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黑影源源不斷,像是有人刻意和他們過不去,其他人那邊圍繞的黑影少之又少,而圍繞着藍梁的卻只多不少。
原本只是黑乎乎的一團黑影突然出現了兩個發光的圓綠點,像是一雙眼睛,仿佛很久沒吃過飯的一群餓狼。
藍梁初生牛犢不怕虎,絲毫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可怕的場景,倒是殷寧在他身邊護着,就怕一個不注意,藍梁被黑影襲擊。
原本蠢兮兮的黑影們似乎變得聰明了些,它們聚攏在一起,這樣能夠抵消藍梁的一些符紙攻擊,源源不斷地聚攏着,從一群黑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影,幾欲要将這屋子撐破。
随着“咔嚓咔嚓”的木樁房梁斷裂聲,屋頂徹底被頂飛出去,落到了歸一世家結界前,吓了衆多子弟一跳。經驗老練的弟子嚴肅地看向屋頂飛來的方向,而新來的弟子吓得心驚肉跳,心有餘悸地看着碎成渣渣的木頭。
藍梁頭仰得脖子都酸了,黑影的最上方是兩個大大的發着光的圓點,還一眨一眨的,黑影很快就鎖定藍梁,它動了動身體,發出黏黏嗒嗒的聲音,然後分出了兩只又粗又短的兩只爪子,伸向藍梁。
殷寧雙眼一眯就要上前弄死那團黑影,藍梁先一步擋在了他前面,給黑影比了個停止的手勢,那團黑影還真的停了下來,盯着藍梁的手看。
藍梁把方才用桃木劍吸收的黑影放出來,掏出自己的小藥瓶給他撒了點透明的液體,原本小小一團的黑影瞬間變得跟襲擊他們的黑影一樣大。
殷寧将藍梁撈過來:“你這藥……”
“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藍梁站得直挺挺的,頭昂得老高:“我是不是很厲害。”
“嗯,厲害。”
兩團黑影打得不相伯仲,難舍難分,最後那團襲擊他們的黑影被迅速縮小像是被人吸收了一樣,最後消失不見。
藍梁召喚出的黑影在迅速膨脹,到一定程度後爆·炸了,原本的黑影變成了黏黏嗒嗒的液體化成雨點落下來。
藍梁抹了一把臉上黏答答的液體,頗有些尴尬:“沒研究好,失策了。”
“……好。”殷寧大掌撫上他的頭頂:“這樣就已經很棒了,雖然你技術有些欠缺,但是天賦異禀,我相信你。”
話音未落,一個穿着黑長袍的人突然出現,趁着殷寧下意識護着藍梁卻忽略自己時,用自己的武器攻擊殷寧的背部。布料随着武器的劃拉撕扯開,殷寧後背也出現一條長長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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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梁離得近,一下子就聞到了血腥味,他幾欲控制不住的要去跟黑袍人對峙,卻被殷寧緊緊桎梏着。
殷寧看着那黑袍人,心中有所猜測,雖然後背疼痛難忍,但他還是死死護着藍梁,不讓那人碰到絲毫。那黑袍裏的人動了一動,短暫發出一個音節,似乎是對殷寧的行為不屑。
黑袍人并不打算與他們糾纏,手托起一個黑色的罐子,只是将落下的黏黏嗒嗒的液體盡數收了回去,搖了搖罐子裏的液體,黑袍人轉身就走。
藍梁動了動身體,殷寧将他微微松開了一下,卻沒能想到給了藍梁掙脫的機會,他靈活地一鑽,揚起一陣風跑到黑袍人後方将遮住他的衣帽扯了下來。
原本只有一根玉簪固定的發髻随着藍梁的動作,傾瀉如墨,如墨般烏黑的長發從背影看像是位亭亭玉立的仙女。
而這位“仙女”卻開口說話了,是帶有磁性的男音:“好久不見。”
殷寧聽見他的聲音,蹙眉:“是你?你還是不相信我麽?”
“那邊證據确鑿,你讓我怎麽相信你?”黑袍男子氣憤地回了一下袖子:“你讓我拿什麽相信你?!”
