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照顧他
第52章 照顧他
他們回到家已是深夜, 圓月被天上的烏雲遮住,沒有了月光的照耀,山間沒有了之前的明亮, 漆黑幽靜, 寒氣逼人。山中小屋裏的人離去太久,爐中的炭火已經熄滅, 只剩下零星的幾個火光, 但空氣中還殘留着一絲溫暖。
失血過多的蕭景終是堅持不住昏迷了過去, 還清醒着的兩人頓時慌作一團,盡智急的團團轉,不停的搖晃着蕭景的肩膀, 嘴裏還不間斷的叫喊着他的名字,頗有不把人搖醒不罷休的架勢。
眼看着蕭景背後的血跡多了起來, 虛弱的面容變得更加的痛苦, 小盒忙把盡智的動作制止住。
兩人慢慢緩過心神鎮定下來, 盡智火急火燎的上山去請師父下來為蕭景治療,小盒則在家中照看着蕭景。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屋內又安靜下來。
爐火又被小盒點燃, 燒的轟轟作響,不一會兒就把屋裏的冷氣驅散,小盒的四肢這才慢慢恢複一些知覺。
她燒了水, 打濕手帕, 坐在昏迷的蕭景床旁,在外漆黑一片看不清他傷勢如何, 到了屋內有了亮光,她這才借昏暗的光線看清了他的傷勢,左肩的衣物撕碎破裂, 又與血肉模糊成一片,已然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有兩道抓痕傷口極深,外表皮肉翻卷,內裏留下兩道深深的血溝,只光看着便心生冷顫。
小盒只看了一眼便不敢直視,鼻頭一酸又要落淚,只捂着嘴巴趕緊轉移了視線才堪堪忍住要滾落的淚水。
待緩過那陣心疼到将要落淚的沖動,她這才拿着手帕開始擦拭着他臉上的污跡和血痕,失去意識的人趴在火鍋床上,緊扣着濃眉,面色蒼白的駭人,看得出即使是昏迷,他也處于巨大的痛苦之中,她忍住心中的疼憐,動作輕柔,神情專注,不敢有一絲的分心與馬虎。
她擦去他朝向外的那一側臉上的污痕,露出原本的容貌,臉上刮出的血痕和撞出的青腫交織,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不管是跳下山坡還是順勢翻滾的時候,他都把她緊緊護在懷中,她除了臉頰處有些細小的擦傷外,身上其它地方都完好無恙,但他則狼狽極了,裸露在外的肌膚沒有一處完好,手背被刮蹭掉一層皮,血痕污痕交錯,紅腫成一片,已然看不出之前的青蔥白玉之感,連脖頸處都被橫生的野枝刮出一道血痕,隐隐露出血珠。
傷成這副樣子,他是怎麽支撐着一直安撫她的情緒的啊!
小盒小心翼翼的執起他傷痕遍布的手擦拭着,視線被眼淚模糊成一片,沒忍住嗚咽出聲,“大笨蛋……大笨蛋……”
為什麽對她這麽好?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被人護在心口處保護的感覺,之前在家中受了委屈責罵,她甚至不敢流淚表現出一分的難過,因為換來的将會是另一番變本加厲的辱罵……
不管她做什麽都是不對的,不管她怎麽努力的把一件事做好,總是會被娘親挑出錯誤來,她早就習慣了被忽視和那無休止的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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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生父母尚且對她這般,她又怎敢奢望一個人能這般不顧性命的對她好。
盡管她的那個家庭沒有給她溫暖,但她對家庭的溫暖卻還是充滿向往的。小盒沉浸在過去的思緒中,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産生了一股強烈的歸宿感,從來沒有人給她這樣的溫暖與保護。
在她一人也漸漸可以在這片陌生的環境中安穩下來的時候,在對他那份雛鳥一般的依賴感漸漸減弱、歡喜也逐漸歸于平淡的時候,今晚的這一番經歷又讓他在她心裏翻起了洶湧的波浪。
她與他的手握在一起,帶着笑淚輕輕呢喃,“你對我麽好,那作為獎勵,便如你心中所願,給你一次機會好啦,原諒你了。”
在安靜的屋內,火爐中響起一聲火柴燒到最旺點的“噼啪”聲,似是對她的回應。
又過了一會兒,盡智和師父兩人披着滿身風雪步履急促的從屋外趕來,進屋後兩人便急急走到床邊去看蕭景的傷勢如何,屋外冰天雪地,兩人後背卻因為路上走的太過匆忙而生出一層汗意。
看盡無大師二話沒說一進屋便着手為蕭景治療,小盒便在一旁仔細的準備着看有什麽可以幫到忙的地方,但看着蕭景的衣衫慢慢被解去,她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看,便把位置讓給了一旁的盡智,男女有別,不經意的擡頭撇到床上的花白胳膊,她更覺面紅耳熱不敢再待下去,轉身去爐子旁把火燒到更旺一些,以免不着衣物的蕭景再感染風寒。
清理傷口的蕭景被疼得清醒了過來。
盡智大師眼皮一擡,嘆了口氣,對着疼出滿額頭汗珠的徒弟道,“忍着點罷。”
“嗯……”蕭景覺得自己處于天旋地轉之中,似幻似醒間聽到了師父的話,極力出聲應着,卻也只是從喉間發出了一個微不可聞的氣音,傷口上藥時錐心刺骨般的疼痛襲來,他忍不住的想要痛吟出聲,但看着爐旁的那個小小身影,他又死死咬牙強忍住了,渾身的肌肉卻控制不住的顫抖着,身下的床褥更是被疼出的冷汗浸濕了一層,且汗漬有不斷擴大的趨勢。
“師父!”一旁的盡智看着師弟痛不欲生的樣子心疼的站不住腳,“可有那減輕疼痛之類的藥物給師弟用上啊?!”
