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纨绔子的進取心
蘇謹山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兒子居然有一天也會主動要求來管鋪子。
因為蘇钰臣是王娴所生,嫡出,再加上又是蘇謹山最小的兒子,自蘇钰臣生下來開始,蘇謹山就對蘇钰臣抱有特別大的期望,開蒙以來就聘請名師教導,想讓兒子以後能更加順當地繼承這偌大的家業。
可是從小蘇钰臣就坐不住三分鐘,還經常逃學出去鬥雞走狗,長大了以後又是一心沉迷美色,再一次次的父子說教和對抗間,蘇謹山對這個嫡子是越來越失望。有一次蘇钰臣又被蘇謹山逮到偷溜出去玩,将蘇钰臣關在小祠堂裏三天,出來後又是一陣苦口婆心的教導,說他也已經年滿十六,可以跟着自己慢慢接觸家業,先從幾個小鋪子着手開始熟悉,結果你猜這個逆子說什麽?
蘇钰臣的話他這個做老子的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他說:“我是蘇家唯一的嫡子,以後這個蘇家都是我的,蘇家的家業我就是花三輩子都花不完,幹什麽還這麽勞心勞力?老祖宗創下這偌大的家業,不就是讓子孫後代享福麽?也就是爹你想不通,還天天早出晚歸,兢兢業業!”
可把蘇謹山氣的一個倒仰,手指哆哆嗦嗦指了他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最後從牙縫間擠出一個字:“滾!”
是的,以前的蘇钰臣想的很簡單,有他老子在的時候,就讓老子去管事,老子不在了,他以後還能多培養幾個兒子去管家業,他只要做個富貴閑人就好。
如果有現代人知道了這人的想法,簡直就是要拍案叫絕了:妙啊!簡直絕妙!年輕的時候啃老,年紀大了吭小,這一波不虧!
其實蘇钰臣這個打算若是運作得當,倒別說,還真有可能讓他這麽逍遙一輩子,只是他忘了自己并非蘇謹山唯一的兒子,更忘了那一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蘇钰臣那時候看不清,到了現在又哪裏還能看不清!蘇家內部有自己兩個庶出的哥哥和幾個小娘虎視眈眈,就盼着自己出事好瓜分家業,蘇家外面又有不少勁敵環伺,競争異常激烈,其實這個時候就是蘇謹山自己,維持這份家業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否則他也不會在壓了大兒子三年後,還是最終松了口,舍出去三個鋪子讓大兒子接管,不是不明白這裏的利害關系,而實在是他自己已有獨木難支之感。
其實蘇家說是江南首富,如今來講也只是空有過去名頭。蘇家真正鼎盛時期還是要在蘇钰臣的太爺爺到爺爺那輩,這江南第一名宅蘇宅也是在蘇钰臣爺爺那時候大成的。否則以蘇謹山今時今日的本事,還真請不到像秦大師那樣的國手出山,給蘇家園林出圖紙做總監工監管建造。
蘇謹山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人說創業容易守業難,當年蘇謹山的父親蘇城和就評價過蘇謹山并非生意場上的能人之輩,若是能做到守成已然是不錯。确實這句話也在蘇謹山身上應驗了,蘇家的産業确實已經鋪的夠大了,在這個交通不便利的年代,橫跨了整個江南區域,甚至有幾家店鋪還開到了北方的天子腳下,核心産業的古董、字畫、首飾玉器布匹更是穩坐江南的頭把交椅,同時還要打理棉花水果等價值較高的莊園,在民生日用品行業也參了幾腳,不可謂生意做的不夠大。
可是就是因為攤子鋪的太大了,一個總舵手想要面面俱到、将蘇家這艘巨船穩穩當當地開下去,就已經及其的不容易。可以說,光是守住這份家業,蘇謹山已然是用盡了心血,可盡管如此,江南另外幾家生意場上的競争對手在數年的經營下來,已經開始對蘇家的産業開始攻城略地,讓蘇謹山更加感覺到分身乏術,手下可用可信賴之人太少!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看着從小在算術一道上頗有天分、又一直老實規矩的庶長子求着讓自己管幾個核心的鋪子鍛煉鍛煉,蘇謹山幾番衡量之下,才松了口。
大魏朝對嫡庶之分非常看重,按照當朝法規來講,嫡子可以分到絕大部分的財産,而庶子能分到的絕對不可以超過總家産的十分之一。分幾個邊緣小鋪子給蘇明霆是不要緊,哪怕以後這幾個鋪子就給他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若是插手蘇家的核心産業,其實是不太應該的,因為核心産業意味着超乎想象的利潤流水、以及其中的人脈網絡,這樣做其實是有養大庶子的胃口之嫌,長此以往,難保不會兄弟阋牆、産生隔閡。
只是一來蘇明霆是蘇謹山從小看到大的,他自以為足夠了解大兒子的秉性,二來比起蘇家家業的敗落,蘇謹山情願在家産分配之事上冒一點風險。
說白了,對蘇謹山來講,蘇明霆哪怕有最壞最壞的心思,那還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的血脈,只要他在自己撒手人寰的那一天,到了地下對得起自己的父親、對得起蘇式先祖百年來的兢兢業業,保下了蘇家的産業,那他這輩子也就值了。
所以面對王娴的激烈反對,他還是想了辦法讓她松口;同時面對蘇钰臣的毫無所覺,他既是松了一口氣,又是感覺到更加的失望。
只是如今,他似乎高估了大兒子的管事能力,同時又低估了小兒子的野心。
是的,野心。
若無野心,這麽會安插人盯着“翡翠軒”的一舉一動,并且在關鍵時刻給了大兒子一記悶棍?若無野心,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也要求要幾家鋪子管管,不就是想趁此機會奪回蘇钰臣原本的權利麽!
