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0)

娥凰神女一舞動天界。鮮有人知的是,那場宴會之後,仙娥“誤”将神君給引到了娥凰神女的休憩室。神君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娥凰神女正在更換舞衣,被神君從頭到腳看了個精光。

盤蒙神君與娥凰神女的婚約順理成章,天界歡天喜地。然而誰也沒料到娥凰神女後來竟然被魔神給拐去了魔界,此樁婚事就此告吹。

如今的形勢與千年之前相似,很顯然,天帝想故技重施。這一回,為了防止再出纰漏,女主角換做天帝十分寵愛的孫女——五公主幽江。

幽江公主與當年的娥凰神女一樣,也是個以美貌多才聞名天界的人物。更要緊的是,幽江公主自千年前淨臺大宴時對神君驚鴻一瞥,早已芳心暗許,絕不會出現娥凰神女那樣的意外。

般若愕然。堂堂天界也會使出這等不入流的手段,如何不令人咋舌?

“本宮知道,你喜歡盤蒙神君。”鶴昔的神情柔和下來,像是對她推心置腹。“心上人即将被人搶走的滋味,本宮明白得很。我們何不做一對朋友?”

她的神情忽然變得很暧昧。

“只要你願意,我即刻便送你進去,想辦法讓你代替五公主與神君成就好事,如何?我幫你得到神君,你助我贏得鳳王的心,互惠互利,何樂不為?”

般若微紅了臉,垂下眼一語不發。

鶴昔當她害羞,繼續勸說道:“你也不必擔心神君責怪,到時候你便推說是被人打暈了送過去的,誰會知道?”

“鶴昔果然考慮周詳。”般若忽然開了口。“只是我有一件事還不明白。”

“什麽?”

“算計神君這樣的事,應當是天帝一家的秘密,怎麽鶴昔王後你卻對內情了如指掌?”

鶴昔王後神情一僵。

“該不會,你就是那個為天帝想出這些損招的人吧?”般若猛地擡頭,明眸中利光一閃。鶴昔王後還未反應過來,只見一只金環朝她而去,化為兩只将她手腳捆了個結實。

“你——”鶴昔王後的臉色又青又白,一句完整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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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虎謀皮這種事我沒興趣。”般若揚首而立,風姿飒飒。“我比較喜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般若在八重天裏随意找了團厚些的雲層,把鶴昔給丟了進去。至于鶴昔會不會法力高到足以掙脫束靈環,只能聽天由命了。

她回到天河邊,正在思量要如何混進天宮裏,卻見天宮裏飛來了一隊擡着大水罐的仙娥仙仆,正朝天河這邊而來。天河附近并無可遮擋之物,她索性遁入了天河河水之中,閉氣等待。

不一會兒,仙娥仙仆們便到了河岸邊。般若隐隐聽見仙娥指揮仙仆的聲音,身邊忽然落下一個巨大的白色水罐,想必是他們到天河邊打水,準備送進宮裏使用。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般若心中暗樂,悄無聲息地游到水罐邊,鑽了進去。

40四十章 誘神君

水罐緩緩上升,般若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好在這水罐體積極大,容得下三個般若也綽綽有餘。她伏在罐底,并沒有被人發覺。

水罐上岸後,被幾名仙仆擡上車,緩緩朝宮內行去。

般若松了口氣,聽見仙娥們的談話聲從罐外傳來。

“你們快些,公主正等着用。”

般若一聽到“公主”這兩個字,便下意識地将耳朵貼在罐身,以聽得更加清晰。

“宮裏明明有靈泉,為何還要來天河取水?”

“妹妹剛來有所不知,公主要用月見花的汁液熏染指甲,這月見花,只有用天河裏的水澆灌才會開花。”

“這就難怪了。公主精心裝扮,這是打算去赴宴麽?”

“妹妹做好自己的事,其餘的別多問。”

……

難不成仙娥口中的這位“公主”,恰恰就是幽江?

