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七

林星綴下意識開始回憶那個叫塞斯的侍者長什麽樣子。深栗色的頭發和有些清秀的五官,  笑起來跟外面飄蕩的水生植物一樣柔軟可欺。

獵場老板這麽個外表落拓、內裏精明的人會選擇讓他看管控制器,那定然是吃準了塞斯沒那個膽子去動它。

但現在塞斯不見了。

“現在是他的上班時間。”另一個侍者說,“往常這個點他都還在獵場裏。剛才狩獵戰開始後不久,  他說老板有吩咐、要他出去辦點事,  然後就不見人影了。”

“......他走了大概多久?”

“十五分鐘,  二十分鐘?我也不記得了。”侍者滿臉無辜地說道。

“他怎麽跑也跑不出基地。”獵場老板臉色陰沉地說道,  如果說剛才他對塞斯的懷疑只有三分,  那現在要上升到九分了,  “我去他的住所找他。”

獵場老板調出了員工們的信息登記冊,發現他的地址是“四區五零二號”,  于是他扣上自己的帽子就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應該是去找塞斯算賬了。

林星綴和姬雲程對視了一眼,不确定他們是否應該跟着去。

等獵場老板氣勢洶洶地離開後,  之前開口的那個侍者明顯松了口氣。

“老板的表情可真是太吓人了。”侍者有些緊張地說道,  “塞斯犯了什麽大錯?我很少看見老板這麽生氣。”

林星綴猶豫了片刻,坐回了吧臺的座位上,說道:“那是老板和塞斯之間的事,  總歸也牽連不到你們。”

“塞斯可真是瘋了。獵場的薪水是整個基地最豐厚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這份工作,  居然還敢弄出幺蛾子來。”侍者擦着玻璃杯嘆息了一聲,“我就怕老板發威,  把今天在場的侍應生全給開除......那我這周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沒事的。”林星綴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問道,  “你跟塞斯很熟?”

“還行吧。好歹也在一起工作幾個月了。”侍者說着說着,手中擦杯子的動作頓了頓,急忙擡頭看着林星綴他們,為自己辯解道,  “不,我的意思是說,我和塞斯的關系很一般......如果他要做什麽,也肯定不會來找我商量的!”

“別緊張,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星綴轉換了話題問道,“既然你和塞斯還算熟悉,那你有沒有在塞斯身上找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比如他最近狀态如何,行為習慣有沒有什麽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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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猶豫。他鎮定下來後沉思了幾秒鐘,緩慢而不确定地回答道:“最近......他看起來沒什麽異常啊。就是照常上班下班,很少和周圍的人聊天聚會......”

“啊,硬要說有什麽的話,就是剛才,差不多一小時前——他從冰庫裏取了幾筒冰回來,然後就變得有些奇怪。他原來不是個愛笑的人,但是回到吧臺後和好幾個人笑着打招呼。我們還調侃他是不是漲薪了,怎麽這麽高興,他回答我們說‘差不多吧’......”

聽起來,他倒真像是得了一筆意外之財。那麽他是被誰收買了來破壞獵場老板的控制器呢?

退一步說,塞斯就算收了重金、準備做不光彩的事,他的心裏難道就沒有任何的壓力嗎?還能特意把收了錢的快活大大方方地展現在臉上?

林星綴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還有一件事。”侍者停頓了一下,說道,“他回來的時候,身上的胸牌不見了。我本來想提醒他......但他很快就被老板叫走了。”

穿制服、戴胸牌,這是所有員工都要遵守的規定。

之前,獵場老板沒有特意檢查這方面的問題。但塞斯自己身為獵場的員工,卻是應該注意到的。

聽完這些,林星綴決定去冰庫裏看看,找找塞斯那塊遺落的胸牌。

他剛沉默了幾秒,裘考特和姬雲程就都猜到了他想去哪裏。

裘考特有些意外地問道:“你還想繼續追查下去嗎?這是獵場的主人該煩心的事。”說着,他瞥了眼姬雲程,發現姬雲程并沒有阻止的意思,于是說道,“還是說,你是覺得,有人故意想要傷害姬雲程上将,所以想調查清楚?”

