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學生|壞學生
當天下午，期末考的成績下來了。
這場考試已經是兩周之前的事情了，學校老師出去調研，這才剛批改完試卷。
而那時候，喬小凝和馮河還沒産生任何不愉快。
喬小凝從醫務室出來的時候，經過放榜的榜單時，被那邊烏泱泱一片黑色腦袋給吓住，怔在原地輕輕托着胳膊，半晌沒動。
她旁邊的桃樹伸出一個枝條，彎彎曲曲，在空中靜靜綻放。
桃花已經完全熟透了，蕊子透着甜蜜的香氣，有時旁人只是說了句話，都能引得它羞澀又驚慌的從枝頭滑落。
喬小凝摳弄着紗布的一點邊角，望着遠處“升華廣場”上的兩個人影，隔着重重松柏桃李，穿透厚綠與嫣紅，眼波深處似無措似不敢置信地輕輕晃動。
“小凝，小凝——”
忽然，不知是誰打破寂靜與沉默，遠遠叫了她一聲。
灼灼桃樹下的女生猛地回神，她眼睫劇烈顫抖，閃躲着廣場某處投來的視線，望向更遠處小徑上的狂奔少女。
劉曉冉見她看過去，臉上的興奮又增兩分，放下高高揮舞的胳膊，颠着步子朝她跑來。
喬小凝撥開被風吹亂的頭發，安靜站在原處笑望着對方。
期間劉曉冉路過廣場上兩人時，桃花下的女孩不着痕跡地垂下眸子，躲過那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肯移開的視線。
喬小凝瞧着自己腳上那雙白色帆布鞋，發現它随着刷洗次數的增加，比起來之前，更黃了。
她将腦海中那雙黑色的限量球鞋迅速趕跑，托起一抹笑看向已經跑到身邊的劉曉冉，“跑這麽急做什麽，會出汗的。”
“都出一天的汗了，也不在乎多這一點。”劉曉冉用手背在自己額頭上抹了一把，“什麽鬼天氣哦，熱死了簡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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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手給自己輕輕扇風，“哎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年級第二了，舒晴晴……好像在和馮河一起聊天？”
喬小凝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廣場上的一男一女，默默在心中記下這個名字：【原來她叫舒晴晴。】
206：【聽名字就知道不是當女主的命。】
喬小凝挑眉：【哦？】
206：【你看電視裏的那些女主，哪有名字裏面是疊字的？】
喬小凝聞言一怔，竟然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劉曉冉不等喬小凝回答，突然轉到她身後，裝作幫她揪掉頭上花瓣的樣子，悄聲道：“別動，掩護我，我再偷偷瞧一眼到底是不是他們。”
喬小凝頓時手腳無措，感受着自己背後窸窸窣窣的動靜，僵成了一只木樁。
半晌她結結巴巴開口：“……可以了嗎？”
“天哪夭壽了！竟然真的是舒晴晴！”
“不可以是她嗎……？”
“不是不可以是她，而是任何人都不可以……啊那可是馮河啊，我又酷又壞、敢于挑戰規則和權威的男神！！！”
喬小凝望了那邊一眼：“可是，長得像洋娃娃、學習又好的舒晴晴，也很不錯啊。”
劉曉冉噘嘴：“對啦對啦，你說的都對啦……所以這麽優秀的兩個人到底為什麽要走在一起，給別人留點希望不可以嗎！好煩啦！”
“可你的希望不是徐徹嗎？”
身後的女孩猛地捂住喬小凝的嘴，“你瞎說什麽！”
随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動作太大了，劉曉冉收回胳膊輕聲解釋：“我們兩個是朋友，最最純潔的男女關系！以後再随便揣測我們的友情，撓你癢哦！”
喬小凝在劉曉冉的目光下，無辜地點點頭，博取同情：“不會了。”
劉曉冉怕她再提起這事，趕忙轉移話題，“放榜了，去瞧瞧期末考的成績吧，不過你應該也不用看榜，肯定還是第一。”
喬小凝站在人群外圍，等待擠|進裏面去看榜的劉曉冉，一兩聲輕微的讨論卻落入她的耳中。
“這次的年級第一，有點出乎意料啊~”
“千年老二的牌子終于可以扔掉了，舒晴晴要大松一口氣了！”
“看來我們年級第一的位置，以後要開始變得精彩了。”
喬小凝聽到這話眼睫猛顫，立即望向榜首，只見上面紅紙黑字：
第一名舒晴晴688
第二名喬小凝687.5
她望着那處失神許久，悄悄将大拇哥掐在自己食指上，掐的指尖發麻泛紫。
卻又被身邊驚訝意味十足的話語強行回來。