就算被她混進宮中,一時半會怕也找不到盤蒙所在之處,不如效仿鶴昔王後那個李代桃僵的方法,從幽江公主身上想辦法。

般若打定了主意,忽然覺得渾身一緊,法力全無。她驚了驚,很快反應過來:這是進了天宮門,被天宮內的禁制給消去了法力。這天宮內的禁制本是十八位法力高強的仙官聯手施下,一旦進入天宮範圍之內,除非佩戴皇族神玉,否則必定法力暫失。

失去法力,般若倒也不慌。她本是以武技身法見長,在滿是神仙的天界,法力實在是可有可無。

罐外,仙娥又在催促,裝水罐的車輿漸漸加快了速度。般若在罐底待得昏昏沉沉,險些要閉不住氣露出動靜。好在車輿終于停了下來,水罐又被幾名仙仆給扛了下去,穩穩落地。

般若立刻清醒了過來,只聽得腳步聲漸近,幾只水瓢從頭頂上落到水面,舀水而去。這水罐是細口粗身的形狀,又有兩人多高,如果不是特意往罐底查探,根本發現不了有人藏在下面。她仔細聽着周圍動靜,知道仙娥正指使仙仆取水去澆灌月見花,好令花開取汁。

腳步聲漸漸遠去,般若便悄悄地浮上了水面,扶着罐口朝外看。

這周圍的景色像是一座花園,水罐被安置在園中兩面圍牆的夾角。般若往罐下一看,才發現仙娥中還留下了一個,此刻正背對着她在水罐前等待。這位仙娥與別的仙娥裝扮稍有不同,雖然都是白紗覆面,但別的仙娥身上的天衣是藕荷色,她的卻是靛青色。

般若計上心來,自罐口輕盈躍下,半空之中伸手一劈,将這仙娥給劈暈了過去,扶到了水罐後。二人身形被巨大的水罐給遮了個嚴嚴實實。

采摘月見花的仙娥,手中捧着放置了瓷瓶的托盤,朝原地等候的前輩招呼:“姐姐,月見花汁已經取好,我們走吧。”

前輩含糊地應了一聲,跟在她身後。

“姐姐,你的頭發怎麽濕了?”仙娥疑惑地問。

前輩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是不是剛剛取水的時候弄濕的?”仙娥又問。“他們也太不小心了。”

“無妨,我們快回去吧,公主該等急了。”

仙娥覺得這位姐姐的音色似乎與之前稍有不同,卻也沒深想,只聽從她的話加快了腳步。

仙娥們沿着精巧玲珑的九曲回廊前行,很快到了一座碧色宮殿。殿中處處皆有輕紗竹簾,柱子上裝飾着琥珀明珠,壁畫大多以白荷為主題,整座宮殿華麗中不失雅致。

仙娥們走入宮殿,立刻放輕了腳步,轉入右側的宮室。宮室內有一個小型流泉,泉邊坐了一個剛剛沐浴完畢的美人。

淡掃娥眉,輕點绛唇。半幹的長發如緞,襯得肌膚賽雪。美人伸出纖纖十指,兩名仙娥立即上前,替她細心塗上新鮮取出的月見花汁。

塗完花汁,美人換上華服,又一名仙娥上前,替她挽了個流雲髻,插上月精發簪。美人攬鏡自照,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們都下去吧。儀藍,你留下。”

儀藍看了看周圍,見其餘的仙娥都退了出去,便留在原地沒動。

幽江公主望着泉中倒影,盈盈一笑。“儀藍,本宮的裝扮如何?”

“很美。”

幽江公主緩緩起身,在宮室內來回踱步,似乎有些不安。“等會兒你陪本宮一道去,就在外面守着,萬萬不可讓人打擾。”

“是。”

幽江公主停下腳步,朝儀藍看了一眼。“今天你的話似乎很少。”

“儀藍是在替公主高興。”

