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沒見過的事多了去,土……
這聲系統提示無疑是晴天霹靂,轟得她外焦裏碎。
夭壽了夭壽了!
喬孜在回去的路上就差把臉擦脫皮,望着各色行人,她心中惴惴不安。如今渾身狼狽,暴雨中的激情退去,所留下的只有軀體以及心理上的無限疲憊。
暴雨過後城內人聲漸漸熱鬧,酒氣招風,車馬骈阗,過節期間歡聲笑語再次續上。
喬孜踽踽獨行,情不自禁嘆息:“我恐怕是造孽造多了,要檢測這樣一個糟心玩意兒。”
系統卻一旁鼓勵道:“勇敢喬喬!不怕困難!”
“……”
她失落地搖搖頭,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遑論一個人工智能呢,完成檢測任務她拍屁.股立馬走人。
回到小屋,喬孜一面擦洗沐浴,一面進行反省:“我原以為他只是有一點欠,平日裏作為正道修士,諸多壓抑在身,但今天看來我想錯了。”
她望着水面憔悴的倒影,痛苦猜測道:“他該不會有人格障礙罷,是偏執型、分裂型還是反社會型?希望不會是三者合一。”
不過就算其中一種,那也夠她喝一壺,因為都是變态心理了。
而她只考了個假證。
——
下午時分喬孜難得有休息的時間,飽飽睡了一覺,醒來已是月上柳梢頭,烏落白門柳,此刻清光佳景無限。
掀簾窺向窗外芭蕉松石,滿眼清新。
喬孜心情平複不少,換了身幹淨衣裳預備着拿錢出門尋開心。
此番她提着燈籠出門,長長的巷子裏薔薇盛開,爬過高高的牆頭,月光燈燭下嬌豔欲滴,在枯燥的白黑牆瓦之間生動不已。
兩旁人家傳來孩童哭啼、夫妻吵架聲,喬孜莞爾,提起裙擺轉悠出去。
六朝府她還是頭一次在夜間如此游蕩,卸了大藥筐渾身輕松,吃吃喝喝不過一會兒工夫,她再次恢複元氣!
“這是什麽?”
走過一個無人問津的攤子,喬孜望着老板的手工雕刻作品,被撩起好奇心。
“這是招財狗。”約莫二十出頭的攤主想必是自學成才,難得遇上詢問的客人,笑容極為燦爛。
“那這個呢?”喬孜又指着另一個醜得出奇的作品。
“鯉魚躍龍門!”
“鯉魚?”好兆頭,喬孜霎時精神起來,伸手抓到面前,試探性地問道,“有錦鯉嗎?”
攤主:“姑娘要什麽我這兒就有什麽。”
喬孜挪不開步,坐在攤主自備的板凳上比劃道:“我要很多很多錦鯉,你可以多雕幾條嗎?我全包了。”
人可以倒黴,但不能一直倒黴。
不知不覺腳邊木屑越來越多,喬孜把面前完工的小錦鯉木雕統統攬到懷中,果然,耳邊不斷響起悅耳動聽的播報聲。
最後幸運值停留在三十。
她望着今夜的明月,面上愁色終于散盡,未幾芫荽樓上玉笛聲起。
雕刻的小販停下手中刻刀,一面收銀子一面感動道:“像姑娘這樣的大善人真不多見。”
“噓。”喬孜食指抵着唇,像是被勾起了興致。
曲盡意未絕,高樓之上又起琴音。
似浮雲柳絮,于闊遠天地之間逍遙徜徉,弦出古調,星河欲稀。琴心三疊,其道大成。
她靜默良久笑嘆一聲,這才與攤主道:“我可不是什麽大善人,錦鯉轉運,祝你日後生意興隆。”
喬孜留下一條小魚,夜色已深沉,她獨自一人往回走。
似乎還沉浸在笛聲琴曲之中,喬孜不妨一頭撞上牆,扶額時眯眼似乎瞧見了黑暗裏的什麽,想了想她撸起袖子舉燈靠近。
只見灰白的牆角蜷縮着一人,枯瘦的手抓着胸口,燈光照出慘白面容。滿頭冷汗,唇無血色,若垂垂将死的小狗。
喬孜睜圓了眼:“苗初?!”