姬雲程不大滿意他每次都能扯歪話題的作風,于是直接提醒他:“你那時候也在水池裏。”

“......我也不是傻子。”裘考特笑了笑,“如果真的按之前那個家夥的說法,塞斯是從一個小時前開始變得不對勁的,那不就正好是我們加入狩獵戰名單的時間?——他們根本就是沖着我們來的。但是控制器失靈只是個小小的‘事故’,不大可能直接要了我們的命,卻又打草驚蛇......我覺得如果是沖着姬上将來的,那對方也未免太蠢了。所以,我更傾向于是看不慣獵場的人下的手。”

“可照你的推斷,對方有千千萬萬種途徑毀掉獵場。為什麽,專門挑在我們下水的時候弄這些?”姬雲程順着裘考特的邏輯反駁道。

裘考特繃了繃自己臉頰上的肌肉,有些無奈地說:“關于這點,我還沒想通。”

“想不通,那就說明有問題。”林星綴開始捋袖口,“我們接着調查下去不就明白了?”

裘考特“嘶”了一聲,有些疑惑地說:“我感覺你們倆,似乎對這件事持有不同尋常的警戒心理啊。”

林星綴不知道該不該把仿生機器人的事和裘考特分享,他只是隐約地透露了一件事。

“啓明基地曾經遭到過一場有預謀的滲透——來自基地外的敵對勢力。”林星綴的眼眸像是散射着海浪光影般的藍寶石,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湎在他的眼神裏、靜心聽他說話,“我不确定深海基地是否也有過同樣的遭遇。”

“滲透和入侵?......這裏可是深海。他們這麽做能撈到什麽好處?大家和蟲族一起同歸于盡嗎?”裘考特并沒有質疑林星綴的意思,但聽了這些詭異的事情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嘲諷出聲。

“總之,希望你能擺正心态,認真對待就好了。”林星綴挑眉道,“現在我們可以去冰庫裏看看了?”

“去去去。”裘考特說道,“欸,那個誰——過來給我們帶路。”

他喊的是之前那個和他們交談的年輕侍者。

侍者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後讪讪地走過來,聽說只是帶路去冰庫之後明顯松了口氣,但一會兒又猶豫上了:“我的工作還沒結束,現在離開好像不大好......”

裘考特當場給他轉了一筆點數。

這個侍應生立馬眉開眼笑,完全忘記了之前的猶豫,恭敬地給他們帶路。

獵場到冰庫之間的距離并不長,總體來講只需要繞過幾個狹窄的彎就能到。走道裏零零碎碎地堆積着一些雜物,鍋碗瓢盆都還是常見的,也有些亂七八糟的裝飾品——比如彩球彩帶、整只的旗魚标本之類的。

林星綴在路上走着,忽然看到在某處雜物堆裏有個閃光的東西。

黑色的方片,上面綴着幾個銀底的字母。是和眼前這個侍者戴着的胸牌一樣制式的。

他走過去把東西撿了起來——

“Cais”。

是賽斯的胸牌沒錯。

但他為什麽會把胸牌丢進這種角落裏?是在行走途中被刮蹭掉的?......他又不是貼着牆走的?

林星綴還在思考着,忽然從前方傳來了一聲驚恐的、被壓低在嗓子裏的尖叫。

是那個侍應生,他打開了那扇灰色的冰庫大門。那看起來只有三四平米的冰庫登時蔓延出淡淡的寒氣。

冰架上側立着一個人。與其說是側立,倒不如說他是被赤.裸裸地硬塞進去的——冰霜已經爬滿他深栗色的頭發和眉目,原本白皙光澤的皮膚呈現出黯淡的青灰色。

......正是林星綴他們之前見過的那位“賽斯”。

姬雲程和裘考特花了一秒時間對視一眼,然後快速地一起把人給擡出來。

人已經死透了。唯一的值得慶幸的就是死者的遺容還算寧靜,看起來是先昏死過去,再被塞進這裏的。

姬雲程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發現屍體像是石頭一樣冷硬。

“賽斯在這裏。”裘考特表情沉重地說道,“所以我們之前看見的那個‘賽斯’......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裘考特對林星綴說道:“你之前說啓明基地遭到過敵人的滲透,但也沒說他們居然這麽邪門啊。”

殺死某個人,然後悄無聲息地取而代之?

真的有人能在一個小時內做到這種地步嗎?

姬雲程蹙眉,開始重新回顧他們一路經過的走道。

腳印、灰塵、牆壁上的劃痕——

看起來并沒有搏鬥的痕跡。

“我先叫人把這具屍體運走。”裘考特說着打開了手腕上的聯絡器開始彙報情況。

之前那個尖叫的侍者躲在一旁,一臉恍惚地盯着屍體發愣了兩秒,眼淚奪眶而出:“死......死、死人了!我明明剛剛之前還看見過他——這是鬧鬼了嗎!”

林星綴:“......”

年輕的侍應生下意識撥通訊給獵場老板,對方剛剛接通,他就哭喪着臉喊道:“老板,賽斯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要複習(吐魂)

我想碼字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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