“不光年紀第一，好像考試黑洞也……有點出乎意料？”
“黑洞三人組怎麽了？”
“吊車尾的只剩下許鶴了，吳子翎和馮河都不見了，這……他們倆該不會直接缺考才……窩草！！！吳子翎進前兩千了？！”
“哎不是，我是眼花了嗎，你看第8張榜單上倒數第三個寫的是誰？”
“這、這是同名同姓吧？897名，把他難為死在考場上也考不出這個成績啊！”
“可學校哪還有第二個叫馮河的？你說他會不會是塗答題卡的時候全部塗錯行了，所以才會考這麽高的？”
“塗錯也不可能！就算各科選擇題算他全對也不能進前1000！”
“作弊吧。”
“倒數第一的考場互相抄，然後抄出來個前1000麽？”
衆人聞言嗤嗤發笑。
“那如果不是抄的倒數第一考場，而是別的考場呢？”
“什麽意思？”
“你不覺得，舒晴晴這兩天好像和馮河走的很近麽。”
“那又怎麽了……哎不是，你是說……別鬧了，這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一個先去上廁所，将答案扔在洗手臺上，然後等第二個人來撿就好了。”
“窩草？還能這樣？！”
“別說，這個方法還真行……嘶，細思恐極……！！！”
喬小凝則忙着去敲206：【他來了麽？】
206：【來了，再等10秒，根據現在的距離和聲音來看，他應該聽不到。】
喬小凝勾起一抹笑意，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挑眉：【不用他聽到。】
而且，她有點忍不住想好好教訓教訓那個男生了，問問他什麽叫做“以後年級第一要以後要開始變得精彩了”！
就在206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家宿主握緊雙拳、挺直脊梁，來不及說點什麽阻止的時候，一陣輕弱卻又堅決的聲音從宿主嘴裏流出。
“你好，請問你為什麽要說馮河同學作弊？”
幾個讨論的正兇的人一扭頭，就看到身後站着個女生，對方皮膚白的反光，耀眼又刺目，此時正緊抿雙唇，用那雙黑白分明、幹淨清澈地眸子瞧過來，從頭到腳都透着一股純淨。
和倔勁兒。
背後這樣讨論別人不是怎麽正大光明的事，被當面質問、又被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瞧着，已經有幾個人帶上羞惱、心虛的神色，低下頭躲了喬小凝直白的目光。
但帶頭說馮河作弊的那個男生卻絲毫沒有躲，甚至坦然迎上喬小凝的眸子，他雙手環胸，微擡頭顱，居高臨下看着喬小凝：“這樣不正常的成績，我懷疑他作弊也是常理吧？”
他勾着一抹嘲諷，反問：“倒是你，你又憑什麽說他沒有作弊，這位年級第一……哦，不對，應該是曾經的年級第一，喬小凝同學。”
喬小凝：【呵，我最讨厭別人在我輸的時候惹我。】
206捂住自己的小心心，不怕死的添油加火：【說話就說話，好好地突然冷笑幹什麽，你吓到人家了。】
喬小凝眯眼：【閉嘴。】
喬小凝被對方的語氣和态度搞得輕輕皺眉，似乎被刺破心中的秘密一半，兩頰迅速覆上一抹白。
她閃躲着眼神低下頭，一向不擅長和人辯論，聽到質問忍不住便想退縮、逃避。
可是畏縮想要逃走的女孩，下一瞬卻像是突然得到勇氣般，深吸一口氣，握着身側雙拳重新擡起頭來，向前邁出一步，對上對面少年傲慢的目光。
頓時，又長又寬的紅色榜單前，只剩下女孩擲地有聲的回擊，那聲音似冰河炸裂，又似寶劍新出，帶着冷冽而又銳利的氣息，直擊在場每個人的耳膜。
“你的假設根本不成立，舒晴晴同學在第一考場，馮河同學在最後一個考場，兩個差了80多個考場的人就算是去廁所，也不可能在老師眼皮底下繞過大半個學校，去到同一個廁所。”
“而且，馮河同學這樣性格的人，根本不屑與去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如果想作弊，他何必等到現在。”
“如果你還覺得不夠，可以和我一起去跟彭老師要求查看監控，看看是否每場考試，馮河同學都離開過一段時間。”
“如果沒有的話，請你公開向馮河同學進行道歉，并為自己散播謠言、诋毀他人而造成的惡劣影響一事，承擔所應承擔的後果。”
講話的女孩雙眸內閃動着一層光點，倔強而誘人。遠遠看去，就像是兩顆沾染了水珠的葡萄，圓滾水潤。
說出的話語也不卑不亢、不急不緩，處處切中要害，讓對面被她反擊的人宛如被掐住脖子一般，面紅耳赤、惱羞成怒。
對面的少年聽到最後一句話，立馬露出幾分暴怒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卻不好發作，他壓抑着自己的怒氣，譏笑：“我都說了不過是個猜測，用得着這麽上綱上線？”
