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啓程

尚喆的通知書先到的學校,因為是蘇建之所在大學的附中,有教師正好去大學辦事情,直接就送到了蘇建之手裏。蘇建之接到就給家裏挂了個電話,雖然覺得自己有大半把握,接到電話蘇尚喆還是心裏猛顫了兩下。努力了,但不代表努力過就能成功,他是幸運的。

蘇建之辦公室的同事都說,“蘇老師,你們家第二個大學生了。”

“蘇老師自己就是教授,教育有方。”

“蘇老師的三個孩子好,一個從商一個從文,剩下這個從醫。以後家裏不缺錢不缺文學,還不缺醫生。”

蘇建之很高興,課間就去校外買了奶糖和瓜子,請了一衆同事。

出去辦一場宴席是少不了的,一家人去了酒店鄭重其事的慶祝了一番。蘇尚喆很想把這個消息告訴袁大軍,可惜他沒有袁大軍的聯系方式。他打來的電話都是部隊統一安排的時間內打來的,雖然有電話號碼,但平時基本不會幫助他們轉達什麽消息,除非家裏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蘇尚喆晚上給袁大軍寫了一封信,按照通知書上的開學日期告訴他會提前兩天到。第二天就早起去了郵局,希望這封信能按時到達。

假期對學生來說總是過的最快的,蘇尚喆有空逛逛市圖書館,陪老爺子公園遛彎,早起晨練,還要複習準備迎接學校複查……眨眼竟然就到了開學的時候。

提前一天晚上決定誰去送他過去,尚安琪奇怪的說自己不去,要留在家裏照顧老爺子。尚武想去,他還沒有去過大學校園,蘇建之那學校不算,那是他們小時候踩爛的地方。但人的心理總是奇怪的,想他們幾個從小在蘇建之所在的大學家屬院長大,因為太過熟悉,這所外人看來還挺不錯的大學就入不了他們的眼。

蘇建之也肯定要去的,帶着一家人的榮光。

第二天三個男人拎着兩個大個皮箱出發,尚安琪送到門口就沒再送。只是等三個男人搭上車消失不見,尚安琪才開始大哭。她憋了一夜了,小兒子不走她不敢哭,怕他難過。

尚雯拍着老娘的背不太真誠的勸說:“別哭了,讓你送你又不送。”

“你懂什麽!你們一群沒良心的!你哥也是,當年毛毛躁躁就跟着人下鄉了,都不知道我吓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覺,生怕他在外面出事。”

“行了,多多這是去上學,又不是下鄉去了,咱想再經歷一次文革也沒可能了。”尚雯眼睛有點濕,“我哥要不是經歷那一出,現在說不定還在社會上混呢。都是好事。”

“嗚嗚,我的多多啊,跑那麽遠。嗚嗚,周末都見不着了。”

哭也是能感染的,一個女人的哭很快就變成了兩個女人抹眼淚,老爺子坐在一旁唉聲嘆氣。小孫子沒出過遠門,在一家人眼裏那就是沒長大,還跟個小學生似的。想想也是,高中還是走讀,每天都能見到,半夜還能去屋裏看看蹬被子沒,突然間就去千裏之外讀大學了,半年才能見上一次。好像昨天還是摟在懷裏的小乖乖的,轉眼就插上翅膀飛走了,心疼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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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尚喆心裏也不好受,上了火車被安頓在下鋪,就開始坐在床上掉眼淚,火車走出了臨江市眼淚都沒有停。蘇建之從口袋裏掏出手帕給兒子擦眼淚,“你媽不是不送你,她怕憋不住眼淚惹得你哭。昨晚上說想起你哥當年下鄉,今天你又離家,她心裏難受。”

“我知道。”就是忍不住而已。以後要半年都不能回家了。蘇尚喆對将來的生活心裏茫然。

“一個人上學也別怕,有那麽多同學呢。讓你哥和大軍經常去看看你,慢慢的就适應了。”

蘇尚武開了包瓜子倒出來,“咱媽夠能忍的,我記得當年戴着大紅花下鄉,她眼睛都憋紅了充血了,愣是沖着人群笑的花兒似的。我知道她心裏憋着氣的,拍我那兩下差點沒把肺捶出來。吓的我都沒敢吭聲,跟着人群趕緊跑了。”

“可真沒良心,你媽回去哭了一休。”

“嘿。”蘇尚武重重嘆了一聲,摸了摸鼻子。

“爸!”