最後黑袍男幾乎是咆哮着喊出來。
殷寧怔在原地,沉默良久,垂眸,動了動唇:“我知道了,你走吧。”
“希望我下次再見到你的時候最好能還給她一個清白,洗清她的冤屈。”
“那我的冤屈誰來洗清?”殷寧嗤笑一聲,眸子裏滿是失落與失望。
黑袍人沒有回答,或者說他不屑于回答。
藍梁雙眸充滿震驚看着一蹶不振的殷寧,暗中動了一下手,似乎有什麽東西從手中脫落。他聞着血腥味,赫然而怒,雙目像是含了火,看着黑袍人的背影,他腳步一動就要追過去,被殷寧揪着衣領扯了回來。
“別追了,你鬥不過他。”
藍梁瞪着殷寧,走到他的後面就要幫他看傷口,殷寧轉身沒讓他看:“別看了,他弄出的傷你那幾瓶藥也治不了。”
“…………”藍梁沒說話,一雙眼睛含着淚瞪了一眼殷寧,把他撞得踉跄了兩步,藍梁沒去扶,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走回歸一世家。
殷寧在後面跟着。
回到歸一世家後。
藍梁徹底爆發,弄折了後院的十棵樹,砸了房間裏大大小小的物件,包括無聊時自己做的。
然後和殷寧徹底陷入了冷戰,六星峰的氣氛一度低沉着,讓人感到壓抑。
易罡促是第一個察覺到不對勁的,他看着藍梁和殷寧,又用眼睛量了一下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至少得有五十尺遠。
“那個……”他率先開口說話:“師弟,主……師、師父?你們兩個怎麽回事呀?是發生什麽了嗎?”
藍梁把床上的軟枕朝他扔了過去,易罡促被砸個正着,他把頭上的軟枕拿到懷裏抱着,就看到殷寧穿過來一個眼神,易罡促汗毛炸起,殷寧的眼神冰冷得好像要吃人一般。
就算有易罡促這個活寶在,也沒能将低沉壓抑的氣氛調節起來。易罡促在心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師徒冷戰,中間人倒黴呀。
這樣的冷戰持續了三天,藍梁還是沒理殷寧。殷寧趁着藍梁考核,将易罡促叫了過去。
“這幾天別去那邊做任務了,留在六星峰幫我照顧他,我這幾天也要出去了。”
“主上啊。”易罡促有些為難道:“就是,您如果想和師弟和好的話,能不能先給他道個歉啊?如果口頭說不出來的話,可以寫信道歉的。”
聽了易罡促的建議,殷寧沉默着思忖了一會,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點頭同意:“好。”
藍梁考核完了後,由于不想看見某個人,便拿着最簡單的任務到後面的大果園摘果子,摘着有差不多半個時辰了,藍梁突然想通了一般,有些後悔之前的舉動,想着摘完果子去給殷寧道歉,用果子當道歉禮,然後他們和好如初。藍梁這般想着,摘果子的動作也不由得快了些。
“要快點摘,快點和師父和好。”
藍梁摘完果子交完任務,提着剩餘的果子回到了六星峰,将門打開,朝裏喊道:“師父,我錯了……”
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藍梁在喊師父的時候聲音也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原本上揚的嘴角被他壓平了,甚至開始微微向下彎。
裝着果子的籃子也被他摔在了地上,傾斜着灑出了一地的果子。
易罡促剛把任務交接完,回到六星峰時,就看見藍梁對着空空的房間發呆,易罡促揉了揉他的頭,卻被藍梁激烈地反抗了。
他轉過身看着易罡促,面無表情:“為什麽?”
“啊?”易罡促他問的有些懵,撓了撓自己的腦袋:“什麽為什麽?”
藍梁也只是将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卻不期待任何回答,他也不需要任何回答,他知道殷寧有事在瞞着自己,他一直在等他說出來。
“我不原諒他了。”
原本藍梁以為只要對着殷寧示個弱認個錯,他們就可以像從前一般和好如初了,結果這次殷寧不告而別,藍梁肺都要氣炸了,腮幫子都氣鼓了。
“師弟呀。”易罡促看着那張氣得鼓鼓的臉,問道:“桌子上,師父留給你的信,你沒看到嗎?”