“是麽?”幽江公主似想到什麽,掩唇輕笑。

此時有仙娥輕聲敲門,禀告說一切準備就緒,請公主移駕。

幽江戴上面紗穿了鬥篷帶着儀藍,跟随引路仙娥在幾條幽徑中穿梭,很快到了一間靜谧的花廳裏,花廳內有一面水簾,靈泉汩汩,将簾後天地給擋了個一絲不漏。

引路仙娥不知在何時已悄悄退下,幽江公主吩咐儀藍在花廳裏守候,自己則走近那水簾,将身上佩戴的皇族神玉往水簾前一晃,水簾忽然往兩側分開,露出兩人寬的通道。幽江公主略一遲疑,随即邁步朝通道內走去。随着她的身影隐入通道,水簾又重新合了起來。

花廳中,裝扮成儀藍的般若忽然朝水簾縱身而去,卻還是沒來得及趕在水簾合并之前進入通道。她懊惱地搖了搖頭,靠近水簾試圖尋找進入的方法,卻隐約聽到水簾中傳來幽江的驚訝聲,以及盤蒙神君略帶沙啞的說話聲。

般若愣了愣,頓時踟躇了起來。她本以為神君醉酒,即使不至于大睡不醒也必然神志不清,誰知他還能與幽江公主對話,這說明他并沒有失去理智。如果是這樣,她這麽貿然闖入倒顯得太不妥當,要是神君完全可以自己處理呢?要是神君他——沒有打算拒絕呢?

幽江公主,的确是一個難得的美人啊……

一時之間,她心亂如麻。彷徨,焦急,難過,無措,甚至還有一絲酸意。

般若在水簾外愣着神,卻忽然聽見水簾再次打開的聲音。與此同時,無比熟悉的慵懶聲調忽然清晰地傳來。

“本君對公主實在不感興趣,若公主還顧及自己身為天界皇族的尊嚴,請立刻離開,別逼本君動手。被人丢出門,對公主這樣的美人來說,實在有些難看。”

幽江公主似乎哭泣了起來。

“對了。”神君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憐惜。“跟着公主來的這位仙娥倒是挺合本君的胃口。不如把她留下罷。”

幽江公主跌跌撞撞地從水簾裏跑了出來,一臉羞憤的表情。看到般若時,她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咬牙切齒地低聲道:“你敢!”

般若站在原地,垂目斂眉一動不動。

“怎麽,公主還不走?”神君的聲音響起。

幽江公主捂着唇,終于嗚咽着跑了出去。

“小仙娥,進來。”

般若遲疑了一會兒,走入了通道內,身後水簾瞬間合上。

水簾之後,果然別有洞天。五色靈石自穹頂投射異彩,周圍暖意融融,若有似無地飄着一股清甜香氣。洞內正中央有一塊天然形成的白玉塌,可容五人并躺。盤蒙神君此刻正倚着一塊靈石,半卧在白玉塌上。

“小仙娥,你叫什麽名字?”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含糊,不複之前的清晰。

“儀藍。”鬼使神差地,般若沒有摘下面紗,也沒有與神君相認,反而壓低了聲音依然用了儀藍的身份。

“儀藍。”神君閉着眼,輕笑了一聲。“過來。”

41四一章 小銀蛇

“神君有什麽吩咐?”

般若站在白玉塌旁,面紗下的臉龐有些發熱。

長發散開的神君眼角微顫,優雅的弧度如同工匠精心描出的花紋。也許是飲酒的緣故,他的臉頰染上薄紅,再次呈現出驚人豔色。

“怎麽,天帝沒有吩咐過要怎麽‘服侍’本君麽?”神君依然閉着眼,言語肆意。“你家公主可是一進來,就摘了面紗。”

般若的手放在面紗上,猶豫了片刻正要揭下,卻冷不防被神君伸手一拽。她重心不穩,一個踉跄便到了他懷裏。須彌海蒼茫冷冽的氣味混合着奇異的酒香,瞬間鑽進了她的心裏,化作幾片鳥羽,輕輕撩動。

神君微微睜開了眼,目似星子。

“神君沒醉?”般若忽然覺得有些暈眩。

“怎麽沒醉?”他低頭,輕輕将臉龐靠在她的肩膀上。“醉得厲害。不如你想個法子,替我醒醒酒?”