“嗯?”

“我媽總接受不了她變老的事實,你得哄着點。”

“呵呵,這用你說?”蘇尚武丢着手裏的蘋果直笑,“說實話咱爸娶這麽個漂亮媳婦兒比誰都寶貝呢,你見咱爸和媽紅過臉?”

“兔崽子!”蘇建之佯裝生氣,拍了尚武一巴掌。

“我說的是不是實話,要不是媽那麽漂亮,咱多兒能這麽搶眼嗎,剛上火車的時候多少人扭着頭看。”

“屁話。”蘇建之戴上眼鏡剝瓜子,“你媽生的你們,不像她像誰?”

“老教授呢您,注意文明用詞哈!”

“爸爸,你和媽怎麽發展起來的?”尚喆好奇。

“相親。不過相過親我就覺得沒戲。”蘇建之推推眼睛,嘴角翹着,想必年輕時候的事兒一點一滴都印在心裏。誰沒有青春年少浪漫過呢?回憶起來總是甜的。

“你媽她怕黑。”

“和多多差不多,他很小的時候有一天你和媽都不在家,我和尚雯在家門口玩。不知道怎麽就停電了,咱屋子哇一聲怪叫,吓的我和尚雯叫了一聲就往外面跑。跑到樓外面才想起來多多,唔……回去的時候他哭的臉都青了。估計那一聲是吓慘了,叫岔聲了。”

“你讓爸說,回憶往事呢。”尚喆踢啃蘋果的哥哥。

“嘿嘿,無意中發現她排舞要很晚才回家。那時候不知道誰家的孩子,用彈弓把那一條街的燈泡都打碎了。我送她半個月,才通過考驗。”

“當時追我媽的人是不是排成一條街?”

“倒也不是,你姥姥是有來歷的,人也貴氣。一般人吧,都覺得配不上她,別說追求了。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那媒人怎麽想起給我倆牽線了。”

“那還用問,緣分呗。”

“唉。”蘇建之嘆氣,“你這拼勁兒遺傳誰呢?”

“這功能是我變異出來的。”

“他基因突變。”尚喆補充。

中間站停車又有兩個人扛着行禮進來,父子三個默契地換成無關緊要的話題,親密的事總是不願意和外人分享。

兩天時間終于晃到了目的地,蘇建之一再表示對大兒子往返于兩地之間佩服不已。這樣連着跑幾趟,真得要人命。

下了火車三個人都舒了口氣,尚武說:“這次還不錯,後來進來的三個人衛生都還可以。我回家那次也下鋪,旁邊那個的腳整個就是一個化學武器。你說你自己腳臭能聞不到?不用被子包着,愣是伸到外面晾着。我一路都是躲在廁所回來的,頂不住了就回去塞着鼻子勉強睡覺。”

“人家那才是有心機的,你躲廁所,他一個人占兩個鋪子。”

尚武想了想,一拍額頭叫道:“奶奶的,他肯定把腳擱我床上晾了,我早上起來聞到手上都是臭的。”

父子三個哈哈大笑,一路過來的疲憊散去少許。

這是個陌生的城市,一走出出站口蘇建之和小兒子就有點不太适應。南方的城市發展迅速,個頭都不高,卻一個個面帶匆匆的神色。

“多多!這裏這裏!”袁大軍晃着手裏的軍帽站在鐵栅欄外跳着大聲招呼。

尚喆不可置信的看着把袖子卷到大臂的人,壓抑着尖叫沖過去,抱住他的胳膊驚喜地問:“你怎麽在這!你怎麽來啦!”

