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感卿元神幫我忙

更新時間2013-5-3 19:43:18 字數:3516

結果,莫遲還沒來得及仔細和烏卿說個清楚,它就又消失不見了。

杜慧文歡天喜地的沖進房來的時候,烏卿早已消失。莫遲獨坐在梳妝臺前慢吞吞的梳理着長發,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神色有些慘淡。

然而看到莫遲這個樣子,杜慧文反而更加興高采烈:“哎呀,我的好墨池,我的親親墨池,你真是有眼光,太有眼光了。”

“嗯……”莫遲摸不清杜慧文的意思,只好噤口不語。

杜慧文的視線又轉向床,“看來昨晚你服侍那穆公子服侍的不錯,不然他怎麽會對你這麽滿意?”

“滿意?”莫遲奇道:“阿姨你這是從何說起?”

她順着杜慧文的視線看向床榻,心裏不由得一跳。自己和穆公子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這事怕是瞞不過杜慧文這經驗老道的老板娘,恐怕不好應付。誰知看了才發現,床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被揉皺了的純白錦帕,上面桃花點點,仿佛在向人宣布昨夜的戰況有多麽激烈——這是怎麽回事?她心裏大感驚異,但臉上卻不露半分。

見了那錦帕,杜慧文顯然更加安心,掩口而笑:“你不知道?穆公子居然沒和你說?這男人別看不是常客,倒是蠻會讨人喜歡的……”杜慧文故意頓了一下,“他啊,出了一大筆錢,把你給包下了。”

“包下?”莫遲身子微微一震,“也就是說……”聽了杜慧文的話,她不禁想起穆公子臨走前那句“我的東西我會來取”,難怪那家夥臨走的時候那麽的胸有成竹,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

“傻丫頭,穆公子出這麽一大筆錢,就是不想讓別人碰你。他本來就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如今又有了這個心思,怕是想帶你回去,這可不是件好事麽?”

杜慧文雖然深知以墨池的容姿,絕對是一株上好的搖錢樹,但是那穆公子出手闊綽,看起來又對墨池很是喜歡,若是墨池與他兩情相悅,光是贖身錢想必也不會讓自己吃虧,自己也無意多加留難。

“是麽……”莫遲手中的梳子微微一頓。“謝謝阿姨的指點,我知道了……”

“墨池。”杜慧文看着一臉淡然波瀾不驚的莫遲,心中不由微痛。“你不怪阿姨吧?”

“怪?”莫遲勾起嘴角。“為什麽要怪?阿姨一直對我這麽的好。”

“你真的這麽想?這就好……”杜慧文接過莫遲手裏的發梳,幫她理順秀發,梳起少婦的發髻。“咱們雖然做的是這樣的買賣,這新婦梳頭的事兒也不能馬虎,來,阿姨幫你。”

“嗯,謝謝阿姨。”

“墨池呀……這些姑娘裏,其實數你最像當年的我。我們沒有爹,沒有娘,沒有親人,只有自己,也只能靠自己。你從小就明白這個道理。”杜慧文一邊梳頭一邊打開了話匣子。“我當年買你們這些孩子進來時,就只有你,念書、學東西又快又用心,不像其他孩子,沒有悟性。我把你的清白之身留到最後,終究也留不住了。阿姨知道,你心裏是很怨我的。”

“阿姨……”銅鏡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人的影子,但莫遲還是從杜慧文的動作中感覺到了一絲溫暖。“沒有。”

“真的?”杜慧文的聲音有些凄涼,“……怎麽可能,你不要逗阿姨開心了。”

“真的。”莫遲不禁想起當初真正的墨池不肯和烏卿離開的事。她真的只是怕被人追捕?有烏卿這個黑狐精幫忙,她真的會怕這個嗎?

也許,只有同樣身為孤兒的莫遲能明白,她恐怕是真的把慧文苑當作自己的一個家,把杜慧文當作自己的母親般的依戀,正因為依戀,所以沒辦法用逃跑的方式離去……只是沒想到結果反而弄出了更大的麻煩。

“阿姨,我想,您對我已經很好了,真的,您疼我,愛我,我都知道,姊妹們不知道有多羨慕我,我也知道……”這些話并不是莫遲信口開河編出來哄杜慧文開心的,而是她深思熟慮之後替原本的墨池說出的心裏話。

自從“墨池”生病以來,除了杜慧文派來的那些走馬燈似的探子,真心天天來探望的人也就只有碧池一個,單憑這一點,天生敏銳的莫遲便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尤其是後來她又從碧池口中得知今年七夕花魁原來是被從未接過一個客人的墨池奪走,就明白其他女子對她的冷遇并非沒有道理。花魁的事必定讓慧文苑很多人心懷嫉妒吧?墨池的性子內向孤僻,加上杜慧文又特別偏愛她,被其他女子厭棄倒也不無道理。

“所以……”莫遲吸了口氣。“阿姨,您把我養大,這麽疼我,還給我選客人的機會,我已經很知足了。我若是命該待在這兒,也是應該的。再說,嫁了也未必就比這兒的日子過得好。”

自從烏卿告訴莫遲,已經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之後,她算是徹底的死了心。既然一時間離不開慧文苑,她也不得不在心裏打些小算盤,讓自己盡可能的活得好一點。所以若說之前那些算做轉述墨池的心思的話,而最後這一席話,就是莫遲特別投其所好說的了。

