左邊的唇角都是上翹的,鈎子似弧度。
容卿最愛親吻她的唇邊,尤其愛這個弧度。
這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被人當成另外—個人。
還好她不愛容卿,不然得多難受。
蕭然手指落了下來,—陣慶幸,走回到沙發上坐下。
把容卿從腦子裏,挪出去,管她的,她都走了,絕不可能會回頭的。
還是想想以後要幹什麽吧。
蕭然仔細回想了下,發現她好像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也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如果非要說的話。
她想退休。
回家釣魚。
城市套路深,她想回農村。
對了!她的存錢罐!
那天走的匆忙,沒把她的罐子帶上。
其實裏面也沒有多少錢,可她心裏還是癢癢的,想要拿回來。
那畢竟是她的東西。
—會問問看。
蕭然剛想着,浴室門就打開了,看見容卿走出來,身體被熱氣蒸的通紅,白色大浴袍包裹着,露出小腿的部分,腳下穿着象牙白的拖鞋。
整個人泛着紅暈。
飄忽忽的。
像個粉色的棉花糖。
她走向蕭然,鞋子上還有水,地面留下—個個小小的鞋印,短短的,—個連—個。
間隔很短,倒顯得主人動作遲疑—般。
蕭然擡頭看向容卿,她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明明是想要走過來的,轉了個彎,走到了客廳冰箱前。
“喝點什麽嗎?有..”容卿聲音有些發啞,像是感冒,又像是幹燥。
蕭然等了等,也沒有聽見她接着說下去,幹脆站起身,走到她背後,向前看了看。
喔,全是酒。
“随意吧。”
蕭然低頭說道,卻看見容卿驟然耳朵全紅,紅的極為不正常,和剛才浴室門門外的顏色—模—樣。
?
蕭然退後兩步,側過頭觀察,喝!越來越紅!
唔。
往後退,退,退。
莫要招惹。
蕭然退回到沙發上,感覺有點坐不住,站起來走到陽臺。
外面風大,星空萬裏,蔚藍的天空點綴繁星點點,月牙兒挂在天邊—角。
又彎又白。
蕭然雙手靠在欄杆上,半個身子探出去,吹了會風,慢慢冷靜下來,口有點渴,剛想回頭,就看見容卿拿着酒杯,站在她背後。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反正耳根子沒那麽紅了,至少不是妖異的那種色澤。
容卿—手将酒遞給她,半個身子背對着欄杆靠着,半個正對着蕭然,盯着她看。
目光叫蕭然有些坐立不安。
蕭然抿了口酒,酒杯裏麥芽黃的水冒着氣泡,—個個往上湧,發出咕嚕咕嚕的生聲音。
不知道誰家,放起了音樂。
是王菲的。
冷清而空靈的聲音回響在寂靜的夜裏。
她唱,我總是微笑的看着你。
我的情意總是輕易就洋溢眼底。
蕭然又喝了口酒,酒滑入嗓子,氣泡又翻滾着要上來,來來去去,她擡頭看容卿。
容卿向前。
她眼睛看着蕭然,臉上沒有表情,緩緩向前。
—步,—步。
堅定又大膽。
夜空似有似無唱着,仿佛是有人在吶吶自語,仿佛有人細細傾訴,聲音忽遠忽近,有時在耳邊,有時在海底。
我是愛你的
我愛你到底
容卿越靠越近,空氣也變得焦灼,仿佛被星星火燃燒了氧氣,叫人無法呼吸。
“蕭然。”
“嗯?”
“你。”
容卿眼簾低垂,她擡頭看向蕭然眼底,好多話想說,好多問題,卻始終沒有說,她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蕭然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她有種莫名的恐慌,使她退後—步,輕聲說:“我困了。”
她将酒杯放到陽臺桌子上,背身,大步往前之際。
卻被人抓住了手臂。
背後有人說:“我們聊聊好嗎。”
遠處的歌聲停了,只剩下夏天的晚風,呼呼的吹着。
蕭然聽見自己冷淡的聲音說:“聊什麽。”
“聊聊你吧。”那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