“剛從外面回部隊,給家裏打電話,姨說今天到。”

一邊兩個同樣穿迷彩的咧着嘴笑,二話不說就把蘇建之和尚武手裏的箱子奪過去三兩步去了一旁停着的軍用吉普車上。

“行啊大軍,汽車都能開出來。”

“我可沒那本事。”袁大軍沖車子的人努努嘴,“求人家老半天了,十瓶午餐肉換的。咱先去學校,這車偷開出來的。”

那兩個戰友一個是汽車兵,一個是和他一個連隊信中的那個他的“一哥們兒”,叫張東。汽車就是他搞出來的,是個有關系有膽量的人。被袁大軍塞到副駕駛車子發動的時候,扭過頭幾乎是趴在那裏,沖尚喆直咋舌。

“你就是大軍的弟弟?這回出去實訓,天天念叨你,說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你開學。嘿,真人比照片上好看撒!”不停嘴的又說:“叔叔,這位哥,不好意思哈,先認識了一下我們連隊共同的弟弟。”

蘇建之笑笑,“沒想到你們還開車過來,別犯了部隊紀律。”

“不會,十瓶罐頭呢。”張東拍一旁的人,“是吧小李。”

也不知道三個人私下開了什麽玩笑,張東這麽一說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

“弟,我弟真俊吶。以後你也是我弟,有什麽事兒找哥。”張東指着袁大軍呼扇巴掌,“別欺負我弟,他掐死你你也不能還吶。你那手鐵耙子似的。”

“倆孩子,從小喜歡鬧。”蘇建之笑罵,蘇尚喆臉上一紅扭頭從父親和哥哥那邊的車窗看路上行人。

一路上笑笑鬧鬧就到了學校,小李開着車回去了,張東和袁大軍先去學校給蘇建之和尚武聯系了賓館,東西放好才領着尚喆去報道。

因為提前一天,報到的人還沒到高峰期。不管是領單子交費用領鑰匙杯子臉盆等等,都是倆迷彩跑來跑去,動作麻溜的很,一個多小時就跑遍了學校各個辦事處把什麽都弄齊了。宿舍還沒有人來,六人間上下鋪,餘下的一角是一張方桌六把小木凳。

袁大軍自發自覺的出去接了水,泡上抹布把尚喆的床尾仔細擦了一遍,張東繼續和尚喆聊天,“部隊裏被褥都這樣,你要是嫌硌的慌,讓你哥回頭多給你整一床弄過來。都打聽過了,就起先軍訓特別嚴,可能有點苦,這個月過去基本就好了。雖然也有體能訓練,不過還是學習為主。”

“我沒那麽嬌氣,被褥也還行。”尚喆視線追着袁大軍,看着他爬上鋪褲子因為蜷腿繃緊,似乎能看見大腿的肌肉。

袁大軍把抹布扔下來,坐在床上對慢慢掃地的蘇建之說:“叔,擱那我掃。等鋪好床咱們先去吃飯。”

“你什麽時候回部隊?”尚喆問。

張東替他回答:“剛回來,正好兩天假讓休整,還真是巧了。明個兒讓你哥和大軍哥帶你和你爸好好在這邊兒逛逛。”

蘇尚喆挺開心,抿着嘴笑渦兩個。

袁大軍在窗戶上鋪了報紙,把領過來的被子褥子曬着,幾個人一起出去吃飯。學校裏也是部隊制,是個領導或者教師都是一身軍裝,每次遇見筆挺軍裝的人對面走過來,袁大軍和張東都是齊刷刷的行軍禮。

某些威嚴的東西對于男人還是有天生的吸引力,一路走下來尚武不勝唏噓。

“沒好好上學,是不是後悔了?”

尚武唉聲嘆氣,“我這不是犧牲小我成就大我呢嗎?在精神上已經超越了一切。再過兩年我成了企業家,一定支持國家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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