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尚雯的婚事

其實說起來,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一年裏頭有四個季節,都是适合睡大頭覺的。

高中生沒這個特權,尚喆作為有目标且一定要達到,早起又比別人落課多的高中生,更是沒這個權利了。他壓力很大,喜歡咬手指頭解壓。時間也排的很滿,幾乎沒時間去參與家庭會議或者去商場幫忙。

可是有一點他做的很好,時間排的再滿,他都會每天抽出一個小時鍛煉身體。為了高考,學校的早操已經取消了。每天五點不到就有人在路燈下或者教室裏早讀,他不,他會用尚武給買的随身聽放英語磁帶聽英語來培養語感,順便慢跑半小時。蘇建之本身就是搞外國文學的,尚喆受裨益良多,中間雖然停了那麽久的課,英語成績依舊是學校數一數二的。

晚上晚自習放學尚武或者蘇建之過來接,他會一路慢跑回去,正好又是半個小時,回去沖澡正好睡覺。

軍醫大學要體檢,他怕自己不合格。

五一前,杜濤提出想和尚雯五一結婚,毫無疑問被蘇家一家老小全票否決。多多要高考,家裏辦喜事亂糟糟的,讓他怎麽複習?

杜濤玩笑說,“你們把多多護的太好。”

尚武挺不樂意,“你是他姐夫,看事兒理智。我是他親哥,只要是我弟弟的事兒都是大事兒,當然要護着。”

“瞧,尚雯不也是你妹妹嗎?”

尚武扭頭看尚雯,“你等不了這倆月?”

“我和杜濤商量過了,我們旅游結婚,不在家鬧騰,順便還能出去看看。回頭我和多多說說。”

尚武臉色很不好看,沒堅持反對,也沒允許她找尚喆說結婚的事兒。這事兒到最後還是放學回來的尚喆自己發現的。

屋子裏多了很多喜字,還有臉盆那麽大的棗花馍馍。尚喆問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姐姐第二天,也就是五一當天要結婚了。

尚武說不會給封禮,尚安琪雖然訓了兒子一頓,但也覺得女兒和女婿這決定很不妥。杜濤和尚雯嚼舌說自己兒子長得漂亮的像個女的,讓尚安琪聽到過,一直心裏不大是滋味。說兒子漂亮可以,漂亮不是女人的專利男人也行,但說自己兒子像女人不行。哪裏像了?走路說話做事,都是地地道道的男孩子。

尚雯要學時髦,別人家閨女出嫁都前一夜盤頭待嫁,她不,她收拾旅行包準備第二天的旅行。尚喆幫她收拾東西,一邊抱怨姐姐日子定的太急,他腦子裏對“準姐夫”的印象還停留在眼鏡兒的階段,還不夠深刻。

尚雯偷偷說,“姐這次對不住你,你姐夫非得五一結婚,其實我也想等你高考完再說。我高考那年也是全家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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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後炮!”尚武翹着腿看電視,沒有送妹妹出嫁的意思。

“你別來勁啊蘇尚武,我這不都和他商量旅游結婚呢嗎?少了家裏多少麻煩吶!”

“旅游好啊,不用請客人,紅包照拿。你們結婚估計得淨賺這個數。”尚武伸出兩根手指頭。

尚雯笑,“哥,好大哥,你自己不就得給這個數嗎?你給多多封紅包我都看見了,一千多呢,就給了我五百,還不趁現在補上?”

“想要紅包?”

尚雯連連點頭。

“去給杜濤打電話,說婚先不結了。”

“摳!”尚雯白他一眼繼續收拾東西。

尚雯和尚安琪擠一張床,尚安琪給女兒交代為人妻子和兒媳的事,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準備婚宴的原因,總覺得不是那麽回事。

說歸說,最後尚喆拿出來五百塊的壓歲錢塞到姐姐旅行包的時候,尚武還是把一個早準備好的豐厚紅包放到了紅皮箱子裏壓箱底。

“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杜濤還是個外人。”

“是不是因為他姓杜不姓蘇?”

“袁大軍姓袁,可哥覺得大軍像是自家人。”

“嘿嘿。”

“早睡,別管你姐這破事兒,現在就沒主見,有她吃虧的一天。”

蘇尚雯就這麽毫無波瀾的嫁出去了,出門尚安琪遇見左鄰右舍總有人打聽,“家裏怎麽貼喜字兒了?尚武還是尚雯?”

“尚雯,兩個文人非要旅行結婚,去北京了。婚宴回頭再補。”

“喲,咱們這還沒這麽着辦婚禮的,還學時髦。”

“呵呵,年輕人,他們怎麽開心咱們怎麽來。”尚安琪笑得仿佛三月裏的花朵。

走出去了後面總有人小聲議論,“是上回那個戴眼睛的男的嗎?”

“聽說是報社副編輯。”

“人家家裏怎麽那麽順風順水呢?”

