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呃……”大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面如冰霜的淩漠寒,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屋內,又看了看蘇聿,支吾了一聲,下筆開方子,一邊說,“如果這位公子是……咳……撞傷,那等一會兒他自會醒了。如果醒後有頭痛惡心等症狀,就按這個方子抓藥。”
淩漠寒表情漠然。
“呃……還有一些外用的藥,如果身上有淤青的話……就抹一些……”大夫交代完,趕緊站起身。淩漠寒面無表情,扔出幾兩銀子,“把藥抓來。”
“……”大夫雖然很想說他只管看病,但攝于淩漠寒身上的氣勢,再加上對方錢給的不少,趕緊接了。
蘇聿好歹不是弱不禁風,躺了會兒也清醒不少。
他一睜眼看見旁邊的淩漠寒,條件反射一把拽住對方袖子。
“……”淩漠寒看他。
“……教主還生氣?”蘇聿可憐巴巴的問。
“覺不覺的頭疼?”
蘇聿搖頭。
“惡心?”
搖頭。
“想吐?”
“……教主我沒懷孕真的……我還是清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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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大夫拎着藥回來了,淩漠寒一手接過來,大夫不等他下逐客令就一溜煙的又跑走了。
“翻身。”
“……?”
“背朝上。”
“……”
“脫衣服。”
“……”
蘇聿想說教主你還要搞神馬不要再來了今天讓我消停消停吧但是沒膽子再惹他,于是乖乖從命。
他一脫下衣服,淩漠寒就看見本來白皙的皮膚上一片青紫,顯然是剛剛被撞的。
藥膏用水化開,淩漠寒一點一點的将它抹到蘇聿背上。
蘇聿抖了抖。
“疼?”淩漠寒停下動作。
“不是……”蘇聿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雖然是有點疼,但淩漠寒的動作卻過分輕柔了……換句話說,他太敏感了。
蘇聿把臉埋到手臂裏,努力忽略淩漠寒手上的觸感,悶悶的說,“教主別生氣了。”
淩漠寒沒有應聲。
這時候他早就已經不再生蘇聿的氣了,卻是氣自己不知輕重。
“教主教主……”
“嗯。”
“我錯了我錯了……”
“嗯。”
蘇聿把腦袋轉向淩漠寒,“那別生氣了?”
淩漠寒面色不變,目光專注的幫蘇聿抹着藥膏,淡淡應道,“嗯。”
“……”
淩漠寒抹完藥,對上蘇聿的眼神。對方的眼睛黑亮亮又可憐兮兮的,像被主人抛棄的小狗。
算了。淩漠寒想,這家夥……總有一天他讓蘇聿把事情一件件講清楚。
他這麽想着,面色如常的從床邊站起身,誰知道蘇聿像安了彈簧一樣吧唧一下坐起來。
“……”淩漠寒平淡道,“我出去有事辦。”
“……我跟你一起去。”蘇聿說話不經大腦。
眼看淩漠寒又沉默了,蘇聿才明白,教主大人有事想要獨自辦怎麽會要人跟着!
他立馬蔫兒了,剛想繼續承認錯誤,卻聽見淩漠寒似乎輕輕嘆了口氣。
“頭不疼?”他又确認了一遍。
“不疼不暈不惡心不想吐!”蘇聿立刻舉手發誓。
“……衣服穿好,跟我來。”
淩漠寒帶着蘇聿再上街,此時街上已經冷清了很多,幾家流動的小攤都收了,許多街邊的商鋪也關了門。
按理,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宵禁。但因為這鎮子完全臨港口而建,又有船只在夜裏來來往往,便也沒人管。
蘇聿跟在淩漠寒身邊走,左看右看怎麽就那麽眼熟,再一拐彎,前面赫然是王家糖鋪!
“……”怪不得剛剛會被教主遇見!
這時候王家糖鋪的夥計正在掃地打算關門,看淩漠寒兩人進來,稍微猶豫了一下,沒攔,看來是打算再做一筆生意。
櫃臺後的中年人正把算盤打的啪啪響,聽見腳步聲擡起頭來,看見蘇聿,呵呵一笑,奇道,“公子又來買糖?”
“……呃……”蘇聿支吾。
淩漠寒沒看蘇聿,說道,“取卓老板要的糖。”
“……”中年人打量了淩漠寒一眼,“什麽糖?”
“賣5斤送1斤的麻花糖。”
“什麽時候要的麻花糖?”
“三月前。”淩漠寒看對方還要再問,微微一皺眉,自腰間取出一塊玉佩,直接遞給櫃臺前的老板。
中年人只看了一眼,立刻閉嘴,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又看了蘇聿一眼,“這位公子是和您一起的?”
