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淩漠寒吸了口氣,經脈劇痛,不僅是這一掌的功力。
上一次他與聖焰教副宗主所拼那一劍受的內傷尚未好全，而且……在他經脈之中,似乎還有一股極為奇怪的氣息。
這道氣息平常隐藏的極深，正如蔔梅所說，被他的內力壓制在經脈末端動彈不得，但現在，這道氣息似是尋到了機會，趁他內力虛浮時猛地爆發出來。
宛如利劍,直沖心脈。
淩漠寒閉目凝神,內息快速的在體內運行，卻是重重受阻，每突破一次阻礙,經脈就更痛一分。
然而淩漠寒并不管這劇痛，全力将其調動到心脈周圍，終于将将趕上那未知氣息的雷霆一擊。
淩漠寒渾身一震。
在蘇聿看來，淩漠寒忽而閉目，身體卻晃了晃，他趕緊一把将淩漠寒扶住，緩慢的扶着他靠樹坐了下來。
淩漠寒眉頭緊蹙，呼吸之間胸口起伏劇烈，嘴角淌血，蘇聿從沒見過他這樣，一時間腦海一片空白。
好歹沒過一會兒，他便反應過來，拽住淩漠寒的手腕，小心翼翼按照書中所說，送了一絲自己的真氣過去。
月西江的心法不陰不柔，通達溫和，進入淩漠寒體中倒并沒引起任何反抗，只是蘇聿立刻發覺淩漠寒體內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勁，極為邪氣，所經之處便覆在經脈之上，甚至向外滲入血液當中，蘇聿心中一沉，趕緊運起心法，追在這股邪氣後面要将其逼出體外。
蘇聿武功平平，內力卻十分精純，這大多要感謝身體原本的主人，因自從他接管身體以後，最多就是将內力煉化以為己用，至于內力的積累，實在并沒有比之前多多少。
或者說，蘇聿原本積累的內力已足夠多，多到以他的年齡，基本已經無法從此再進一步。
然而盡管如此，要驅逐這股邪氣，他的內力還遠遠不夠。
只是他這一攪合，就多給了淩漠寒一絲機會。
Advertisement
剛剛一戰內力近乎耗盡，淩漠寒本是全力與之抵擋，但蘇聿的內力進入體內後，他還多了一絲餘力，便分出一息，脫離戰團在身體中游走。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依心法，淩漠寒的內力慢慢恢複，那股邪氣終于察覺到沒辦法再在這時候占據主動權，又嘗試着沖刺了兩次，便倏然而散。
它像最初始時一樣，分散在經脈末端，隐匿身形，讓淩漠寒幾乎完全沒有感覺。
內息在身體中運行三次，發現實在找不到蹤跡，淩漠寒微微舒出口氣，激蕩的內息漸漸平穩。
與此同時，蘇聿也快速收回自己的內力，急急忙忙睜眼看他，小聲道，“教主？”
淩漠寒應了一聲，聲音與平日并無差別，只是尾音隐隐發虛。
他睜眼，看見蘇聿也是一臉慘白，滿頭大汗。
滿頭大汗是累的，一臉慘白絕對是被吓的。
“教主……覺得怎麽樣？”
那股邪氣雖然隐去，但經脈中的劇痛卻只增不減，淩漠寒搖了搖頭，只道，“有些累。”
“蔔梅說的對……”淩漠寒阖目道，“确實，這身體裏……有些不對。”
蘇聿不接話，小心翼翼的調了調姿勢好讓淩漠寒靠的更舒服。
然而淩漠寒卻搖了搖頭道，“扶我回去。”
外面起了風，秋葉到底是有些涼。蘇聿脫了外袍披在淩漠寒身上，而後環着淩漠寒站起來。
蘇聿緊咬牙關，倒不是累，他雖然比淩漠寒矮，但好歹也是習武之人，能平平穩穩的扶着淩漠寒回小樓。但他此時感覺到淩漠寒腳步發虛，半個人都靠在自己身上，只覺得心裏空茫，難以置信，然後，才覺得一股一股的鈍痛。
樓內迷魂香還未散盡，遠比外面空地上的濃烈。蘇聿并沒什麽感覺，然而剛進沒兩步，淩漠寒原本已經漸穩的呼吸竟又急促了起來。
“教主？！”蘇聿見狀，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卻是飛速向後躍去。
“……咳……”淩漠寒難得苦笑了一聲，輕輕拍了拍蘇聿，“沒事……只是我倒把這個忘了……”
他今夜能醒過來，倒不是迷魂香對他不起作用，其實是生生疼醒的。
這股疼痛，一戰之前勉強能忍，一戰後，他內力消耗，卻疼的眼前隐隐發黑。
