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董旭風到了碼頭,哪裏還見那三艘船。問及漁民,方知昨日已經離開了,原來老崔害怕他回去後遲早揭穿他殺害員外,便将他扔在這孤島上了。

他對着茫茫大海苦笑,“崔老板,你太心急了,不然的話,可以加官三品呢。”

他詢問了一下,正有一艘前往大陸的商船,便給付銀兩,搭渡上船。

他一個人住在船尾的儲藏室裏,随便朝地上一坐,吹起了笛子。

笛聲悠揚,飄飄蕩蕩。

“王,師父,你們還活着。”他握着笛子,思緒萬千,他一生都不會忘記那場劫難。

殺聲震天,烈火蔓延,他和師父躲在地下練功室,原已受傷的師父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将他推到出口,震落石壁,堵塞通道……

他含着淚走到洞口,瀑布垂挂,眼前,是條幾百丈寬的深淵,他別無生路,跳入深潭……

再後來,他被救了……

終于知道師父他們還活着,幾個月來,他第一次睡着。

船曲曲折折走了三個多月,再有幾天就靠近陸地了,從這裏,已經可以看見青山綠樹了。

董徐風站在船邊,望着遠處的景物長出了一口氣,“終于回來了,我又回來了。”

這時,遠處駛來三艘小漁船,看樣子是海邊出海捕魚的漁民了。那三只船逐漸向大船靠近,這時,只聽船上有人大呼:“海盜來了!海盜來了!”

說話間,便見那三只小船登上大船。

“王老板,發財。”其中一位女人裝束的海盜對船主答話。

“金夫人,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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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板好記性,別來無恙?”

“少廢話,你想幹什麽?”

“你還不明白?”金夫人柳眉一挑,笑盈盈道:“二一添做五?”

“哼!做夢!這次我可不怕你,我專程雇了保镖押船,你趁早下船!”王老板有恃無恐。

“那就比試一下吧。兄弟們,上!”金夫人一聲令下,兩班人便打在一處。

董徐風看看,轉身回到船尾自己的住處。他不想惹是生非,招人耳目。

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外面的喊殺聲便漸漸消失了。他走出門看看,小船劃走了,船上載着傷兵敗将,而自己乘坐的船上,船主則在宴請镖局的功臣。

他剛要轉回身,發現船尾上伸上一只手,接着,一個人從船下伸出頭來,是那個金夫人!

金夫人沒想到船尾還有人,吃了一驚,忙又縮回水中。

他走過來,看着水面上飄着一縷長發,便知道她還呆在船下了。等了足足十個數,她還不出來。

他伸手下去:“出來換口氣吧。”

好長一會兒沒動靜。

他要收回手時,一只手抓住了他。

他拉她上來,帶到自己的小屋,關上門,将一條幹毛巾扔給她:“擦擦吧。”

金夫人瞪着他:“你想幹什麽?……你為什麽要救我?”

“一時心軟。”他看也沒看她一眼,坐在一旁。

金夫人狠狠瞪着他,但沒有提出異議。

晚飯時,董徐風端飯菜回來,“吃點東西吧。”

金夫人看看他:“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只是把我吃的讓一點給你。”

“你把玉佩交給船主,換的銀子,為了我?”

他愣了一下,既而問道:“你跟蹤我?”

“偶爾看到的。”

“別自作多情了,我上了船之後,就身無分文,指靠兩塊玉佩活到今天,不遇到你,我一樣會賣掉它的。”他不理會她,獨自吃着。他說的是事實。

金夫人還不信,但是坐下來吃飯了。

“喂,笑一笑,好嗎?”金夫人盯着他,“看你這樣子,飯都吃不下。”

他白她一眼,“愛吃不吃。”

她低下頭吃飯,忽然伸手拽他下巴上的胡子,本來想逗他,誰料,“噌”的一聲,竟給拽了下來。

兩人同時一愣。

董徐風瞪着她。

她忽然一樂:“我知道你是誰了,逃犯,對不對?殺人了,還是搶劫了?你這兩撇八字胡也是假的吧?”

他暗松一口氣,裝做坦白道:“既然小姐看穿,不妨相告。在下董徐風,東瀛人士,負人命一樁在身,逃往貴國。小姐是否報官,全在一念之間。”

“哦,殺人犯呀,”她并不怕,反而笑了,“你我都是一樣的。你與我有恩,我當然不會舉報你的。”她說話很直爽,“董徐風,是吧?我叫金簪,我爹是海盜頭目,他們都叫我金夫人,今年十九歲。你呢?”

“在下二十有四。”

“交個朋友吧,我一定替你贖回那兩塊玉佩,有什麽标記嗎?”

“多謝小姐,不必了。吃罷飯,睡覺吧,到了岸邊,我送你回去。”他不想多說什麽,起身給她鋪了張草席,“将就一下。”

“你呢?”