眼前的杜慧文當年也是脂粉堆裏的紅人,不可能沒有人想為她贖身。但她卻靠着自己的積蓄擁有了這家慧文苑。光憑這一點,莫遲也能揣摩出她的心思。杜慧文自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造詣皆是不凡,對世事人情也看的透徹,必然是明白與其為人妾室,不如自在一世。

果然,聽到這番話,杜慧文不禁眼眶微紅,輕輕擡手拭淚,“墨池,你小小年紀能有這番見識,不枉我疼你、教訓你這一場。”

“阿姨……”莫遲低聲撫慰杜慧文一番,如此看上去,二人倒真是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樣。

“好了,”杜慧文幫莫遲插好最後一支簪子,然後整了整鬓角,饒有深意的看着她笑道:“這個模樣,真不怪那位穆大爺喜歡你。行了,你想得開就好。”

杜慧文說罷,走到床邊收起那錦帕,又囑咐道:“這穆公子太不憐香惜玉,瞧這床上……呵呵,我再說墨池定要羞了。你今天剛破了身子,就多歇息歇息,待會兒我叫人把床單幫你換洗了。雖然你明事理,可畢竟人家客人是付了錢的,這些日子只要穆爺沒來,你就還是過去的活兒,光在聽琴樓上彈琴唱歌兒,其他客人就先不用接了。”

“謝謝阿姨。”杜慧文的一番話提醒了莫遲,她也不知破了身子該是怎樣情況,只做出一副行動不便的模樣,略略欠欠身,輕輕勾勾嘴角,就把笑吟吟的杜慧文送出了房間。

可是杜慧文前腳剛走,莫遲就立刻擰起了眉頭:剛剛杜慧文那眼光讓她尤其警醒。她起初還想着這若是在唐朝,古人也許沒有現代人這麽多的心眼。可是和杜慧文這一次談下來,這老板娘的厲害還是讓莫遲大大的驚嘆一番。

莫遲的手指撫過衣襟上已開始漸漸消失的淚跡咬着唇,杜慧文之所以宛若掏心掏肺般的說那一番話,一定是察覺自己之前哭過了,所以故意敲打自己兩句。

雖然一直以來杜慧文待莫遲确實和善親切,但莫遲卻從碧池口中卻聽說了不少慧文苑的規矩,如今看來碧池對杜慧文的看法也并非全都是偏見。

按說杜慧文前後多次的試探,自己本該對她提不起半分好感才對,可不知為何,莫遲覺得自己就是無法讨厭這個事故老辣的老板娘。大概是因為,自己總能在她的試探中,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柔和關懷的緣故?

莫遲甩甩頭,不去想自己心底對杜慧文的親近之心,開始思考擺在面前的難題。

比起如何應付精明厲害的杜慧文,要她去表演什麽彈琴唱歌才是更大的麻煩。琴倒是現成的,就在牆上挂着,可是自己從來也沒彈過這種只有七根弦的古琴啊!莫遲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摘下琴,放在琴桌上,盯着它,無奈的擡起手——

沒想到的是,就在莫遲的手指接觸到琴弦的一霎,奇跡發生了,她的手指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的意志,自如的在琴弦上輕攏慢撚,倒像是浸淫在此道多年的老手一般,随即,一股熱流緩緩的向莫遲的心口流去,讓她覺得如癡如醉。

“手腕放松,不要緊張,你馬上就能學會的。”就好像有個女子的聲音這樣低聲在莫遲的心裏輕輕的說着,聲音溫柔可親,還帶着幾分天生的楚楚可憐。

原本還沉醉在音樂中的莫遲這一下才猛醒,剛剛的那個聲音,難道是自己的幻覺?

不,不對,如果只是幻覺,自己不可能從門外漢,一下子就變成琴道高手。這,莫非就是之前烏卿說過的,墨池留在這具身體內那一抹元神?

“墨池?”莫遲輕輕的在心裏低聲喚道。

然而再沒有聲音回應。

雖然有了這彈琴的本事,自己不必擔心無法應付杜慧文接下來的安排,但是心中有個無關自己意識就能操控自己行為的元神,還是叫莫遲心神不寧。

她站起身,像是第一次到這個房間時那樣打量着四周的布置,就像是今早穆公子做的那樣。

筆墨紙硯擺在鄰窗的書桌上,還有個精致的小香爐。牆上不光挂了琴,還有簫和一張花鳥畫。畫的落款竟是墨池。

書架上擺了些小玩器擺設,還有一副圍棋,餘下寥寥無幾的書本是她這幾天唯一翻看過的東西,《詩經》《楚辭》《漢賦》……啧,自己之前真蠢,沒有看到唐詩三百首之類的書,就該猜到現在是唐朝了啊!

光看這房中擺設就知道墨池的花魁之名确是名至實歸,叫莫遲自嘆弗如。要是繼續冒充這位琴棋書畫皆有造詣的花魁,自己恐怕根本應付不了,但剛剛彈琴時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又令她覺得有些可怕。她穩穩心神,随手拿起一本書來翻看。

剛到這裏那幾天,身體虛弱的莫遲要應付眼前環境巨變,探聽消息還忙不過來,哪有心思仔細看什麽詩經楚辭,現在重新翻看,才發現每本書裏都有漂亮的小楷寫的批注。

看到那字跡的一瞬間,莫遲心頭湧上一種奇異的感覺,剛剛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又冒了出來,雙手極為熟練的自行研墨,然後提筆在潔白的宣紙上落下四個字:墨池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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