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一杯羹
福元街,蘇記米鋪。
世人都愛看熱鬧,眼看着越來越多人圍到了“蘇記米鋪”門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其他人也開始往這邊方向走來,只是這時候人實在太多了,裏三層外三層的,實在看不清裏面在幹什麽?
“诶,這個小兄弟,裏面這是在幹嘛啊?”牛大爺原本進城來賣些自家種的糧食,還沒進門就被堵在了外面,忍不住扯了扯身邊的一個大高個,想問問他出了什麽事情。
王三見有人來問,其他人也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連忙把剛剛聽來的前因後果說了一番:“說是“蘇記米鋪”的米以次充好,好幾家人家都說買的是最高價格的一等米,但是送過來的米和三等的沒兩樣,甚至還有發黴的,說他們騙人,現在正在鬧事。”
牛大爺“啊”了一聲,竟不知道這“蘇記米鋪”會做出這種事情,畢竟他也是沖着“蘇記”的名聲,才想把自家種的糧食送到這裏來賣,他們村子裏的人都說“蘇記”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這該不會是人家故意的吧?”老大爺猶自不信,王三到現在也還沒有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沒樣的,不好評論什麽,只是伸長了脖子,看裏面的動向。
來的路上的時候,蘇钰臣心裏也琢磨過,是不是王家過來鬧事了?畢竟最近他們門庭寥落,生意慘淡,說不恨蘇家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根據他前世的記憶,這個時候王老太爺的身體應該是要不好了,再過幾天就要歸西,蔡通判被判了流放,王家的生意也被揚州城內其他富商一搶而空,只能無奈帶着妻兒變賣家財回鄉裏以求安穩度日。
這時候王家已經是大亂,照理分不出精力來找蘇家麻煩啊!
因為“蘇記米鋪”現在歸了蘇钰臣,所以所有事情也都是蘇钰臣親自操刀,他想的很美好,除了王家,自家在揚州城裏一家獨大,卻不知道商場上的事情是瞬息萬變的,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別人也正朝着這塊肥肉磨刀霍霍呢!
直到蘇钰臣進了店裏,看到了季一鳴和崔元二人帶着十幾個身材壯碩的家丁在他鋪子裏鬧事,他才品出點味道來。
“喲呵,死對頭突然便老相好了,就連逛鋪子也要結伴而來,最近你們兩個感情不錯啊?”蘇钰臣一撩袍子,青竹立刻非常有眼力見地搬來了一把椅子,讓蘇钰臣坐下。
季一鳴嫌惡地看了崔元一樣,此刻卻也沒空反駁蘇钰臣的話,只是硬邦邦道:“你來了正好,你們蘇家賣給我家的一等米,好多都發黴了,比三等米都不如,我拿你當兄弟,你竟然這麽坑我?!你自己看看吧!”
說完直接扔了一袋大米在鋪子中央,大米的口袋大開着,因為這一動作,裏面的大米紛紛滑落到地上,白花花的大米裏面确實參雜了了一些墨綠色的黴斑,讓人看着就倒胃口。
外面圍觀的百姓頓時一陣陣的驚呼,沒想到這“蘇記米鋪”真的敢賣這種吃了讓人生病的稻米,這可真的是太過分了!
崔元也不想看到季一鳴,奈何家裏人把自己踢出來要辦這個事情,只能捏着鼻子幫腔:“就是,給我們家的也是這種米,蘇钰臣你什麽意思?想吃死人嗎?”說着也示意奴仆将米展示給衆人看。
衆人近距離地看着這袋子大米,有些人還不信邪又用手往裏面抄出來看了一下,發現果然下面的問題還要嚴重!頓時就都嚷嚷開了,有些人擔憂自己家也着了道,匆忙跑回家要看看從蘇家買的米到底怎麽樣,倒是一下子散了好幾個人。
蘇钰臣俊秀的眉眼一沉,霎時間那個玩世不恭的少年郎身上倒也有了幾分迫人的氣勢:“看來倒是我們蘇家的不是了,是不是還不止你們家,我猜猜吧,孫家,史家,何家,這些最近從我們家買過一等米的,都買到了壞米?”
