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人的聲音,怎麽和那……

“公主殿下,來吃點東西吧。”

流煙端着一個食盒,和弦雨一起将馬車內用來用膳的梨花木折疊方桌擺到中間,随後将食盒打開,飯菜一一擺上。

“公主,公主?”

“嗯,知道了。”甄瑤回過神,将簾子默不作聲的放下,目光轉回了桌上的飯菜。

流煙和弦雨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也不知怎麽的,自從那晚過後,自家公主就總是喜歡沒事對着簾子外面瞎看,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偶爾還會發呆。

兩人也曾暗戳戳問過,卻都被甄瑤胡亂避了過去。

不過還好除了這些之外,并沒有其他症狀,兩人也只好安慰自己是受了驚吓的後遺症,每天想方設法陪着甄瑤講笑話,想要以此轉移甄瑤的注意力。

只可惜收效甚微。

弦雨看着自家公主好好的吃起了飯,暫時松一口氣,決定待會兒要不下去找些民間話本子來給公主看看,也許就顧不上發呆了。

正想着,便聽甄瑤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對了,還有幾日到皇城?”

一直關注着甄瑤的流煙答道:“回公主,照這腳力,大概就是明日了。”

甄瑤頓了一下,然後輕嗯了一聲,低頭繼續吃飯。

是了,從昨天開始便鮮少走山路了,想來應該是進了繁華地帶了。

自從三日前晚上遇刺後,陳大人一改之前的拖拉,傷口處理好了之後便急着起程,也不想着養傷了,只想快些回皇城,跟身後有鬼在追他似的。

這幾日她們一直在趕着行程,竟然比原定要早了快一半時間。

Advertisement

明天,明天她就要被迫嫁給那個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二皇子,與一個她從未見過面的男子成親了,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甄瑤雖然是個公主,但是也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也曾經在心裏幻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君和婚禮。

她是周國最受寵的公主,容貌也是萬中無一,以父皇母後寵她的程度,她的夫君不是護國将軍便是王侯之子。

她還曾無意中聽見父皇母後打趣說等她出嫁,要為她将皇城為中心的十裏範圍內都鋪上紅妝,風風光光的将她嫁出去,卻沒想到到頭來,卻落得個這樣的光景。

想到此,甄瑤滿嘴苦澀。

也不知道未來等待她的會是什麽。自己這一遭能不能為自己的國家換來喘息之力,而自己又能不能在那二皇子的手下活過三年……

胃部忽然抽痛了一下,甄瑤皺了皺眉,再也吃不下去,放下了筷子。

“怎麽了公主?”弦雨和流煙看到甄瑤只吃了幾口便停了筷,擔憂道。

甄瑤搖頭,“不想吃了,沒胃口。你們把這些都拿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兩人見甄瑤神情頹喪,想勸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好哄着甄瑤喝了杯安神的茶,默默退了出去。

馬車內終于安靜了下來,甄瑤自己摘了頭上的鳳冠,散了頭發,躺到了車內供她休息的軟榻上,從袖中摸出了一枚瑩潤的玉佩。

這玉佩,是她從那晚救她的人身上慌亂中拽下來的。

那晚她到底還是沒能看到那人的臉,正在她腦中胡思亂想之時,外面的危機已經悄然解除,那人再次在她腰間輕巧一推,将她推出了灌木叢。待她回頭看的時候,那人早已經沒了蹤影,只留下了甄瑤趁亂從他腰間拽下來的玉佩。

一切發生的太快,但是甄瑤卻清楚的記得那人在把她推出來時,還伸手小心護住了她的頭免得被亂枝刮到,盡管只是一瞬間,但甄瑤就是感覺到了。

這個小細節,使得甄瑤的心跟被貓兒撓了一下似的,有一種很奇怪的滋味。

雖然她一上馬車便沉沉睡了過去,醒來後那晚發生的一切都跟夢一樣不真實,可那聲低沉的“別動”以及那個小動作卻總是在提醒她這不是夢,都是真實的。

那個人,到底是誰?

許久,甄瑤嘆了口氣,将玉佩收回了袖中,強逼自己将這些紛亂的思緒壓下去。

比起想這些虛無缥缈的事,想想明天到了皇城之後該怎麽應對才是正事。

果真如流煙所說,一行人在第二日傍晚時分便進了皇城,站在皇城之上的便是這場婚事的決定人——雲皇。

這些都是流煙和弦雨告訴她的,因為她自始至終按習俗蓋着蓋頭,只能聽到聲音,并不能看到雲皇的模樣,只能聽的出是一個洪亮卻帶着些沙啞的中年男聲。

雲皇哈哈笑着對着陳大人和小楊将軍道了幾句辛苦,又象征性的問了甄瑤一路可好,甄瑤輕輕點頭,矮身回禮,暗道傳聞果真不錯,雲皇果真最好面子,就是走個過場也得做足了樣子。

雲皇說了幾句,覺得差不多了,便将甄瑤安排進驿館休息,明日再行禮。

甄瑤暗暗松了口氣,還好,至少沒有當衆羞辱她。不過……那個傳說中的二皇子呢?