“我在這邊坐一夜好了。”

金簪看着他到另一邊靠牆坐下,閉上眼睛。看了他一會兒,便睡了。

睡到半夜,董徐風聽到微弱的呻吟聲,睜開眼,只見金簪蜷縮在一處,瑟瑟發抖。

他過來,推醒她:“你怎麽了,身上好燙。”

她臉色緋紅,細密的汗珠層層滲出,“……抱着我……我冷……抱着我……”

他看看她,扶起她,摟在懷裏,“我帶你去找大夫。”

“……沒用的……送我回去……藥在家裏……”她舌頭發硬。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送她上岸了。

拆了幾個木箱,做成簡單的木排,放她躺上去,他在水裏游着,推着木排。

他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岸上時,天也蒙蒙亮了。他渾身濕透,秋天的早晨,微微發冷。他抱着她,依她所指的方向,不敢停歇一步地跑去。

金簪已經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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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簪完全清醒地睜開眼睛時,中午的陽光從窗口射進她的閨房。

“簪兒,你終于醒了,吓死阿爸了。”一位中年男人坐在床前,緊緊握着她的手。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阿爸,董大哥呢?”

“哦,”金阿爸忙對丫鬟道:“快去請恩人來。”

丫鬟領命出去。

“阿爸,董大哥救了我,你怎麽感謝人家,人家可是不稀罕什麽金銀珠寶的。”

“那……你說呢?”

“留他住下來吧。”

“他不是本族人,何況又來歷不明。”

“哎呀,阿爸,他救了女兒,難道還是壞人嗎?”

“好好好,聽你的。”

這時,董徐風進來,施禮相見,來到金簪床前,“金小姐醒了。”

“多虧恩人救了小女,大恩何以為報,請公子直言。”

“哦,舉手之勞,不必客氣。金小姐得的什麽病?”

“哎,小女的病是兩年前落下的病根,雖經名醫診治,有所好轉,多時不見犯了,這些日子卻又發作了,真是傷透腦筋了。”

“哦?無法根治嗎?”

金阿爸搖頭嘆息。

董徐風摸摸金簪的脈象,“大夫是否說小姐外熱內寒,脈息不調?”

“正是。”

“我來試一下。”他扶金簪坐起來,然後運功給她傳輸內力。

一會兒,他收住手,“好些了嗎?”

金簪笑道:“董大哥,好舒服呀,暖洋洋的。”

金阿爸見狀,感激不盡,“董公子,你是我金家的大恩人呀,夫人曾言,誰若醫好小女的病,便将小女許配與他,老夫決不失言。”

董徐風吓了一跳:“伯伯,使不得,這種症狀是練武之人常有的,若在中原,是稱不上病的。小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哎呀,阿爸,你胡說什麽,我還未必痊愈呢。”金簪也不好意思起來。

“是啊,我只是盡力,畢竟不是大夫。”他謙虛道。

“阿爸你出去吧,我和董大哥聊會兒。”

金阿爸沒話可說了,出去了。

“董大哥,謝謝你救了我,你坐這裏。”她拉住他的手。

“金小姐,我還有事,馬上就告辭了。”他抽回手。手被女人拉着,讓他害怕。“怎麽女人都這麽色咪咪。”他暗罵。

“什麽?現在就走?”金簪瞪大了眼睛。

他點頭。

“你……他們會追捕你的。”

“沒關系……我還有父母妻兒,我不能抛下他們不管。”

“你有妻子?”

他點頭,“還有兒子和女兒。”

金簪神色黯然。

“我要走了,小姐保重。”他起身走。

“董大哥,”她叫住他,“明天早上走,好嗎?”

他回頭看她一眼,她眼睛中閃爍着期求,“董大哥。”

“好了,明天再走好了。”他受不了女人嗲聲嗲氣,恨不得一巴掌打過去。他曾經被一個嗲聲嗲氣的女人折磨個半死,聽見這種聲音他就毛骨悚然,渾身起雞皮疙瘩。

“好哇,你坐下。”她從桌上拿來一個紅木盒子,打開,裏面放着各式各樣的金銀首飾。她打開一個小紅包,裏面包着一支金簪。“董大哥,這個送你做個紀念吧,送給嫂嫂,了表寸心。”

他既然說了有妻子,也不好推辭了,便收下。

“這上面刻有一只鳳,是我娘的遺物。我出生時,這支金簪從床上掉下來,所以就取名金簪了。哦,董大哥,你的名字有什麽意義呀?”

“恩……我爹姓董,我娘姓徐,生我那天刮了很大的風,所以就叫董徐風了。”他信口編造。

她笑了,“董大哥,你家不在東瀛吧?”

“哦……這……”他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東瀛人是不起這樣的名字的。

“我見過東瀛人,他們可不是你這種打扮,不過我知道你因為負案在逃,所以才這樣說,對不對?你是中原人吧,剛才你口稱中原怎麽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我不想連累你。”

“我不怕,”她扯掉他的假胡子和八字胡,“這樣看起來很帥。”她盯着他,目不轉睛地看。

他低下頭。

“我好象在哪兒見過這張臉……哦!”她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詭秘一笑:“董大哥,你還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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