他呼吸的氣息就在她耳邊,輕緩悠長。般若再也忍受不了這樣暧昧的氣氛,伸手去摘面紗。“師——”

“別摘。”神君抓住她的手。“就這樣,挺好。”

般若僵在原地,心跳得越來越快。

他忽然輕輕地撩起般若的衣袖,露出她右臂上那塊與九嬰獸搏鬥留下的淺淡傷痕。潔淨修長的手指在那塊傷痕上劃過,麻癢的感覺令般若打了個哆嗦。

“讓漂亮的皮膚上留下這樣的傷疤,真是可惜了。”他的聲音柔和,帶着些許沙啞。“沒有性命之虞,卻不代表不會受傷。早就知道這一點,可是……”

般若慢慢地,輕輕地将臉頰擱在他的發間,閉上了眼睛。

“可是,”神君嘆息了一聲。“我越來越不想再看到你受傷,怎麽辦?”

般若發出微弱的鼾聲。

神君微微一笑,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倒在自己的臂彎中,揭下了她的面紗。

“趕了那麽遠的路,一定很累罷。這優昙酒的香氣,正好能讓你好好地睡上一覺。”

他的手指調皮地彈了彈她的臉。“乖徒兒。”

正在這時,水簾之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神君眼神一冷。這群烏合之衆,當真以為自己會蠢到在同一處栽兩回麽?

他想了想,往般若身上吹了一口氣。般若的身形漸漸縮小,竟化作一條銀色小蛇。神君将小蛇拎了起來,纏在自己的手腕上,滿意地笑了笑。

“果然很般配。”

他懶洋洋地下了塌,朝水簾輕輕揮了揮手,水簾順勢而開。簾外,一衆仙官仙侍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着盤蒙神君自簾內踱了出來。

此時此刻,他們心中的震撼難以形容。

其一,原本應該醉倒的神君看上去神清氣爽,沒有絲毫醉意;其二,神君他竟然能輕易打開天水簾!

在這天宮之內,唯有皇族神玉才能打開天水簾。盤蒙神君能打開,只有一種可能:他的法力并沒有受到禁制。十八位仙官聯手施下的禁制竟對神君無效……想到這一點,仙官們不約而同地白了臉,後退了一步。

兩名仙娥偷偷溜進了水簾中,半晌才灰溜溜地出來,朝暗處的幽江公主搖了搖頭。

竟然沒有?

幽江公主大惑不解。她明明看見神君把儀藍給召喚了進去,這才急得她趕緊回禀父王,生怕被那無恥的賤婢給得逞,哪裏想到裏頭竟然沒人?

最為資深的司法仙官終于鎮定下來開了口。“打擾神君休息,實在是我等罪過。不知神君休息得可好?”

神君撫了撫手上的銀蛇,輕笑了一聲。“挺好,可惜來了只不識趣的鳥兒,叽叽喳喳惹人煩厭。”

衆仙官唯唯諾諾,大氣也不敢出。暗處的幽江公主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替本君轉告天帝陛下,”神君瞟了他們一眼。“如果他再放任這些鳥兒在本君身邊來來去去,本君或許會考慮換個地方清靜清靜,比如——”

“魔界。”神君輕輕松松地吐出這兩個字,把衆人驚得差點兒跌坐在地。

神君悠閑遠去,唯留衆人忙不疊地擦汗。

幽江公主正要離開,卻見兩位仙娥急急忙忙地前來禀告,說是在花園裏發現了被打暈的儀藍,她還被人換了身衣服。

儀藍在花園裏,那跟着她去水簾的那個又是誰?!

幽江公主怔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神。

神君剛出了八重天,迎面便來了宣梧王和長雅仙君。

長雅仙君讓多多去找般若,想想還是不放心,于是又去求助于醉醺醺的宣梧鳳王。誰知鳳王聽說後,不僅不擔憂,還大笑了一通,說神君沒那麽容易上當。

此刻見到盤蒙,長雅才知道果然一切如鳳王所料,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鳳王戲谑地撞了撞神君的肩膀。“怎麽樣,幽江公主美不美?”