甄瑤上了去往驿站的轎子,路上插空問了弦雨一句。

弦雨搖頭,“未曾看見,許是如周國一般,成親禮前不可相見吧。”

甄瑤點點頭,放下了簾子。

即使她已經給自己做好了思想準備,可到臨了了,那種不安和恐懼還是不斷上湧。

上腹部又是一陣輕微刺痛。

最近不知是怎麽了,腹部有時會莫名的疼一下,甄瑤伸手輕輕揉了揉,疼痛便緩解了。

進了驿站,甄瑤才真實的感受到方才雲皇的模樣,果真只是做給別人看的樣子,就和這驿館還算富麗的大門一樣,裏面卻已經年久失修,簡陋到有些破財,一不小心還會吃的一嘴灰。

三人面面相觑,一向活潑外向的流煙從小跟着甄瑤,哪裏見過自家公主住這種地方,登時便有些火,想出去找人理論,卻被弦雨和甄瑤伸手拉了回來。

“算了,在馬車裏露宿野外都試過了,這已經算很好了。”

“公主……”弦雨雖然知道不能沖動,也改變不了什麽,但還是不免心疼。

甄瑤笑笑,“算啦,咱們現在可算是被扣在別人手裏呢,能忍則忍了吧。”

流煙和弦雨眼中似有淚花,但也很快振作起來,道:“公主,那你先坐一會兒,我們趁着天還沒黑,帶人把這裏打掃一番,好讓您早些休息。”

說着,兩人便卷起了袖子,朝着雲皇撥來的幾個零星的下人招呼了一聲。原也沒想着這些人能應和,沒成想這些人居然還挺聽話,真的走上前來聽了吩咐。

人多力量大,不多時便将這屋子收拾出了個樣子來。

甄瑤看着幹淨整潔的屋子點了點頭,“你們看,這不就挺好的了麽。”連日來的趕路,已經讓甄瑤很是疲乏了,如今能有個好好躺下來休息的地方對她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甄瑤簡單洗漱了一番便躺倒了床上,睡了這麽多天來還算好的一覺。

第二日一早,甄瑤便自己醒了,安安靜靜的梳妝打扮,坐上轎子,聽着外頭熱鬧的賀聲,被擡進了一座府邸。

聽說這二皇子前不久已經被封了謹王,但是由于府邸還沒建好,而成了親的皇子又不能再住在宮內,所以雲皇便把上一朝橫王的空置府邸先充做了暫時的謹王府,想必這便是那暫時的謹王府了。

一路被擡到正門前,被喜娘攙扶着渾渾噩噩的行了禮,然後又被引着送進了洞房,直到坐在洞房內鋪滿花生紅棗的大床上,甄瑤都還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這便,過門了?

甄瑤抹去眼角的一滴淚珠兒,聽着屋裏似乎安安靜靜沒有人聲兒,這才偷偷的掀開蓋頭,看着空蕩挂滿紅綢的屋子。半晌,賭氣般将放在一邊系着紅綢用來挑蓋頭的銅稱丢在了地上。

守在外面的弦雨和流煙聽到聲響,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急忙推開門走了進來,見是自家公主鬧小脾氣,松一口氣的同時還有些小小的高興。

自家公主從小嬌生慣養,以往在周國皇宮內可是以活潑靈動還有些調皮著稱的。

自從開始準備過來和親後,自家公主便跟變了個人似的開始安靜沉穩起來,看在兩人眼裏卻不是欣慰而是心疼,如今看着自家公主久違的小脾氣,兩人反而覺得親切。

發發脾氣也好,免得憋久了給憋壞了,這些日子公主承受的,也總得釋放些出來才好。

弦雨笑笑走過去,撿起地上的銅稱放回了甄瑤手上,“公主有氣也別憋着,趁着那王爺還沒過來,再發發火,待會兒我和流煙收拾便好。”

甄瑤知道她是在打趣,但也忍不住笑了,将那銅稱放回了旁邊兒,複又低頭有些低落的道:“其實,我是想母後了……”

“咱們國家成親,臨行前還得母後給我她做的子孫面呢,還得給我梳梳頭,送我上轎呢……”

說着,甄瑤哽咽了,眼前又模糊了起來。

到底只是十六歲的小姑娘,背井離鄉獨自面對前途未蔔的前路,怎麽可能不害怕。

流煙和弦雨也忍不住落淚,卻很快反應過來,拿帕子給甄瑤擦了擦臉,“公主快別哭了,好歹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

“我知道,忽然有感罷了,你們快出去吧,免得被人看到落下口舌。”甄瑤忍住眼淚,将兩人推了出去。

坐回床邊發了會兒呆,想了想還是從頭上摘了支簪子籠進袖子。

殺人她是不敢,壯壯膽也好。

過了還沒一柱香時間,甄瑤就聽到了門外隐約的腳步聲,弦雨和流煙遠遠看到便出聲行禮以做提醒。

甄瑤渾身顫了顫,這麽快?

趕緊将蓋頭蓋回頭上,藏好手中的發簪,坐直了身子,便聽到有人推門的聲音,一道修長的身影伴随着穩健的腳步聲進了屋子。

甄瑤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聽着那人反身關門,然後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來,袖子越攥越緊,額上都已經有冷汗滲出。

可那人只是走到了她的身前,便止住了步子,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甄瑤透過蓋頭底下看着那人繡着銀邊的黑靴,以及和自己身上的喜服同樣花紋的大紅衣角,打死都不敢出一聲。

忽的,那人傾身靠近,在甄瑤猝不及防時捉住了她的手腕,低沉的聲音在她隔着蓋頭的耳邊響起:“這是什麽?”

随後,那人準确無誤的從甄瑤袖中抽出了那支發簪。

而甄瑤卻跟木頭人似的毫無反抗。

其實甄瑤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已經忘了反抗。

在那人的聲音入耳的瞬間,甄瑤渾身一顫,整個人猶如回到了那晚一般身體驀地僵硬,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這人的聲音,怎麽和那晚救她的那人的聲音,一模一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