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米鋪

“蘇記米鋪”坐落在城東狀元街上,這條街因為出了一個狀元而聞名,狀元牌匾就豎在狀元街的入口處。

這條街附近住着的都是揚州城裏家境一般的人家,住房也比較緊湊,這條狀元街名字叫的響亮,其實裏面比較窄小,“蘇記米鋪”門面也算不得大,做的不過是些左鄰右舍的生意。

蘇家這樣的小鋪子不知凡幾,有賺錢的當然也有虧本的,這間“蘇記米鋪”就一連虧損了三四年功夫,原本蘇謹山都想着今年關了了事,沒想到這個時候倒是被蘇钰臣給接手了。

“蘇記米鋪”攏共就一個掌櫃并兩個年輕的小夥計,因為生意不好,所以客人也不多,這時候天氣本就熱,夏日午後吃過午飯,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來。

秦掌櫃正坐在櫃臺後面手臂撐着頭閉目打盹,突然聽到鋪子的小夥計喊了一聲:“這位客人,請問要買點什麽?”這才揭了揭眼皮,百無聊賴地掃了一眼,只看到一位長身玉立的年輕公子哥站在鋪子外面,手裏還搖着一把折扇,那把折扇扇骨根根用上好的和田玉做成,還雕刻了梅蘭竹菊四組圖案,光看這把折扇,估計就能買下這間米鋪了吧。

秦掌櫃有些昏昏沉沉地想着,等到眼神再次掃到蘇钰臣臉上時,突然他就像屁股被螞蜂蜇了一下般跳了起來:“可是三,三少爺?”

蘇钰臣從來沒有踏足過這間鋪子,不像“翡翠軒”那邊他是常客,鋪子裏大大小小的夥計管事都認得他,米鋪這邊也就秦掌櫃往年到蘇府盤點報賬的時候,遠遠見過一面,剛剛也是看着覺得面熟。但是一想到昨兒個蘇府傳來消息說是蘇老爺把這間鋪子給了三少爺了,那時候秦掌櫃也沒當回事——畢竟這産業都是蘇老爺的,他想給誰就給誰,給了三少爺,他也不會過來看的,估計每月的賬本都不會看吧。

誰曾想到這位蘇府最寶貝的三少爺會來這間小鋪子呢!

秦掌櫃知道這幾年他也沒有經營好這間米鋪,一來米面糧油并非蘇家有競争力的産品,二來他自己也年紀上去了,明年就要五十了,他第三個小孫子都出生了,他自己心裏也是門清,準備明年這間鋪子關了就告老回鄉去,拿着這麽多年攢下來的銀子在鄉間買幾畝良田,和老伴一起搭手照顧照顧小孫子,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可誰想到臨了了,還能見到三少爺這尊大佛,而且眼前這尊大佛還煞有介事的開始盤問鋪子裏的小夥計都有些什麽東西,價值幾何雲雲。

小夥計也是個新頂替來的學徒,鋪子的貨品價格還沒記全,被問住了就忍不住向秦掌櫃投來求救的目光。

秦掌櫃幹咳了一聲,連忙從櫃臺後面走出來,行了一禮:“三少爺是來看賬本的嗎?老夫這就去拿。”

蘇钰臣瞥了秦掌櫃一眼,無可無不可的“嗯”了一聲,弄得秦掌櫃更是有些提心吊膽,不知道主家這個時候整這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只能先從裏間拿出賬本交給了蘇钰臣的小厮青松,然後開始回答蘇钰臣剛剛問小夥計的問題。

“咱們鋪子裏目前主要售賣大米、小麥、玉米、綠豆、紅豆等糧食,這些米面都是有分等級的,這邊的是一等品,價格最貴,這邊是二等品,價格次之,這邊是三等品,價格最便宜。”說完又一一報了價格給蘇钰臣聽,蘇钰臣邊聽邊點頭,秦掌櫃也不知道蘇钰臣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于是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介紹。

蘇钰臣聽當然是聽懂了,只是自己心裏也是在暗自咋舌:沒想到這普通人家的開銷竟這麽少!一旦一等大米也不過750文錢,最差的拿一等才500文錢,小麥玉米之類的就更加便宜了。剛剛秦掌櫃告訴他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個月不過吃掉兩旦大米,那也不過是1兩多銀子而已啊!