“什麽?”氣鼓鼓的臉肉眼可見的癟了下去,他腳步飛快的走到裏間,看着桌子上那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拿起來翻開看了一下,然後臉比方才還要鼓了。
好奇心驅使着易罡促過去看了一眼,他原本洋溢着歡樂的臉瞬間癱了下去。
上面就有一句話:暫離,歸期不定,勿念。
易罡促把這八個字都要看出個洞來,也沒有看出哪個字眼是用來道歉的。
敢情他那番話全白說了。
易罡促頭一次對自己的主上這麽失望,他恨不得掰開他的腦殼喊。
藍梁拿着那一張信紙,氣得好幾天都沒有跟易罡促說過話。
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讓人打擾他,乒乒乓乓地搞他那些小藥瓶,認真研究着那些藥物。
這天晚上,藍梁異常平和,跟易罡促吃完了飯,還簡單地交流了幾句,雖然大多數都是易罡促在引導話題。
看着易罡促困頓地打了個哈欠,藍梁異常好心地把他送上床榻,易罡促沾床就睡。藍梁看着易罡促的睡顏,站了一會兒,輕輕扯了扯唇:“師兄,晚安。”
他悄悄地借着結界的漏洞從六星峰逃了出去。
他從那個漏洞裏鑽進去,在出來時已經是另一個地方,便是歸一世家的入口處。
藍梁用手扯了扯,手上的那根銀線還未脫落,看着銀線延伸的位置,腳步一擡就要追過去,卻被人拎了回來。
無情看着藍梁,面無表情地解釋着:“你師父讓我看着你,他知道你的想法,最好別冒着危險去找他們。”
藍梁:“?”
說完他手臂夾着藍梁,又把他塞回了六星峰。
藍梁:“…………”
被無情抓回來還知道他在暗中監視時,藍梁萎靡不振,意志消沉,情緒低落。
有時做着事情就開始發呆,一發呆就是一兩個時辰,長長需要提醒才知道回神。無情好似就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一般,不僅監視着他,還給他布置額外的作業,動不動就考核,這樣做的意義就是讓藍梁忘記去找黑袍人。
又半個月過去,藍梁考核完之後,成績還不錯,這次每項考核穩居第一。他向老師求假:“我想請假。”
“病假還是事假?”
“……病假。”
老師看着精神飽滿的藍梁:“我可看不出你哪裏有病。”
藍梁沉默着,然後擡眸看着老師,老師被這眼神一擊,像是被控制了心神一般,寫好告假條遞給他:“寫好了。”
“謝謝老師。”藍梁拿着告假條晃了晃,把魅惑心神的解藥撒在老師鼻子底下。
老師回過神,看着藍梁的背影,疑惑地皺了下眉,不再糾結,繼續批改其他人的題目。
藍梁把告假條遞給看門的弟子,心中有些得意,弟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不像是有病的,還是打開結界将他放了出去。
藍梁腳步輕快地走出去,他扯了扯手裏還存在着的銀線,跟着這條銀線指引的方向走去。跟在藍梁身後不遠處的無情跟着他,順着他的蹤跡将路上可能留下的一切可疑痕跡幫他清除。
有了銀線的幫助 ,藍梁很快就找到了那些地方,裏面和外面是不同的光景,外面的天色還是敞亮的,而裏面卻是黑壓壓的。
藍梁知道他是找到了黑影的據點,他躲在小木叢裏暗中觀察着那些黑影,後面悄悄走來了兩個人影。藍梁有所察覺地回頭,兩個穿着奇奇怪怪的一男一女低頭看他。
女人挑眉:“你一個人類,來找死啊?”
藍梁沒有率先回答,他無視掉女人的問題,站起來待了一會兒,才說道:“我迷路了。”
“所以呢?”女人嗤笑一聲,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還指望我們給你指路麽,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藍梁被他們用繩子一圈一圈的綁住了,打了一個死結 ,女人舔了舔她那有些鮮豔的紅唇,“據說,這個年齡的人類,肉質最為鮮美滑嫩,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好不容易遇到個送上門的,自然是要好好品嘗一番的。”
藍梁沉默一瞬:“……人肉不好吃的。”
末了又補了一句:“兔子肉更好吃。”
“嘁,兔子才幾兩肉?”女人圍着他打了個轉。
無情趁着藍梁跟他們胡攪蠻纏,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後方,将那些黑影們收拾掉了,整個過程沒發出一點聲音。原本黑壓壓的一片地方瞬間變得敞亮起來。
那兩人這才發覺不對,趕忙跑到據點,原本的黑影不見一丁點蹤影,他們再次回到藍梁待的地方,卻看見了另一個人在幫他松綁。
藍梁抖掉身上的繩子,對無情道謝:“謝謝。”
無情卻沒有說話,拔出武器朝那二人揮了過去,一道劍氣,就将他們震懾着後退了幾步,那女人還被劍氣劃傷了臉,實力懸殊。就是人不敢上前一步,只能拉着另外一人逃走,所幸無情并沒有锲而不舍地追上去。
無情觀察着藍梁身上的變化,有絲絲縷縷的黑氣圍繞在他身邊。藍梁眼前模糊不清,腦袋有一瞬間的暈眩,長鳴的聲音在腦袋裏響起,藍梁不可忍耐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再放開時,藍梁什麽聲音也沒聽到,無情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怎麽了?”