淩漠寒點了點頭。
中年人就不再問,領着淩漠寒與蘇聿進了內堂。
蘇聿跟着他穿過了整個院子,再往裏進了卧房,看着他按開床邊的暗格,從裏面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
“5斤,5送1,不多不少。”中年人将紙袋遞給淩漠寒。淩漠寒拿在手裏看了一眼,就轉手遞給了蘇聿。
“……”全程雲裏霧裏的蘇聿就又捧着一袋麻花糖從王家糖鋪出來回了客棧。
他們到了大堂,蘇聿忽然想起來上面一片狼藉的房間,跟店夥計換了間房,賠償的金額自然記在最後的賬上。楊花鎮上來往武林人挺多,店夥計好歹不是第一次見這種事兒,也不算大驚小怪。
蘇聿臨要換房了,忽然發現自己之前掉在地上的用自己的錢買的麻花糖,猶豫了一下還是撿起來。然後又尾随淩漠寒進了新換的屋子。
淩漠寒沒阻止他,只是說道,“吃吧。”
“……”
“想要看的東西就在裏面,不吃不知道哪顆麻花糖裏夾着你想看的情報。”
“……”蘇聿想到了吃掉3斤麻花糖的淮水。
淩漠寒見蘇聿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盯着紙袋,平淡的問,“你不是愛吃甜的?”
“……什麽時候?”
“以前說的。”
“……”蘇聿立刻将滿臉的悲傷抹去換上燦爛的笑容,“嗯!是愛吃!但是……這還是有些多吧……”
淩漠寒應了一聲,說道,“随意就好。”說着也不再管蘇聿,坐在椅子上,側頭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什麽。
蘇聿盯着淩漠寒的側臉看了一會兒,覺得越看心跳有點加快,憤恨的把目光移回來。
長這麽帥氣幹嘛使!他一邊暗暗罵着,一邊把手伸進紙袋裏。
第一下便摸着一張紙條。
“?!”蘇聿喜出望外,心說這麽容易?趕緊拿出來。
紙條被塞進去的很倉促,只是随便的折了一折,攤開,上面潦草的寫着一句話。
“樂不思蜀?記着你的身份和任務。”
蘇聿下意識的把紙條塞進了袖子裏。他這才注意到剛剛伸手去掏的是自己先前買的那一袋。
……這是那個陌生的男人放的?
蘇聿渾身一僵,心思混亂。
什麽身份?什麽任務?
他把自己的袋子疊好放到一邊,拿起淩漠寒後來買的那一袋,再伸手進去抓。
心思卻已經全然不放在那上面了。
該死的!他忍不住在心裏默默的罵這身體的原主人,蘇聿到底是什麽人!
他一邊想,一邊一顆一顆的吃,卻是食不知味,也不知道甜。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顆,嚼着嚼着嘴裏有嘎嘣嘎嘣的響聲。蘇聿先是下意識的又嚼了兩下,嚼不動。他思緒全不在這上面,差點就要直接吞下去,最後還是給吐了出來。
“……”是一個小銅球。
蘇聿啊了一聲。
淩漠寒轉過頭,蘇聿正拿了塊布把銅球擦了擦,遞給淩漠寒。
一邊遞着另一只手還往牛皮紙袋裏抓。
淩漠寒卻沒有接銅球,只是一把将牛皮紙袋拿了過來。
“……不用吃了?”蘇聿後知後覺。
“挂買5送1,一袋裏只有一條情報。若是買5送2,便是兩條。以此類推。”
蘇聿哦了一聲。
淩漠寒捏開銅球,将一張白絹抖了出來。蘇聿瞥了一眼,只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人員動向。”淩漠寒說道,“教中教外,覺得有異或者有必要彙報時,買5斤再送糖的告示就會挂出來。”
蘇聿乖乖點頭。半晌,淩漠寒皺着眉看完,又讀了兩遍,将白絹放入燈芯裏燒了。
“确實不是赤血堂人所為。”淩漠寒說。
他并非不信任穆惟遠,只是若哪個壇主有異心,或是哪個分壇發生了在壇主尚未察覺時已發生了異變,若只是一級級上報,就很容易将事實隐瞞過去。
讓王家糖鋪做這種事,也是以防萬一。
“不覺得甜?”淩漠寒看着白絹燒完,再看蘇聿,皺着眉問道。
蘇聿被他一提醒才真覺得嘴裏已經甜的發苦,十分難受。
“我去漱漱口……”他說着居然不忘抓起自己那袋子糖奪門而出。
淩漠寒皺着眉看他的背影。
蘇聿将自己的那袋糖扔掉,吃了将近一袋,就算是花自己的錢買的也不想再吃了……他又在院子裏繞了一圈,小心翼翼的回了自己房間,一邊瞄着門口,一邊把剛剛放進袖子裏的紙條燒掉。然後才坐下來灌了一杯水。
這天晚上他沒怎麽睡着,睜着眼睛等天亮,而後出發上去泉陵的客船。
坐在座位上,白洛楓不着痕跡的看了眼蘇聿,旁邊的穆惟遠抓住他的手,眯起眼,“怎麽了?你今天早上看了他5回。”
“……”白洛楓似笑非笑,“我看誰不是我的自由?”
穆惟遠神色不變,目光卻暗了下來,白洛楓趕緊說,“蘇聿今天沒纏着教主。”
“……”
蘇聿今天豈止是沒纏着淩漠寒,簡直乖到不行,在淩漠寒身邊正襟危坐。
他雙目平視,船艙裏亂哄哄的,他卻透過人群的間隙看見岸上似乎站了個男人,正是昨晚只見過一面的那個。
然而只是一眼,視線快速的被其他人擋住。
只在那一眼,他看見對方沖他笑了笑,帶着點促狹和威脅。
“開船喽!”
清晨,大河之上煙波浩渺,船家吆喝了一聲,将船從岸邊撐開。
前路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