盡無大師擡袖擦去滿腦門的汗,并未理他這徒兒的傻話,他若真有那的減輕傷痛的藥不早就用上了嘛,還用得着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徒兒受這般大的折磨?
蕭景緩緩的擡眼,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視線有些恍惚,過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滿面焦容的師父和師兄,又慢慢轉移視線到那個小小的身影上,看她的肩頭微微的顫抖着,想來又是在哭了。
蕭景本就緊皺的眉頭幅度又加深了幾分,張了張嘴想把她叫到身邊安慰一下,可想着自己現在這般狼狽的鬼樣子,任誰看到都會被吓的不輕,便猶豫着沒有開口。
轉念一想,就讓她為他擔心的哭會兒吧,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這般福利呢。想到這兒他便打消了安慰人的念頭,只對着師父笑了笑,示意自己還堅持的住。
蕭景終是堅持到了最後一刻,等師父說了“好了”之後才堪堪閉上眼睛。
“師父,師弟怎樣了?”盡智倒完一盆的血污之水從屋外進來,看蕭景又閉上了眼睛,擔心的問道。
“傷口已經包紮好了,讓他多休息休息吧。”看着床上面如白紙的人,盡無大師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傷口雖可怖,好在沒有累及筋骨,仔細調養,想來并無大礙。”
盡無大師站起身,這才發現腿腳已經麻木,他趁着腿腳恢複知覺的功夫囑咐道,“雖然包紮好,卻也只是暫時止住了血,傷口之處脆弱的很,切不可讓他過激的動作,以防撕裂傷口,使其有加重的趨勢。更要注意後期的處理,近些時日不得見水,勤加換藥以防感染,如若有感染之勢,需盡快通知我。”
小盒和盡智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
無色大師說完,腿腳也恢複的差不多,“好了,老衲這便先回了,接下來無色便交給你們照顧了。”
盡智跟上去,“師父,徒兒送你。”
無色大師點頭,“也好,你跟我一同回去罷,拿些補氣養血的藥材與你師弟用。”
“是,師父。”盡智幫盡無大師拿着藥箱,轉頭對小盒道,“小盒施主,小僧去去便回,師弟便麻煩小盒施主先照看一下了。”
小盒看盡智為了她和蕭景已經忙活了一晚上,不想讓他再山上山下的連軸轉,連忙應道,“盡智師父今日便在寺廟中休息一晚吧,等明日休息好了再下山,這裏有我照看着,不必太過擔心。”
盡智往窗外看了看,夜色已深,他這一來一回也要花上不少時間,怕回來的響動再打擾到師弟的休息,便應下了小盒的話,與師父一道上了山。
小盒把二人送到門口,駐足目送了會兒便回去照顧昏睡的蕭景。
因為傷勢的影響,蕭景還是趴在床上,盡無大師包紮好傷口後并沒有給他再穿上衣服,只是虛蓋上了被子,他被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兩個肩膀卻是結結實實的漏在外邊。
小小的屋內被火爐燒的暖洋洋的,但是穿的單薄一點還是會感到冷,何況是不穿衣服。
小盒進來時把門窗關的嚴嚴實實,又走到窗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蕭景的肩頭。
剛剛有盡無大師和盡智小師父二人在,再加上避嫌,所以她對裸着上半身的蕭景感到害羞。但現在屋內只剩下她與蕭景兩人,所以對看到男子的身體這一羞怯之意便大大消減,更何況床上的人還昏睡着,即使知道被窩裏的人沒有穿衣服,她也不覺照顧他有什麽為難不自在之意。
看蕭景眉頭微蹙,長睫輕顫,剛剛被擦幹淨的額頭又蒙上了一層細汗,顯然還處于極大的痛苦之中,小盒拿起帕子在他光滑的額頭上擦拭着,又拿水去潤濕他幹燥的嘴唇。
早已進入深夜,蕭景的情況也已經穩定,但小盒還是不想去休息,只有這麽守着他看着他才覺得安心。
不知是什麽時間,蕭景又醒了過來,小盒一下便發現,有些激動的問道,“感覺怎麽樣,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要不要喝點水……”
蕭景愣了片刻,怔怔的點了點頭。
小盒忙把碗內已經冷卻的水倒了去,兌了些熱水進去。
緩過神來的蕭景看着被遞到自己嘴邊的勺子,悄悄地紅了耳尖,自從他五歲以後,便再沒被人喂食過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話音剛落,他還沒有動作,就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絕,“不行,盡無大師說了,你現在這個樣子不能亂動,你好好躺着,我來喂你便好。”
蕭景擡眸看了看眼前神色嚴肅認真的少女,聽話的沒有動,只把脖子往外探了探去喝水,只覺得耳朵處更熱了幾分,熱到忽略了後背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