藍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聽不見聲音了,但他絲毫不慌,能靠對方的嘴型看懂一點,搖了搖頭,比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沒事。
回到六星峰第二天,藍梁剛起床,腦子還有些懵,敏銳地朝屏風遮擋的方向看過去,有幾道人影在那邊幅度微小地動作着。
藍梁故意發出了點聲音,那幾道人影停頓了一下,然後腳步一轉,來到了藍梁床邊,卻見到了許久未見的朋友。
胡珂是聽藍梁被妖怪襲擊了,聞訊趕來的,他聽說了基本情況後,雙手在他耳邊擊掌,藍梁毫無反應。胡珂憐惜地揉了揉他的頭發,然後雙手捧着他的臉,在他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藍梁捂着額頭,投來疑惑的目光:“?”
胡珂抿唇輕笑,用手和嘴慢慢跟他解釋着,這是妖族特有的淨化方式,他也沒有辦法改別的方法淨化。
也不知藍梁信不信,胡珂只看到他動了動嘴型,極為小聲地說了一個好。
藍梁雖然失去了聽力,但是在其他地方還是很敏銳的,他看向門口的人,胡珂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原本還和煦的臉色瞬間變得冷淡起來。
很顯然,他看到了胡珂親吻藍梁那一幕,藍梁即使離得很遠,也能感知到門口那人悲傷情緒,深深地看了一眼胡珂,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藍梁,轉身離開。
藍梁扯了扯他的袖子,胡珂回頭看他:“怎麽了?”
他指着門口,歪頭疑惑。胡珂揉揉他的頭:“不用管他,一個陌生人而已。”
藍梁點點頭,好吧。
原本已經離開的男人站門前,聽着裏面胡珂冷漠疏離的語氣,他胸口真是憋悶着一口氣,不上不下,心中酸酸澀澀的,死死地握住拳頭,控制着即将暴走的情緒,擡起腳步,真正地離開了。
藍梁有所察覺地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胡珂待在這裏也沒用,便去了外面,說是給藍梁配一些方子會恢複的更快些。
無情完完整整的将方才那一幕看在了眼裏,走到外面的書房,拿起墨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将胡珂親吻藍梁額頭的那一幕絲毫不差地畫了下來,圖文并茂,文筆不減。
他将寫好的信紙放在燭火上方把還濕的墨烤幹,卷成一個很小的紙卷,然後用哨子召喚出信鴿,将卷好的信紙放進了信鴿綁在腳上的竹筒裏面,然後到外面放飛。
看着鴿子遠去,無情收回視線,繼續回到暗中監視着藍梁。
——
彼時,殷寧還在閉關打坐養傷,一只信鴿從外面飛來,落在他的面前,殷寧将自己體內亂竄的氣平息了下去,把紙卷從竹筒裏抽出來,打開看了一眼。
圖文并茂,再加上無情豐富的文筆,殷寧原本體內平息下去的氣又開始紊亂,在體內亂竄,心中一直有個聲音不停地去引導着他,将藍梁關起來,圈禁起來,這樣他就是只永遠屬于他一個人的了。
殷寧把這股引導着他做出超格的事情的心魔壓了下去,默念着自己創作的那一段清心咒。
約摸兩個時辰後,殷寧睜開眼睛,原本那雙眸子飽含不多的情感,現在一絲都沒了,像是毫無生氣的傀·儡,不再帶有一絲一毫的情感,像是一個徹頭徹尾沒有感情的人。
也或許,他是變回了原來的自己。
藍梁在胡珂的照顧下,聽力恢複到以前了,只是這藥的副作用來得也快,促使藍梁的反應有些遲鈍,經常要讓人重複到第三遍,才有所回應。
這期間,如果在沒有人的情況下,藍梁一般都會保持着一個動作,一動不動地待兩三個時辰。藍梁雖然反應遲鈍,但這不影響他思考問題,他一直想找的那個人沒找到,銀線也在那時候斷了。
如果再讓他碰到弄傷殷寧的黑袍人,他一定不會放過那人,管他危不危險,就算兩敗俱傷,他也要讓那黑袍人付出代價。殷寧跟他熟又不關自己的事,他只知道黑袍人傷了自己的師父,他是在替自己的師父以牙還牙。
因為黑袍人的出現,藍梁在恢複了聽覺之後,他開始将自己關在小房間裏,明日沒夜地研究着他那些瓶瓶罐罐,總有一日他會研究出整治那個黑袍人的藥。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也大粗長啊!!
我明天要休息一天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