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說了讓回避一下嘛”，申屠崇聲音裏帶着無奈，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也可能是真的見過太多。
時隙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啊，完全沒見過這種陣仗。
他看了看牆角地上眼裏血紅色褪去部分，眼神逐漸清明的女鬼，又看了看倒在不遠處昏迷過去了的賀媽媽賀爸爸。
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
申屠崇的聲音打斷時隙的迷茫，“你該去投胎了”，平靜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色彩，似乎只是在闡述某個客觀的事實。
這句話像是一個地雷一樣，紅衣女鬼原本已經清明了幾分的眼眸突然變得更加血紅，整個面目猙獰得可怕，語氣帶着憤怒和急切，“我不去，不去！！！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沒有做完，我不能去投胎……不能！”
她整個人變得瘋魔了起來，颠三倒四重複得說着某些話語，就像是一個失憶的人，執着得想要想起什麽，可是時間似乎太久遠，她已經忘記了……
這下意識的抗拒，更像是某種執念，亦或是……
遺憾。
申屠崇又是幾道符紙打過去，女鬼瞬間變得安靜，呆呆得坐在那裏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動不動。
一道與衆不同的黃符在申屠崇手裏燃燒，煙霧四起，迷霧中驟然出現了一道身影，黑色長袍加身，手臂兩側偌大的袖子上畫着讓人看不懂的紅色圖騰，頭頂帶着高高的發冠，流蘇随着他的移動蕩來蕩去，手裏的大鐵鏈子在地上發出難聽又壓抑的摩擦聲。
時隙腦子裏忽然蹦出了兩個字。
鬼差。
這是他只聽別的小妖怪說起，但重來沒有見到過的物種。
和普通的鬼形态無異，也可以稱之為有職業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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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剛才燃燒的黃符是什麽就不言而喻了。
請神符。
這是他之前見都沒見到過的符，學習的時候着實花費了他好長一段時間，也就将将畫了幾張出來。
時隙左手在右手腕處的儲物繩摩挲了一番，不知道他的請神符燃燒能不能請來鬼差。
鬼差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看都沒看時隙跟申屠崇一眼，機械都走到女鬼旁邊，大鐵鏈子無情的拴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間，安靜的女鬼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整只鬼更加劇烈的掙紮，“我不去！放開我，我還沒有等到我男朋友，他還沒有來看我，他怎麽能不來看我，我還要等他！我還要等他！我不去投胎……”
鬼差面前一般的鬼都是毫無反抗之力的，一切的掙紮都變得徒勞，女鬼遠去的身影還在掙紮，撕裂的聲音在空中漸漸變得不再清晰。
時隙看着那消失不見的兩道身影，心裏說不出的有點壓抑，難過……
申屠崇默默撿起了地上被女鬼打落的東西，淡淡的說道，“誰還沒點遺憾呢”
人活一世，有遺憾簡直不要太正常，死的那一刻，總是會想我這個還沒做，那個不應該怎麽樣。
可是有什麽用呢，人死了就是死了。
活着的時候有活着的規矩。
死了自然也要準守陰間的法規。
陰陽相隔，隔的不僅僅是一個地上一個地下。
那一層的地面，是永世無法逾越的鴻溝。
“時隙啊，你以後可不要被這種小事影響”，申屠崇一邊收拾着殘局一邊過來人一樣的教導着時隙。
“有遺憾不能成為傷害無辜的理由。”
時隙似懂非懂的點頭。
“我們只是起到一個中間作用，她們生平做過什麽，判官自有定奪，我們能做的就是還有理智的能送走的，請鬼差來把鬼接走，已經沒什麽良知，窮兇極惡害人性命的厲鬼，直接打散就好”
“嗯嗯，好~”，時隙表示自己記住了。
雜亂的卧室像是經歷過一場風吹雨打，雖然兩人盡可能的收拾了一下。
但是還有有很多已經摔壞了的東西。
“算了，就這樣吧”，申屠崇開始變得有點不耐煩。
賀溧溧的卧室床很大，時隙把賀爸爸賀媽媽擡起來都放到了床上，然後又看了賀溧溧一眼。
已經沒了之前見到的慘白奄奄一息的模樣，整個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詳，只需要等待醒來，就又是一個充滿朝氣的年輕少年。
一家人整整齊齊躺在床上，沒了一個可以出來主事的人。
時隙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他依稀記得幫人驅鬼是要收錢的，但是現在這個情況……
別說付錢了，付個空氣她們都動不了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行。
