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松手,這是另外的價錢
望着微信上甩過來一張圖,祝興妍愣怔半秒。
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映着點光,膚色冷白,表情冷淡又疏離,給人距離感。
對面的女人燙着大波浪,一身嫩粉色的連衣裙,妝容精致。
五官算不上出衆,但這樣搭配卻獨有一番風韻,微挑的眼裏流露出點滴期盼。
他……這是在相親麽?
視線在上頭流連着,似乎越發篤定這一點。
就算是明明早就知道他會去相親,可望着眼前這張生動的照片,心也還是不由地被針刺了一下。
不過他不是定下三天期限了麽,怎麽這才不到一天就等不及了?
沒有答案,只有無以計數的猜測冒出來,止也止不住。
再回過魂的時候,又見發亮屏幕上跳出條消息。
陳靜琪:【我查了一下,我發現他竟然是你病人的家屬!】
【你怎麽就吃獨食了呢?】
祝興妍:【……】
陳靜琪:【算了,不計較這麽多了。】
【我潛入進去了,現在就坐在隔壁桌,我要偷偷監視這兩個人!】
看不懂她的所作所為,祝興妍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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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這樣,不會被人打嗎?】
陳靜琪:【沒被打。】
【不過我被罵了,因為我強行和別人拼桌了。】
祝興妍略感無語:【你別說話了。】
陳靜琪:【怎麽了,你也被人罵了?】
祝興妍:【……】
【你再說,我都想替別人打你。】
陳靜琪:【你錯了,你少加了一個“們”,和我拼桌的是情侶。】
祝興妍匪夷所思,譏诮:【你這樣幹,別人可能會覺得你想多人運動。】
陳靜琪:【多人算了,我只想二人。】
放下手機,祝興妍不太在乎地悶頭吃面。
相親就相親吧。
反正與她也無關。
繼續細嚼慢咽着,可視線卻跟自己長了腳似的,不知不覺就往手機上跑。
只是一直不見屏幕再亮起。
三下兩下把晚餐解決完畢,她百無聊賴地癱在沙發上把玩手機。
也不知怎麽的,心情略顯浮躁,連随意調出來玩的五子棋和機器人對戰都輸了好幾把。
索性直接滅屏了,把手機扔在一旁,站起來準備先去洗澡。
熱水從頭頂沖刷下來,明亮的鏡面上很快就起了一層朦胧的霧氣,視野不太清晰。
雪白的肌膚因為熱水被熨上大片淺淡的紅印,似乎能解一天的疲憊。
等到她從浴室裏頭出來,手機又恰好響了一聲。
循着聲音源頭去看,屏幕在此刻亮了起來,有新消息進來。
伸手取過來。
點開,不是陳靜琪發的。
而是……葉潤績。
還是一句她并不太懂的話: 【麻煩你下次親自來。】
說的什麽胡話?
視線在上頭杵了好半晌,也沒明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本來也在輸入欄上打了一個問號,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幹脆當做沒看見好了。
也懶得再管這事,她坐在床頭慢慢把濕發吹幹。
差不多到半幹狀态的時候,手機就像是怎麽也歇不下來,又在悄然間亮了起來。
不自主地,注意力還是被牽扯過去。
跟着去看,全是陳靜琪的道歉微信: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幹了一件特別不道德的事情,你一定要原諒我呀!】
【剛才我偷拍男神的時候,不小心打開了閃光燈,然後就被他發現了,情急之下,我就和他說……】
【是你讓我偷拍他的照片的……】
祝興研被她此舉再次震驚,捏着手機的手不由地發緊,有愠色遍布在瞳孔中。
她自己幹這種蠢事就算了,為什麽要讓她來背鍋啊?
也猛然聯想起葉潤績剛給她發的那條消息——【麻煩你下次親自來。】
那麽,他的意思就是說,讓她自己去拍,而不是讓別人去幫忙拍。
所以……他是真的相信了陳靜琪那麽荒謬的說辭?
祝興妍皺着眉頭回複:【以後你別出現在我面前。】
陳靜琪求饒:【你別生氣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祝興妍:【要是故意,你覺得我會只是生氣這麽簡單嗎?】
陳靜琪就差給她跪下了:【那我請你吃大餐好不好,我當時是真的慌了,你就原諒我吧……】
祝興妍不為所動:【給你兩個選擇,自己解釋清楚,或者是我幫你解釋清楚。】
這下,陳靜琪開始裝死了。
她不做選擇,那自然祝興妍會替她去做。
才剛翻到葉潤績的聊天頁面,他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估摸着是為了這事。
鈴聲急促,仿若催促着人接起。
聽筒裏傳來深沉低啞的聲音,貼在耳際,微癢。
他壓低聲音,言簡意赅:“祝興妍,下樓。”
下什麽樓?
直覺告訴她,他很可能就在她家樓下。
小嘴微張,聲音因為許久沒開口顯得有點啞,确認了下:“你不會……”
話沒說完整,就被他截斷:“是,我在你家樓下。”
印證了她的猜測。
祝興妍詫異又不安,穩定呼吸,和他解釋起偷拍烏龍:“我同事的話,你別當真,她開玩笑的。”
葉潤績置若罔聞:“下來談。”
下去?為什麽要下去?
祝興妍對于他的要求,産生一絲抗拒。
這件事根本就沒有面對面解決的必要吧……
此刻的祝興妍壓根沒有順從他的意思。
只是沉吟間隙,男人的話又從那頭過來。毫無情緒地抛下兩個選擇,态度堅決:“要麽你下來,要麽我上去,自己選。”
這樣強硬的話語聽起來,就像是今天晚上他一定要為那件事,讨要一個說法。
祝興妍緩了口氣,覺得這樣與他對峙下去,也不是辦法。
反正不就是當面談麽,她又沒做這事,有什麽好怕的?
