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鴻門宴

吃完宵夜之後,阮秋季本想讓司機送人回去,但經紀人不放心,問祁白露要了餐廳地點親自過來接人。在經紀人過來之前,阮秋季陪他站在餐廳門口的石階上等車,因為外頭太冷,阮秋季說如果他怕冷可以先進去等,自己在這裏,祁白露在想事情,默不作聲地擡起頭,他沒有動身,而是道:“你對人都這麽好嗎?”

“你覺得呢?”阮秋季戴一條開司米圍巾,但沒有遮住口鼻,說話的時候嘴裏會呼出熱氣。他的黑眼睛瞅着祁白露的臉,沒等他回答又微微低下頭道:“或許你現在就願意回報我。”

這個動作太具有迷惑性,像是要低下頭來吻他,祁白露沒有躲,而是直視着他的眼睛:“如果我這裏沒有你想要的呢?”

阮秋季只是笑:“白露,不要小瞧了自己。”

說完之後阮秋季就直起身,丢下他一個人在那裏想。等程文輝開車過來,阮秋季送他上車,看祁白露在副駕駛坐好,阮秋季扶着車門說:“明天見。”

明天就是跨年晚會了,白天還有一次彩排,晚上就是現場直播。回去的路上祁白露明明已經很困了,但閉上眼睛還是在想今晚發生的事情。程文輝默默開車,什麽都沒問,可祁白露卻說話了:“你不問我,我們聊了些什麽嗎?”

“這是你的私事。”

祁白露沒言語,過了一會兒,程文輝認真地看了眼後視鏡,道:“小祁,這種事我不能替你做主,我只能說,阮秋季此人連鄭總也讓他三分。”

不用再多說了,程文輝話裏的意思很明顯,讓他小心點別被玩死了。一個鄭昆玉還不夠,再來一個阮秋季,祁白露這種連交際手腕都沒有的人怎麽可能招架得住。

祁白露依舊沉默,程文輝忍不太住了,扭頭觀察了一下他的臉,道:“不管他對你說了什麽,你對他說了什麽,一切都好說。你一向知道鄭總的底線。”

話說成這樣,祁白露反而突然笑了,歪着頭靠在椅背上道:“所以你才一定要來接我,怎麽,你怕我跟他睡啊?”

“沒錯。”

程文輝見慣了圈子裏的風月亂象,承認的語氣很坦然,如果放在別的藝人身上,他大可以任由他們去抱阮秋季的大腿,但祁白露不一樣,鄭昆玉花錢雇他做事,就是要他盯着人。

祁白露似乎笑了一聲,程文輝想看他在笑什麽,祁白露卻把頭扭向窗外,将頭抵在了窗玻璃上,然後就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借着窗外流星一般飛逝的路燈光,程文輝只能看到他縮在座位上,仿佛變成了小小的一團,從他的角度再看也只能看到祁白露的下巴尖。

第二天,他們上午就到了文化中心,一整天都忙得要命。這一次彩排倒沒看到阮秋季了,也沒看到那位副臺長。一直到了傍晚,整個團隊匆匆點了外賣吃,祁白露除了要拍各種活動圖,還要整理妝發,試衣服、換衣服,連軸轉地應付記者采訪,因為知道媒體一定會談及之前的風波,他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

畢竟是在全國的觀衆面前唱歌,這種緊繃的狀态一直到祁白露上臺也沒有放松,祁白露沒空思考別的,滿腦子都是要把這首歌唱好。快到他的節目上臺之前,他一直都戴着耳機反複聽《露水夜奔》,Lydia不敢打擾他,只是偶爾過來檢查一下他的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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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化了稍微有點誇張的舞臺妝,眼睛周邊貼了亮片,低頭時亮片在燈下微微反光,就跟幾滴眼淚一樣。演出服雖然是他自己挑的,但已經是幾件裏顏色最正常的一件,他不太明白剪裁怎麽能花裏胡哨成這樣,走路時還會掀起很有垂墜感的系帶,Lydia說這件衣服穿起來像是白衣仙女。