有些人就是不要臉，自己惡意诋毀、揣測別人的時候不遺餘力，而別人但凡只要一反駁卻就是上綱上線、锱铢必較。
喬小凝：“你……”
“再說了，”對面的男生打斷她，表情玩味：“喬小凝同學，你講了這麽一大堆有的沒的，就因為我說了句馮河作弊？我就不明白了，這跟你有關系？”
喬小凝剛剛陳述條理的氣勢頓時沒了，她被這話問的眼神閃了閃，半晌才憋出一句話：“沒、沒有……可是，你說的話不對。”
“好，我說的話不對，那我收回那句馮河同學抄襲的話，ok？”他啧啧有聲，攤手，一副好男不跟女鬥的樣子。
“可我仍是不懂，既然和你沒有關系，你為什麽還這麽着急反駁我……難道其實是你，喬小凝同學，占了本應屬于舒晴晴的位置？”
他這話一箭雙雕，穩穩紮在喬小凝心上。
喬小凝臉色頓時白了白，她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三分，渾身散發着一股清冷和孤傲，企圖壓下自己的狼狽和委屈，“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只是說你替代了舒晴晴年級第二的位置，你急什麽？”
“你很無恥——馮、馮河？！”
喬小凝瞧着突然出現在自己視線中的馮河，望着對方帶着熟悉的惡劣笑意，一把撂倒那個讨人厭的男生，狠狠砸了他兩拳後，拎着男生的後領，拖走了。
而許鶴、吳子翎等人走上來，将好奇想跟上去的衆人攔下，許鶴面上笑嘻嘻的：“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不用我再挨個單獨指導了吧？”
喬小凝急的不行，一把推開許鶴，追過去，“馮河！你要把他抓去哪？”
前面的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往前走。
喬小凝害怕地跑着跟上去，過去拽他，試圖掰開他拎着那人領子的手，“別走了……停下……我們回去……你別這樣……馮河！！！”
而不小心放了人過去的許鶴，面對吳子翎無聲質問的眼神，半晌攤手，“剛剛那是個意外，意外~”
吳子翎：“呵。”
而206卻盯着馮河的背影，一臉驚恐：【攻略目标黑化值彪了，快滿了，窩草！！！他現在處于失去理智的癫狂狀态，不要去了宿主！！！】
喬小凝：【怎麽能不去，難道我以後就這麽和他不尴不尬的相處下去嗎？】
206慌了，勸她：【可、可是很危險啊！！別去了，下次還能刷，不差這點。】
喬小凝轉頭對他溫柔笑了笑：【好了，乖，別怕。】
206被這溫柔的語氣搞得一滞，頓時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
喬小凝直直追到後山才讓馮河停下，她死死抓着馮河的胳膊不敢松，而被拖了一路的男生已經暈了過去。
她瞧着馮河唇角惡劣滿滿的笑意，看着對方眸子深處不見一點溫度的巨寒，咬着牙一點一點去掰他手指。
“馮河，你快放開，他都暈了，需要去醫院檢查……”
“別賭氣行不行，只是一句沒有依據的污蔑，等他醒來就去跟你道歉可以嗎……”
“你別這樣，你別沖動，別動手！別動手求你了嗚嗚嗚……我害怕嗚我、我會怕的……”
“你松開！快松開！……為什麽你總是這樣……什麽都不肯聽我說，你總是這樣……”
“你答應我改了的，你說嗚，你說再也不打架的……你答應了的！”
“你從來都說話不算數，你也答應我再也不會和其他女生胡來的……為什麽你總是這樣……嗚總是這樣！！！”
……
後山綠樹蒼蒼，松柏挺直，寂靜無人，半個小時後，嗚咽無助的凝噎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女孩輕柔的安撫。
“他不值得，馮河，別因為他而犯錯好不好？”
“我相信你啊，就算所有人不相信你，我都會相信你啊。”
她緩緩松開自己緊緊抓着少年的手，改為去抱住他，小心翼翼的，動作輕柔地将他抱進懷中。
“我永遠相信你。”
“這次，別再讓我失望了，好嗎？”
“你不需要什麽事情都自己扛着了，這次我在你身邊。”
“別怕，我在你身邊，別怕馮河……別怕。”
“沒事了，沒事了。”
終于，少年眼睫顫了一下，像是從夢魇中醒來一般怔怔的，漸漸卸去手上的力道，松開緊緊攥着的拳頭。
喬小凝趕忙将他擁進懷中，輕輕拍着少年的後背，“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不用怕了……”
喬小凝：【嗯？】
206：【漲了。】
喬小凝：【滿了？】
206：【還差一個。】
喬小凝：【啧，這個坑比。】
2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