“不見得咯,走到最後才知道。”

六月底,87年高考正緩緩而來,尚喆的日子越發不好過。他要試着把每一科的複習時間合理分配到每一天裏,還要想着袁大軍什麽時候會到。前幾天他接到電話,說可能能把假請下來,盡量趕過來。

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尚雯也開始每天炖了湯提過來。高考那天蘇建之被分到重點高中做總監考,這個總監考比任何監考老師都緊張,他有個兒子就在自己的管轄下。他這個兒子經歷過一段抑郁的時間,他這個兒子幾乎把那之後的所有時間都拼到了學習上,他怕兒子這次考不好心理會受打擊。

早上起來尚喆開始檢查文具盒,順便坐在客廳等電話。到尚武騎車載他去考場,電話鈴也沒響。87年的高考隊伍已經很龐大了,市裏哪個孩子不是父母的寶貝疙瘩?雖然對兒女升學的要求并不高,但總歸是兒女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不管窮或者富裕,都是有人陪着過來的。自行車被排成長龍,母親們都打着傘為孩子遮陽。男女一水兒的白色短袖襯衫,和一水兒的黑色自行車讓場面頗為壯觀。

袁大軍提着簡易旅行包擠進這人群時還有些懊惱,這麽一大群人裏想找到一個蘇尚喆談何容易,他應該早半個小時趕過來就好了。

他找蘇尚喆不容易,蘇尚喆找他卻容易的很。軍綠色的身影一出現蘇尚喆就愣了一下,站在摩托車腳蹬上探頭看,确定是袁大軍時激動的揮手大喊:“大黑,這裏這裏!”

尚武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人群裏黑不溜秋的袁大軍。扛着個軍綠破布包,臉在太陽下像是刷了醬油的大餅。

尚喆指指人群外的胡同裏,擠開人群往外走。瘦又瘦的好處,尚喆輕而易舉就沖破層層包圍找到了落腳處,袁大軍那體格也不是蓋地,他怕馬上就得入場,一路上揮着胳膊擋開了不少人,挨罵是一定的。

袁大軍擦着汗咧嘴笑:“還怕趕不上,還好。”

蘇尚喆很激動,伸着胳膊笑着說:“你抱我一下,給我點喜氣。”

袁大軍伸胳膊抱住,呼啦了兩把嘟嘟囔囔說:“喜氣喜氣都給你,門門都做個滿分。”

蘇尚喆在他懷裏蹭了蹭臉頰,“我以為你不來了。”

“哪能呢,答應你了。”

“你什麽時候走?”

“呵呵,下午去汽車站,就三天假期,我提前一晚上出來的。”

蘇尚喆哭了,“兩天你都不能陪我。”

“我在這等你出來行不?晌午一起吃飯。給你帶了吃的,在包裏。”

裏面吹了哨子,大群的人開始向裏湧動。袁大軍把人扒出來,見他臉上濕漉漉的擡手抹了兩下,估計力氣有點大,蘇尚喆臉上迅速出現兩片紅印。袁大軍懊惱地呲呲牙,大拇指輕摸了摸,“不疼吧,別影響你考試。”

“不疼。”

“別哭了,我不走。嗯,等你下午場考完再走。”

人已經進去大部分,袁大軍一手提包一手拉着人往前走,看見蘇尚武把包扔車上,接過文具包一直把人送到考場裏。尚喆沒有在門口停留多久,看了袁大軍一眼就跑開找考場去了。

蘇尚武推着摩托車找陰涼,快速的在一對夫婦之前占領了對面一顆垂柳下的蔭涼。袁大軍買了兩瓶水過去,自己咕咚咕咚灌了一氣。

“多多咋還那麽瘦?你們都沒給好好補?”

“長了五斤。你試試每天成堆做題,還要跑步,然後胖個十斤二十斤給我看看?”

“奶奶的,這麽多人。”

“你應該帶着你部隊的人來,把考生全都押走減少多多壓力。”

“哈哈哈哈。”

“……”蘇尚武皺眉看大笑起來的袁大軍,覺得這人吧,雖然在部隊有了點長進,還是有點缺心眼兒。

袁大軍什麽人吶,雙手往頭下一放,直接躺地上就開始補覺了。兩分鐘不到鼾聲起,看得蘇尚武一愣一愣的。再看大半年不見這人吧,應該是南方太陽太毒,又黑了。要是把尚喆放旁邊,特點十分明确,一個非洲難民一個美國白人。好像也更結實了,脖子怎麽那麽不諧調,不知道是不是肌肉。

蘇尚武伸手想捏捏他脖子和肩頭連接處因手臂上揚彭起的肌肉鑒定一下真實性,手剛碰到袁大軍就一個翻身躍起把他一腳踩到了沙土窩裏。

“袁大軍,咳咳,你個王八犢子!”

“……”袁大軍擡腳松手,眨眨眼特無辜的又躺了回去,順帶囑咐,“我睡會兒,你別摸我頸動脈。”

蘇尚武揉着差點被折斷的胳膊半天沒緩過來,擦着一臉黃沙內心悲憤。心想,完了完了,這袁大軍已經成精了,以後要是打架別說是他,他們蘇家所有男人一起上都不夠他一巴掌劃拉的。

其實他不知道,剛才袁大軍條件反射跳起來的時候已經觀察了四周的環境,要不是反應過來是在考場外,不說扭斷他的脖子吧,但那條胳膊肯定已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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