臺上的燈光一齊對準他時,潮水般的掌聲跟着湧來,祁白露擡起眼睛去看燈牌閃爍的觀衆席,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這就是無數人想要的山頂的風光。他看不清任何一個人,只能看到人頭攢動和熒光飛舞,而他獨自一人站在遠山上遙望。或許不管是誰站在這裏,都會有那麽一刻嘗到被排山倒海的愛包圍的虛榮。

在這樣的地方唱歌像是夢游,不知道為什麽,祁白露覺得阮秋季就在漆黑的臺下看着他,只是一種強烈的直覺,而且這次的直覺在他下臺之後變得更加強烈。表演結束後他就走下臺階,一邊摘耳麥一邊跟經紀人說話,還沒完全走下去,看到了前排人群中的阮秋季。

阮秋季穿很正式的西裝,站在一位女士身邊,替她拿着手包,祁白露認得那位女明星的臉,她是業內頂尖的一位天後級女歌手,也是雲天傳媒的藝人,在今晚第一個獻唱。女歌手旁邊另一個人估計是她的經紀人,他們三個人正在說話,女歌手抱着手臂言笑晏晏,看樣子跟阮秋季很是親昵,但阮秋季的眼睛卻看向了祁白露這邊。

經紀人扶着祁白露的手肘,引着他向下走,他看祁白露在看什麽人,便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但祁白露已經及時收回了目光,跟着他和Lydia往後臺走。下一個節目是新生代男團的唱跳,舞臺附近吵得厲害,經紀人貼着他的耳朵說晚會結束之後有一個推不掉的臨時飯局,副臺長請客,這個面子他們不能不給。

這一下祁白露知道阮秋季昨晚說的“明天見”是什麽意思了,他的節目比較靠後,接受完兩個專訪差不多就到了大合照的時間。因為Lydia要趕回去陪男朋友,所以他換下演出服後就沒卸妝,只在腦袋上扣了一頂鴨舌帽便鑽進保姆車裏去飯局。程文輝也不是沒有預感,但他估計有自己陪着就不會有什麽事,因此放心地準備出發。

吃飯的地方離得不遠,他們到的時候其他人基本都到了,沒想到的确是貨真價實的飯局。因為桌上有不少明星,所以各位攜來的經紀人單獨在另一個包廂。祁白露來得最晚,他一到,一位過去合作過的男演員就先跟他打了個招呼,理所當然地站起來将祁白露介紹給桌上陌生的幾個人。

餐廳是中式的大圓桌,請的人不算很多,也就八個。祁白露或握手,或點頭,都一一打過了招呼,只是輪到坐在他對面的阮秋季時,倒還是客客氣氣地喊“阮總”。阮秋季淡淡地笑了一下,沒說別的什麽,反而是阮秋季旁邊的女歌手好奇地多看了他兩眼,估計是因為在場的男性中只有他穿休閑的衣服,而他臉上還有沒來得及卸掉的妝。

最後握手的人是坐在祁白露右手邊的佳興娛樂的潘總,祁白露沒有伸手,伸手的是潘效言,祁白露只好匆忙把手交過去,潘效言卻十分用力地抓着他的手指,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笑吟吟地瞅着他說:“好久不見啊,大明星。”

聽到這樣一句,祁白露合作過的那位男演員笑道:“原來潘總早跟小祁認識。”

“何止是認識,還有過一段不淺的交情呢。”

他這話說得暧昧,在祁白露坐下之後,手還搭在祁白露的肩頭拍了拍。在場有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仿佛窺破了什麽秘密似的。祁白露臉上沒什麽表情,趁着服務員走上來擺盤的時候,回身去接茶,借此躲開了潘效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轉過身來時,他看到對面的阮秋季不動聲色地審視着自己。