時隙看着幫忙收拾殘局已經有點暴躁的申屠崇，猶豫的提醒：“申哥，我們……”
是走？還是等呢？
申屠崇撓了撓腦袋，手上忽然出現了一張白紙和一支筆，“留個紙條吧”
那熟練的模樣，看起來很是經驗豐富。
他直接趴在了旁邊的牆壁上，刷刷的寫了起來，時隙悄咪咪的撇了一眼，上面寫着：“尊敬的賀先生，鑒于你和尊夫人被吓得不省人事，不能履行當初說好的義務，我深表理解，請蘇醒後彙款一百萬到這個賬戶，銀行卡號：65XXXX……，合作愉快，一位德高望重的申大師留。”
寫完甚至還在落款花了一個笑臉，然後……
把紙條貼在了賀爸爸的腦門上。
時隙：“…………”
你還記得自己進門時那副高深的模樣麽。
還有為什麽要貼在腦門上，莫名有種對方是個惡鬼被鎮壓了的感覺。
“這樣他一醒來就能感覺到了，即使本人感覺不到，另外兩個人也能一眼看到，多麽的明智啊”，申屠崇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看起來是真心實意的為自己的偉大傑作感到自豪。
時隙又看了一眼床上像是被封印的賀爸爸，希望他們醒來看在女鬼已經驅除的份上不要罵人吧。
家裏主人都不醒人事，兩只妖出門還不忘給他們關好大門，也算是服務到家了，雖然這種高檔地方大白天的應該也不會招小偷。
在路邊等車的功夫，申屠崇拿出了他的手機倒騰了兩下，一個二維碼出現了時隙的面前。
“？？？”，時隙眼神疑惑得望着。
申屠崇又湊近了一點，“你加一下這個群”
時隙乖乖照做，掃完碼上面寫着【養家糊口俱樂部】，群裏人數幾百人。
這是幹嘛的？？
養家糊口？
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麽？
申屠崇收起手機解釋道：“一般情況哪個地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活，都會有小夥伴在裏面說的”
“所以裏面是人類天師還有妖族嗎？”
“沒有人類，裏面都是在寧城的妖族，別的地方也有一些，比較少”，申屠崇聽起來有點異樣，“對于有一些人類天師而言，我們跟那些厲鬼其實沒有什麽區別”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一旦上升到種族問題，話題就比較沉重。
道理時隙都懂，他接觸的人類其實比較少，還不能那麽深刻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應該也跟之前四界差不多吧，同族之間總是會更加親切一點。
“其實大部分人類都只是普通人，他們堅信科學主義社會價值觀，像我們還有那些什麽鬼啊怪啊的，都只是她們茶餘飯後的八卦罷了，你要注意的是部分自視清高的天師，特殊辦事處的人類還是不錯的，基本做到了一視同仁”
“但總有那麽一些人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人類的，見鬼就打見妖就殺”
“啊？”，時隙眼睛瞪大了一點，“這麽武斷啊？”
“那就是一些老頑固，迂腐！偏偏還覺得自己拿着正義的寶劍在替□□道，他問過天道了麽，天道老人家同意他們這麽做了麽，真的是！而且裏面還有一些學了點皮毛就覺得自己老厲害了，牛逼哄哄的樣子感覺自己天下無敵，哎！我還就喜歡他們看我不順眼又幹不掉我的樣子，氣死他們”。
那傲嬌的樣子像是一個超大號的幼兒園小朋友，可可愛愛。
成功的把時隙從一個嚴肅的話題裏逗笑了。
申屠崇虎着一張臉故作嚴肅，“我給你說正經的呢，別笑。以後要是遇到了這種人類，別慫，他們要是動手你也直接剛，打不過還有我們呢”
那千叮咛萬囑咐的模樣，仿佛一個慈祥的老父親在叮囑即将離家的孩子。
時隙眼眶裏含着點點淚珠，狠狠點了一下頭：“嗯，我記住啦”
小妖怪微微擡着頭，就比他矮了一點點，模樣端正，眼裏一片清明仿佛透着光，大概就是年輕又自由的模樣。
申屠崇有點感慨，其實很多事情都透着奇怪，他知道。
這個時代的靈氣真的還能支撐一個剛成精的妖族化形即成年嗎？
答案其實是否定的。
但是有什麽關系，誰還沒有一點秘密，尤其是他們這些活了幾百上千年的老妖怪，那秘密多得心房都快裝不下了。
眼神不會騙人，小妖怪眼裏全是清朗，看向人的時候坦坦蕩蕩。
“其實你想完全不遇到那些讨人厭的極品天師也是有辦法的，少接一點這種亂七八糟驅鬼的工作就好了，你可以給別的妖族看看病啥的，雖然這種活并沒有多少”
時隙點頭，他其實也是這麽想的，但是……
少接一點就沒錢呀。
他也想好好工作，養家糊口，雖然他家就他一只小妖怪。
“你們一般都是這麽多錢嗎？”，時隙想到剛才那張紙條問道。
申屠崇繼續在路邊伸手招着車：“看情況了，少的時候十來萬也有，多得時候也可能上千萬，所謂富貴險中求嘛，上千萬不好搞的。”
“很危險嗎？”
“這種東西不好說，你說好好的一個人類為什麽死後就能發展出那麽多品種，鬼就分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鬼，什麽鬼王、鬼将，還有什麽僵屍，毛僵、白僵啥的，怪吓人的嘞”
時隙還想繼續問點什麽，可是車已經來了。
兩只跟來的時候一樣，繼續在後排并坐着。
車子開出了很長一段距離，在接近辦事處的時候，申屠崇忽然說道，“時隙啊，如果可以的話，以後想請你幫個忙”，那神态不似之前，帶着一絲時隙看不懂的複雜。
“你……是說林小曲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