蘇明霆這個時候可謂是和他父親心有靈犀了。他也下意識的認為,蘇钰臣是在暗地裏要給他使絆子,所以在“翡翠軒”有他的線人,以前的浪蕩姿态有可能是真,但是不願意舍棄他的那部分權利也是真——蘇钰臣,還是容不得我侵犯他的半分家産!
蘇明霆內心似火一般燃燒,那種自己費勁心計、熬盡苦心去夠的東西,被對方輕輕一推就碎了一地的感覺,讓他再次對這個弟弟充滿了嫉恨,從小都是如此!從來都是如此!
蘇明霆其實遺傳了他小娘劉姨娘和蘇謹山的優點,很有種公子如玉的翩翩儒雅之風,只是此刻他的面容有了一瞬間的扭曲,雙眼如同餓狼一般狠狠的盯着蘇钰臣,雖然那副猙獰的樣子轉瞬即逝,可還是讓蘇钰臣捕捉到了。
“呵呵,看來我以前确實太天真了,還以為你真是一個好大哥,讓你接管了蘇家那麽多的産業,以為你喜歡做生意,我喜歡逛青樓,大家各得其所,可誰知道你的心竟然夠狹小,血脈親情也半分不念,那麽這輩子,就也休怪我不講情面了!”蘇钰臣心中如是想到,同時,他這次想要接管店鋪另外一個意圖,則是想要振興蘇家,光耀門楣!
蘇钰臣總是對這次的重生心中有不踏實之感,自己漂泊那麽多年,又莫名其妙一朝重生,重生的地點還是在蘇家祠堂,他琢磨來琢磨去,總算是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蘇家祖宗門不待見他,所以都不接他入陰曹地府,讓他重生而來,自然是要他破解蘇家幾十年後家破人亡的慘烈局面,而不是讓他再重來一次胡搞八搞的。否則,他怕再一次孤零零漂泊在人世間,那樣的日子實在太過可怕和難熬,他實在不想再來一次!
所以這一回,他是絕對不能再讓蘇明霆接手蘇家的生意,讓他把蘇家給賣了!
“你要管哪個鋪子?“翡翠軒”的話,我怕你.......”蘇钰臣已經在“翡翠軒”做了那麽多事情了,蘇謹山以為小兒子意在這個店鋪,只是他對小兒子的不靠譜是已經有了深刻體會的,只怕他是一時興起,到時候這麽大個鋪子真的交到他手裏,他又和以往一樣只顧着從鋪子裏挑首飾撈錢送給外面亂七八糟的女人,那到時候這個鋪子給了蘇钰臣,可真的是羊入虎口了。
不過蘇謹山還沒說完,蘇钰臣就揮了揮手:“用不着,用不着。我只是先試試,翡翠軒那麽大,到時候萬一搞砸了可就不好看了。老爹你就把那個東街的米鋪給我好了。”
蘇钰臣的話誠實的可怕,讓蘇謹山噎了一下,真的是不知道說這個孽障什麽好,原本對他抱有的一絲期待轉瞬間又化為怒意:“滾滾滾,你給我滾遠點!”
蘇钰臣昨天剛被他老爹揍了,身體反應快過大腦,看到蘇謹山舉手就想着往書房外面逃,逃到一半又折返回來要句準話:“老頭子,那米鋪還是給我的把?”
蘇謹山氣的胡須都要吹出來了:“給!你現在就給我消失!別出現在我面前!”
蘇钰臣得了準話,歡快地就往外面跑了。看着還杵在自己面前的蘇明霆,蘇謹山也沒好氣道:“你也走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蘇明霆擺上恭敬的正色,行了一禮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只是剛一出門,他就眉頭一皺,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微微加快的腳步顯示了主人此刻內心的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