剛剛安穩下去的邪氣，居然像找到了同盟一般，飛快的吸收着什麽，蠢蠢欲動起來。
淩漠寒只得閉目運功鎮壓。
蘇聿在旁邊，他只能幫淩漠寒擦了擦冷汗，也不知道該幹嘛，手足無措了一會兒，就盯着淩漠寒蒼白的臉色，就好像他多看兩眼對方的臉色就能恢複正常一般。
“看什麽？”冷不防淩漠寒睜眼，平淡問道。
蘇聿搖頭，臉上全是憂色，咬了咬嘴唇，小聲問道，“教主覺得怎樣？”
“好了些。”淩漠寒輕輕舒了口氣，看蘇聿臉色也極差，似笑非笑道，“怎麽，現在不覺得難受了？”
“不難受不難受……”蘇聿先是下意識順着答了兩聲，才忽然反應過來不對，愕然道，“什麽？”
“看我殺人，有何感覺？”
“……”蘇聿有些張口結舌，憋了半天，只能說道，“該殺！”
淩漠寒一揚眉。
蘇聿腦子轉了半天，沒明白淩漠寒什麽意思，他想了想，低聲道，“我不殺他他便殺我……這道理我怎麽會不懂。我只是初時有些……從不知死是如此輕易的事。”蘇聿說到這兒，忽然想起淩漠寒剛剛的異常，瞪大眼睛，心說不會吧！教主莫非是以為他見了教主殺人就心裏不舒服外加鬧別扭吧！
……不可能這設想太可怕了！
盡管蘇聿使勁壓抑着自己的猜測，但他趕緊繼續解釋道，“我剛剛站在屍體前……只是想着是不是應該揭下面巾看一看的……”只是是他到底對死人有些敬畏，所以有點糾結。
“我本來也可以不殺他。”淩漠寒淡道。
蘇聿手指動了動，搖頭道，“教主是随心所欲之人……師父，吳秋嚴也說過……江湖上，不過為殺而殺，以殺止殺兩回事。教主……只要不是濫殺無辜，就夠了。”
淩漠寒看着他，眼神似笑似嘆。
濫殺無辜……，他低聲道，“你，雖然如此說，日後小心後悔。”
他聲音太小，蘇聿壓根聽不清楚,也沒有多想，甚至沒意識到淩漠寒剛剛的表現實在很像患得患失，很快就把這段對話丢到身後，擔憂道，“教主覺得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淩漠寒微微搖頭，“還有小半夜天才亮，這口氣不洩，我還尚可一戰。”
蘇聿一頓。
因為前夜只有一黑衣人，他也一直以為來襲者只有一個，此刻聽淩漠寒這麽一說，渾身都緊張起來。
不行……他暗暗想道，不能再讓淩漠寒傷上加傷，更何況，若真遇上高手，淩漠寒此時狀況，恐怕只能以命相搏。
有什麽辦法……
蘇聿目光掠過小樓，樓內所有人都睡着，因而黑衣人根本不會費心思管他們。
……那如果淩漠寒也……
但剛剛不知為何，淩漠寒一進小樓似乎極為不适，但再怎麽不适也比沒命好吧……
“……”這麽想着，他手指微動，但淩漠寒先他一步，他還沒将手撤出，已經使力握住他，“想敲暈我？”
“……”蘇聿一臉窘迫，心說要不要這麽敏感！
淩漠寒嘆了口氣，為防止蘇聿不死心，只能說道，“迷魂香不知下在何處，樓內比樓外濃郁了的多，且似乎與我體內那股邪氣反應……”
蘇聿聽了一驚，“教主體內的毒……”
淩漠寒有些漫不經心道，“這回，蔔梅大約就能查清了吧……”
他答的漫不經心，蘇聿急的快在原地轉圈，“若是如此，小樓不能去，那後半夜還有人來怎麽辦……”
“別怕，我說了，尚有一戰之力。”
“不是……”蘇聿使勁搖頭，“若是一戰之後呢？”
淩漠寒沒回答他。
“元氣大傷恐怕還是好的……”蘇聿自言自語道，後半句話卻怎麽也沒說下去。
他不能讓淩漠寒死，尤其是，被他連累而死。
信念雖堅，但蘇聿知道，若真有高手，他的阻撓不過螳臂當車。
一時之間，蘇聿只覺得自己如此無用。
然而只是下一秒，他便自己搖了搖頭，低頭看淩漠寒。
淩漠寒确實累了，雖然神智清明，心中警戒，但卻微阖雙目，閉目養神。
他記得，以前在吳家藏書閣中，見過一本很破爛的書籍。
裏面招式不多，卻都是以弱制強，只不過沒什麽人願意學。
原因很簡單，那都是趁對方不備，以命換命的打法。
蘇聿目光漸凝。
淩漠寒只能睜眼看他。
“……蘇聿。”淩漠寒伸手将他的頭按低些，“不必亂想。”
蘇聿一笑，乖乖的點頭應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