——
芫荽樓中一青一白兩道身影并肩而立,風聲蕭蕭,圓荷亭亭,萬頃茫然,江天如晝。
孟潮青抱琴目視遠方,耳畔是萬疏君溫溫緩緩的聲音。
“今日府中之事實讓人醍醐灌頂。”
原來今日傍晚天将暗時林氏那頭遭了難,萬氏的修士趕去已然慢了一步,誰也不知竟有妖邪在府中藏匿得如此隐蔽,趁人不備剖了林氏的心。
可憐庶公子萬朝雲,林氏替他做了冤死鬼。他那時只剩一口氣,親眼見過生母慘死後便昏迷過去,至今未醒。
府中的大夫一臉悲戚之色,想必回天無力。而面對愛妾慘死、幼子死生未定的現狀,萬氏家主暴怒之後将整個府邸都翻了個底朝天。
可最終找到的也只是當初那一具被衆人捅成篩子的無心女屍。其人生前成日伺候在庶長子身邊,侍奉湯藥,無人發現端倪。
“這具女屍早已死透,不過多日以來笑貌卻與生前無差,且肉身不腐,非常人能夠辦到。她本該剖取我那弟弟的心,若非林氏阻攔,必然得手。但失手後不肯即刻離去,直至最後露了馬腳,這背後之人顯然有幾分心急。朝雲染惡疾,如今看來與其不無關系。”
萬疏君自嘲般笑了笑,拎着笛子坐回案前,案上所呈的皆是近期萬氏調查的剖心事件。
将萬朝雲的遭遇細細查看,與遭難的四十八人大同小異。
“他們生辰皆在七月既望日,陰時而生,年歲不過二十,童子之身,陰陽合氣。”
“操控死者為其所用,取人心以縱邪,但其人無跡可尋。”孟潮青垂眸勾着琴弦,推測道,“早先你我懷疑是外地雲游至此的邪道所為,但如今種種跡象看,一般邪道倒是沒有這等本事。”
“像是偃師的傀儡術。”
——
“偃師的傀儡術?”喬孜一聽系統說罷腦袋就大。
苗初躺在榻上近乎瀕死之态,縱然她用基礎技能也無濟于事,因為這不是物理傷害。
“疼……”
苗初面如金紙,裸露出來的手臂脖子上又添新傷。此情此景,喬孜極不忍心,用水潤了潤他幹燥的唇,抱着人試探道:“我可以給他短暫續命嗎?”
系統:“叮,需要宿主犧牲20點幸運值。”
“別廢話了,趕緊吧。”
只是回到起點而已,幸運可以失而複得,她明天還能轉運!
喬孜安慰自己過後就見面前落下一棵狀如烏韭的植物。
“這是薜荔,緣木而生,食之醫心痛。”
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熱水一泡,随後便一根一根塞到苗初嘴裏。那張嘴微微張開,喂下去極為費力,好不容易吞下幾根,苗初立即就有幹嘔動作。
喬孜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耳邊催眠道:“你在吃小龍蝦、炸串、臭豆腐……”
就這樣一夜折騰下來,她抱着苗初精神始終處于緊繃狀态,絲毫不覺指尖已經累得在微微顫抖,靠着牆壁,喬孜喃喃道:“我的善良值是不是爆棚了?”
系統反問:“善良有什麽用呢。”
一縷晨光落在臉上,她眨了眨眼,思考良久。
門外傳來篤篤敲門聲,喬孜沒能回過神,盯着屋內飄飄的金色塵埃。忽而一陣風吹來,簾動影搖。
“敢問這裏有人醫心疾麽?”
敲門聲撤去,但見門口倚着一人。
一身暗紫團魚紋長袍,銀犀帶,綁着暗紅色護腕,指骨細長,薄薄一層皮肉覆在其上,手正按住腰間短刀。他錐帽前的玉珠擋住半邊面容,蒼白瘦削的下巴微擡,像是看見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唇角揚起,啓聲道:“姑娘已經醫好他了,某還是頭次見到有人敢如此。”
聲音陰冷,喬孜聽罷頓覺不善。
“你沒見過的事多了去,土狗。”
“是呀,今日初見,你叫什麽名字?”那人邁着輕快的步子上前,無視了喬孜的土狗一詞,伸手輕輕一帶,喬孜跟苗初都往前一撲。
手腕腳踝處仿佛被蟲子蟄了下,她皺緊眉頭,而後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動作。
居然跪下了!
喬孜咬牙使出渾身力氣,卻難動分毫。
“啞巴了??還是名字見不得人?真可憐。”他啧了聲,指尖觸及她的頭發,重重拍了幾下,。
喬孜腦袋嗡嗡嗡,回過神來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上墳要說什麽話,跟鬼說話嗎,傻狗!”
面前之人笑容一僵,而後俯下身,細長的手指探到她的嘴角。
指尖微涼,将泛白的唇揉摁的如染朱丹,點綴在這樣痛苦的神情上,喬孜那張臉莫名取悅了他。
他于是笑吟吟道:“你這身皮囊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