想到自己偶爾天香樓點個菜都不止一兩,這位從小生活在巨富之家的少爺終于對民間物價有了個初步的概念。

米鋪裏主要就是賣糧食,也間帶着賣一些醬油、香醋、食用油等一些調味料,只不過東西不多,有些還是附近自己會做醬油等物的人家做多了放在這裏寄賣而已,聊勝于無。

整間鋪子不過五六十個平方,蘇钰臣轉了一圈聽完秦掌櫃的介紹,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

蘇钰臣知道自己要配合着時機搞大事,可是他對這糧價還是有不太能理解的地方:“秦掌櫃,我們這個糧價如此便宜,為何生意這麽差,都不見人來買呢?”

蘇钰臣這話就有點“何不食肉糜”了。

他認為這種價格已經便宜到離譜,所以理解不了為何賣不出去,秦掌櫃則是古怪地看了蘇钰臣一眼,長嘆了一口氣道:“咱們家鋪子的進的糧食大部分從北方進購,都是和我們蘇家有老關系的供貨商供應,品質還是非常穩定的,以前生意也還算不錯。光揚州城裏就不僅僅我這邊一個米鋪,城西三處,這邊城東兩處,城南城北各一處,生意最好的時候,就我這個小鋪子每月也有六七百兩的盈利。”

蘇钰臣聽了連連點頭——确實啊,東西好又便宜,這不買的才是傻子。

然而秦掌櫃話鋒一轉,語氣中帶着愁苦:“只是後來蔡通判的妻舅王老爺也開始做起了米鋪的生意,他走的路子比我們便宜,價格上就硬生生地壓我們一截,我們賣750文,他就賣720文,我們要是賣700文,他就賣680文,同是一等米,品質哪怕管控的沒我們嚴格,有時候略微遜色一些,但是價格是實實在在的便宜的,所以漸漸的大家就都到王老爺家的王記米鋪買糧食了,我們又不敢和王老爺硬來,畢竟人家背後還站着蔡通判呢!所以這米鋪的生意也就日漸蕭條,到現在整個揚州城裏就剩下小老兒這一處鋪子了,而且說不準明年就也得.......哎!”

秦掌櫃說到這裏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畢竟他也在蘇家做了十幾年的掌櫃了,在這間鋪子裏也很是投入了幾分心血,如今眼睜睜的看着這鋪子一日不如一日,心裏頭其實也不是滋味。

在蘇钰臣看來,這就很離譜。

就便宜二三十文錢,這些人就舍近求遠跑到“王記米鋪”去買米,哪怕就是狀元街附近的居民也是如此!而且聽秦掌櫃的意思,自己家的米應該還更勝一籌,卻賣不過人家!

不過蘇钰臣做阿飄的時候也有看到過一些男人賣妻賣女就為了拿幾兩銀子到賭桌上去賭,所以想了想站在這個角度,倒也是可以理解平頭百姓為了省幾文錢到別處去買米的情況了,畢竟這個米可不像別的,天天都要吃。

蘇钰臣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感覺自己抓到了商機:“那咱們為什麽不自己種糧食?我們蘇家那麽多的良田,江南土地又肥沃,應該也能種出來比較好的稻米吧?”

秦掌櫃對蘇钰臣的不識人間疾苦簡直就要發笑了,不由得心裏對這個三少爺外面草包的風評又信了幾分。不過秦掌櫃為人還是老實的,所以也沒有不耐煩,繼續回答蘇钰臣的問題:“江南一帶原本确實是産糧大區,只是随着近幾十年來江南老百姓富裕,大家都開始用土地種植水果、棉花、花卉等物,這些東西更能賣的出價格,反而種糧食的人越來越少,如果要在江南地區包大塊土地去種稻米,那成本還不如從北方采購來的劃算。”

蘇钰臣俊秀的雙眉緊緊的皺到了一起——看來做生意是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以前對這些東西都沒有好好認真關注過,看來自己也得從頭學起,否則就算接手了蘇家的産業,到時候被下面人诓騙了也不自知。

想到這裏,蘇钰臣更加認真了一些,同時心裏頭也暗自嘀咕道:蔡通判,這人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元和三年揚州府的蔡通判.......有了!竟是這個人!

蘇钰臣從腦海記憶線中扒出這個人的一瞬間,緊皺的眉頭一下子就打開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這個倒黴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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