撇了眼窗外喧嚣的夜色,五彩霓虹與昏黃路燈交相輝映,夜晚的涼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偏回頭來時,她帶着底氣地回複道:“我下去。”
說完,便準備挂斷電話。
卻在最後一刻,又聽見葉潤績多說一句:“帶件外套下來。”
動作因為這話跟着停住,跟着他對此做出的解釋傳過來:“我冷。”
“……”
他冷,跟她要什麽外套啊?
簡直就是不要臉。
只是祝興妍也不想與他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悶悶地“哦”了一聲,算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換掉睡衣,她套上寬大T恤和休閑長褲,這才拿起鑰匙下樓。
也記着他那話,估計着他的身型,拿了件較為寬大的外套帶下樓去。
乘電梯下樓,最多也不超過五分鐘。
遠遠的,她就看見身高腿長的男人站在花壇邊上,背景布是漆黑的夜幕。
他背對而站,臉上神情看不清晰,只剩下一方挺闊的身影立着,隐隐綽綽。
祝興妍走到他身後時,男人恰好轉過來。
像是掐着點似的。
借着并不明朗的月光去看他,男人面容英俊,表情寡淡,疏離得與那張偷拍照片中別無二致。
夏末秋初,天氣漸漸轉涼,蛙鳴蟬叫卻仍是不絕于耳。
陣陣涼風徐來,柳樹枝條在半空中搖曳舞姿,額間落下的發絲也随之飄動着。
祝興妍用手把額間碎發撥到耳後,跟着伸手把外套遞給葉潤績:“給你。”
他沒擡手去接,視線在上頭逡巡片刻,再擡起來的時候,不帶半點客氣地挑刺:“這尺碼,我能穿?”
“……”
這已經是她最寬松的外套了,他還想要怎樣?
祝興妍被氣到,與此同時也把半空中的那只手收了回來,不打算再給他,渾不在意的:“不能穿麽?我還以為你習慣性穿女裝。”
最近晝夜溫差大,夜晚也确實是比想象中要涼得多,涼飕飕的風一陣陣的。
既然葉潤績嫌棄,那她索性就把外套,披到自己身上。
也不管他冷不冷,自覺開始談正經事。
祝興妍把電話裏說過的話,加重語調,再次重複一遍:“我同事說的,都是開玩笑的,我根本沒有讓她偷拍你。”
男人也沒再提外套的事。
寡淡的神色隐在半明半暗中,沉吟之間,像是在考據她這話的真實性。
片刻後,薄唇輕掀,也沒根據從前刻板的“騙子”印象給她直接下定論,反而給她機會解釋:“證據呢。”
要證據?祝興妍長睫輕顫兩下。
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與他認真辯駁起來:“我有聊天記錄。”
葉潤績随意掃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質疑:“聊天記錄,作假的可能性很大。”
“……”
這是不相信她?
祝興妍被他一激,又急于掰扯出一條:“還有人證,我同事會解釋清楚。”
“是麽?”葉潤績抓住邏輯漏洞,“她的話這樣自相矛盾,還有真實性可言?”
被他指出,祝興妍這才又記起陳靜琪剛才說的,這麽一看,實在是邏輯不自恰。
也顯然是後悔了,她為何要自不量力地與一個律師談論這些?
無非是雞蛋碰石頭。
這樣的話,好像就沒有其餘的證據了。
悶着口氣,祝興妍也真想不出要說什麽了,看着他游刃有餘的态度,也索性破罐子破摔,無所顧忌地說:“反正我是沒有讓別人偷拍你,如果你要是不信的話,那就不信好了,反正跟我也沒關系?”
“沒關系?”葉潤績抓住最後的三個字眼,反問着,“你臉皮能再厚一點麽?”
她抱胸杵在原地的模樣,像是毫不膽怯,也根本不介意男人的說辭。
緘默半晌,這才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試圖解決問題:“那你到底想怎樣?是要我給你一個交代麽?”
金絲邊鏡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深沉難解的目光仍糾纏在女人身上,口氣透着寒意,義正言辭地回絕:“不用交代。”
咬字加重,提出另外一個條件:“把我的出場費結了就行。”
出場費?
眼裏閃過微不可察的詫異,祝興妍沒明白他的意思:“什麽出場費?”
“那張偷拍照。”他意有所指。
微頓,也似是相信了她的說辭,卻又在轉瞬間換一種讓人更難以反駁的說法:“就算如你所說沒有讓人偷拍,但你敢承認那張照片,你沒看過麽?”
不輕不重的話語沒能被狂風吹散,反倒極為清晰地傳進耳朵裏。
這下,她徹底怔住了。
的确,陳靜琪把那張偷拍照發給了她。
而且她還明明白白地看過,甚至用兩指戳着放大看。
不否認,相當于是默認了。
夜色闌珊,月光并不明朗,她略顯怔然的表情隐在其中,看得并不真切。
正思索着要說點什麽來緩和現下的窘态時,有只小狗悄無聲息地竄到腳邊。
微涼肌膚貼着絨絨的觸覺,她幾乎是吓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前,恰好撞進男人的懷裏。
小狗也因為這不小的動靜朝反方向跑開。
可她卻渾然不覺,雙手攀上男人的胳膊,抓着西裝外套的布料,緊緊的,沒放開。
愣怔的瞬間,卻聽見他冰冷的音色,貼着耳際落下來:“松手,這是另外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