蘇钰臣一向在二世祖之間還是有幾分面子的,大家一起吃喝玩樂的時候,也都會顧及蘇钰臣的臉色。
原本麽,大家都是酒肉朋友,家裏生意上的事情,那都是長輩之間的,他們只管潇灑,生意場上的刀光劍影就是掰開了揉碎了和他們去講,他們也不在意。
可是這次,因為蘇钰臣的提議,導致他們家都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如今眼看着王家要倒臺了,蘇家還真的如蘇钰臣說的那樣,要把米鋪糧行開遍整個揚州城,揚州城的糧價他們蘇家說了算,這些人就都不幹了!于是也不知道誰家起的頭,想要趁亂和蘇家争一争,還一起說好了合夥入股,到時候收購了蘇家和王家的米鋪,大家一起分賬。
只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沒有水災的時候,大家賣米賣的那叫一個興高采烈,紛紛背後還嘲笑蘇钰臣這個傻子;後來一場大雨一場水宅,導致原本他們可以從中大賺一筆利潤的糧食,都進了蘇家糧倉,這幾家雖然不愁吃喝,可也在那幾天心中頗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雖然誰都清楚,沒人能預測到這些,可是這原本屬于他們的利益還是實實在在受損了啊!
尤其是當時做中間人的那些二世祖,各個被家裏人責罵了一番,如今既然想要聯合起來搞蘇家,這些纨绔子倒也是覺得這種鬧事就是自己的老本行,便自告奮勇地過來了。誰成想就是這麽巧,崔元和季一鳴這兩個死對頭一起過來聯合鬧事,只能說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季一鳴牢記家中長輩的指點,這事不要求多麽合情合理,只要求把事情鬧的越大越好,只要蘇家米鋪賣壞米的事情傳遍整個揚州城,老百姓們哪裏去求證?心裏只要一懷疑上,他們的事情就算成了!
于是季一鳴繼續梗着脖子,睜眼說瞎話:“可不是麽!都是你們這邊出來的大米,都是一批的,可不是都有問題!”他們最近将蘇家鋪子裏的一等大米一掃而空,自然有底氣來誣陷。
蘇钰臣簡直是要被氣笑了,猛的起身一腳把凳子踹翻,倒是把季一鳴吓了一跳,忍不住人往後縮了縮。
蘇钰臣可不是個好性子的人,當即就指着季一鳴的鼻子罵:“我他娘的拿你當兄弟,你就是這麽給兄弟捅刀的!不就是在水災之前我收購你們家的米,然後低價賣給揚州城的鄉親父老麽!怎麽的,我是老天爺啊,我能叫什麽時候下雨就什麽時候下雨?占我便宜的時候笑呵呵,自己稍微吃點虧就搞這種破事來搞我?嗯?”
蘇钰臣從來不是要臉的人,說起大話來眼都不眨一下,罵起來也是聲音響亮,一點都不含糊:“說白了,你們就是想賺鄉親父老的錢沒賺到,現在來找我茬呗!小爺我今天倒是不相信了!”
蘇钰臣轉頭看向鋪子外面的圍觀百姓:“大家誰願意到我們蘇家倉房去看糧食的就一起跟着我家小厮去看,正好新一批的米已經入庫,大家一起看看,順便回來告訴大家我們蘇家賣的到底是什麽米?”
蘇钰臣從腰間取下了倉房的鑰匙給了青松,果然有不少人跟着青松去看,不過還有更多的人留在原地,想看更大的熱鬧。
崔元沒想到蘇钰臣反應這麽快,若是大家看了之後發現米沒問題,是他們誣陷,那反而于他們家的生意還有礙!連忙裝作氣狠狠地樣子找補回來:“你也說了是新入倉的糧食,可能這批是沒問題,可是我們這些人家買的那批是确确實實有問題的!”