說是審視,其實也不太準确,估計在場其他人看不出阮秋季是在看他,而且阮秋季一對上他的眼睛,便撿起白瓷杯子低頭喝茶,輕描淡寫地躲過了這次對視。

這樣的飯局一貫都是禮貌而拘謹,祁白露又不是開得起玩笑的人,因此吃得多,說得少,偶爾捧場地笑一笑。阮秋季旁邊那位女歌手原來是認識他的,甚至還看過他的電影,開玩笑地說他看起來跟電影裏不太一樣。

祁白露笑了下說:“電影有它自己的魅力。”

這話顯然很讨得那位女歌手歡心,女歌手便跟他聊起他方才在舞臺上唱得那首歌,她莞爾道:“我們在下面聽的時候,秋季說你只是演員,我還不太相信,你的嗓音條件挺不錯的。”

祁白露看着她說了聲“謝謝”,女歌手又多跟他聊了幾句《露水夜奔》的背後制作,最後女歌手轉向阮秋季嗔道:“小祁演得我很喜歡,之前林導找我們合作你還不同意,成片出來你知道說不錯了,下次一定找個合适的機會合作。”

祁白露收回目光,順路看了阮秋季一眼,但是對方并沒有看他,阮秋季放下酒杯擡頭,他臉上的笑有些心不在焉,但語氣依舊溫和:“會有機會的。”

旁邊的潘效言聽到他們的對話,看祁白露這麽受人待見,便又将注意力放在祁白露的身上,他啧啧笑道:“女人緣還真不錯啊,我們家的沈沫也一直誇你,不過可惜啦。”

這話說得有些輕佻,那位女歌手明顯感到被冒犯,一下子失去了吃東西的興致,拿起果汁來喝。廬山之內的人可能還以為潘效言在誇祁白露,都在一旁陪笑,但祁白露卻抓緊了酒杯。

這話幾乎是有侮辱意味的,因為潘效言知道他跟鄭昆玉的關系。

潘效言看他這副模樣,便有些得意,虛張聲勢地拉着祁白露喝酒,拿各種理由來灌他,可能他看準了祁白露不敢吭聲,因為自己有他的“把柄”。潘效言不敢得罪鄭昆玉,也不敢真的毀了祁白露,那麽拿祁白露戲弄一下出出氣也是好的。

祁白露知道潘效言這種人,越跟他糾纏對方會越來勁,便只沉默地喝酒。他數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最後喝到有些醉了,但潘效言還是繼續給他倒,桌子上的其他人多少也能看出潘效言是故意的,這份故意裏還帶了一點狎昵。但既然他不是在欺負祁白露,而是好聲好氣地哄着祁白露,那麽也沒人能說什麽,只能作壁上觀。

潘效言看他似乎真的喝不下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上下撫摸着,将自己的酒杯遞過去,祁白露看了他一眼,欲将那杯酒推開,但潘效言卻“哎”了一聲,湊上前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笑盈盈地把剩下的半杯送到祁白露手邊,道:“替你喝了這麽多,剩下這點,怎麽樣?”

祁白露沒有說話,他盯着那只酒杯,一陣陣地頭暈犯惡心,潘效言又往前遞了一寸,可這一次祁白露不但沒有接過去,還“一不小心”打翻了它。

酒水潑到了桌面上,濕淋淋地滴下來,這個時候如果祁白露說一句道歉的話,或許還能搪塞過去,偏偏他一句話也沒有,他醉得太厲害,已經什麽都說不出來。酒桌上的氣氛一時變得僵持,連一直在說話的其他人也停下來看着他們。

有了這麽一個天然的“舞臺”,潘效言刻意板起臉準備發作,旁邊一直沒動靜的阮秋季卻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仿佛根本沒看到這幅情形,他的目光只在祁白露臉上輕輕一擦,然後若無其事地問:“剛才說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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