這事真要扯,那是扯不清的,畢竟東西都賣完了,被他們幾家掃空了,非要扣你一個屎盆子在頭上,你也說不清!
不一會兒,去看倉房的人回來了,紛紛對着人群就搖頭:“一點問題都沒有,蘇家倉房裏的米都是好米,一等米就別說了,是這個!”一個人豎起了大拇指,另外一人也跟着附和贊同。
只是因為剛剛崔元已經指出過這中間有可能動手腳了,所以一時之間衆人還有心中有些疑問。
崔元和季一鳴對視一眼,心中俱是暗喜道:成了!
不管蘇钰臣怎麽辯解,只要把疑問的種子種下去,以後大家再來蘇家買米,那心中總會有些不信。而他們要的,就是這點不信任。
蘇钰臣雙手抱臂,潋滟的桃花眼看着崔元和季一鳴時泛出冷意——酒肉朋友不可交,世人誠不欺我!雖然之前問他們購糧讓他們少了囤積居奇大肆斂財的機會,但是也是按照比市場價格高上一成半的價格收的,半點也沒讓他們吃虧。後頭就因為蘇家壓着糧價不讓漲,又讓他們無糧可賣,如今就用這種下作手段來逼迫他蘇钰臣!
蘇钰臣冷笑了幾聲,環顧四周,突然行至米鋪門口,望着擠擠挨挨看熱鬧的百姓大聲問到:“既然他們說我家的米有問題,那我倒是要問問你們了,你們從水災到現在,從蘇家買的米有沒有問題?”
這些人中不少都是“蘇記米鋪”的常客,否則也不會聚集再此,有些人不止一次來購買,吃都吃了不少了;還有些人家就在附近,有不放心的早就回家看過,并無問題,所以才沒有發作,一直當好戲再圍觀。
如今被蘇钰臣發問,衆人都連連搖頭否認——畢竟蘇家的米質優價廉,否則他們又怎麽會一次又一次的來買?只是他們都是平頭百姓,吃不起那一等米,都是買三等米,最多也就買個二等米,故而還真不知道這一等米的質量如何。
蘇钰臣見狀,薄唇微勾,譏諷地看着崔元二人,繼續用最大的聲音對衆人喊道:“那不就結了!大家還擔心什麽?除非你們都變成崔家、季家這樣的富戶,否則大家吃到的永遠是我們蘇家最質優價廉的大米!你們給我聽好了,我們蘇家從來不坑平頭百姓,我蘇钰臣不差那點銀子!”
蘇钰臣這番話說的崔元和季一鳴是瞠目結舌,可圍在那兒的人聽了之後,雖然覺得有些刺耳,可他媽的怎麽越想越是這麽回事兒!越想越有道理啊!就蘇钰臣天天一副二世祖的樣子,在揚州城裏花錢如流水的,人送外號“財神爺”,人家稀罕我們這些窮苦百姓的那點銀子?費得着那心思來算計他們?
原本的一場信用危機,居然在蘇钰臣這一番不着調的話語中,就給化解了!
崔元脾氣向來就爆,原本得意滿滿,以為這回一定能把蘇家坑到底,完成家裏交代的任務,現在卻是功敗垂成,氣的直接跳腳:“好啊!蘇钰臣!你不欺負平頭百姓,那就是欺負我們崔家咯?你真以為我怕了你成?!”
蘇钰臣走近崔元,因為個子比崔元高出了半個頭,故而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我他媽的就是真的要搞你了,你待如何?”
然後又再次高聲道:“我賣的米有沒有坑你們,你們心裏清楚,但是我今天話就放這裏了,以後但凡你們幾家買米賣米,我一定比市場價高出一成或者低一成!”
崔元火氣一下子被點燃了,理智的牢籠被沖破,沖着身後十幾個壯漢家丁就大聲喝道:“我怎麽樣?我他娘的給你看看我能怎麽樣!給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