神君用眼角睨了他一眼。

“不錯,跟你倒是挺配。”

鳳王摸了摸下巴。“是麽?”

“一對烏鴉,聒噪。”神君哼了一聲。

鳳王一噎。“你這不識好歹的……”他搖了搖頭,從袖子裏取出一只花式獨特的金手镯,遞給神君。“剛剛有人把我羽族王後給捆了放雲層裏頭,你瞧瞧,這是誰的法寶?”

神君不動聲色地接了過去,看也沒看直接塞進了袖子裏。

“待本君回去仔細瞧瞧。”

長雅仙君望天。他可什麽也沒看見。

“你那個王後,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多盯着她點,別讓她又搞出什麽花樣。”

鳳王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轉身而去。“放心,本王會管不住自己的王後麽?”

待鳳王走遠,長雅仙君靠近神君。“師尊,師姐她來了罷?”

神君微笑,伸出手指撫向手上的銀蛇,忽然神情一僵。

他的手腕空空如也,原本纏在上面的銀蛇不知在何時已不知去向。

被神君惡作劇變成銀蛇的般若,在一片黑暗中悠悠醒轉。

她置身于一片絲綢般的柔軟中,周圍有馥郁的香氣。般若有些困惑,明明之前她還在盤蒙神君的懷裏睡着,怎麽下一刻到了這麽個奇怪的地方?

她動了動手,打算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點亮看看,卻駭然發覺自己完全不能移動手腳,只能扭着身子前行。莫不是神君惱她魯莽行事,把她捆住手腳丢到了這裏?

可是她睡着之前,他似乎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還溫柔地撫過她手臂上的傷疤。般若嘆了口氣,對神君的溫柔果然不可掉以輕心。

正在這時,她聽見頭頂上傳來一聲熟悉的柔媚女音。

“主上,侍鏡有事禀報。”

怎麽是花尋春?般若一愣,還沒來得及細想,又聽見稍遠處傳來更加熟悉的慵懶男聲,卻是盤蒙神君。

“何事?”

“如今鬼界與天界,妖界與魔界分別結成同盟,魔帝已将目标轉移至唯一中立的人界。侍鏡新近得知,銀重華早已潛伏在楚國王室,等待皇者之劍再現人間。”

“本君也聽鳳王說起,人間皇者于二十二年前降臨于楚國。侍鏡,你速去長邺查探,看看二十二年前降生的王子王女之中,誰最有可能是真正的人間皇者。”

“侍鏡遵命。”

“侍鏡,這些年你辛苦了。”盤蒙神君的音調溫和了一些。“待魔帝之事徹底解決,你便能重返天界。天帝論功行賞,想必會賜你一個神女之位。”

“主上,侍鏡不求神女之位。”花尋春聲調更柔。“只希望主上還記得曾許諾給侍鏡的東西。”

“本君自然記得。”

“多謝主上!”花尋春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歡悅。“能得到主上的白首之約,侍鏡死而無憾。”

“只要你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本君決不食言。”

“是!只不過……”花尋春的聲音頓了頓。“主上将白首之約許給侍鏡,不擔心般若姑娘會不高興麽?”

盤蒙神君似乎笑了一聲。“她從不在意這些。”

般若的腦中一片混亂。

花尋春是“侍鏡”,她的主上,卻是盤蒙神君?

他們似乎早有約定,花尋春是天界潛伏在魔界的暗棋,而盤蒙神君許給她的卻是——

白首之約。這四個字在般若的腦中不斷地放大、消失,占據了她的全部思維。

盤蒙神君與花尋春,他們有白首之約。

她忽然明白,為什麽神君對她總是态度暧昧,然而她想要挑明的時候,他卻選擇逃避。為什麽他要她留在她身邊,卻從不說出他的感受,哪怕是她會因此而選擇離開。為什麽他總是在她性命危急的時刻出現,卻從不在意她受傷流血。

他的确看重她,有心栽培她。神君的大徒弟,歸鏡鏡靈,背負着這兩個身份的般若,怎麽可以是個弱者?。

而她想要的那些東西,他早已許給了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也許在很久之前便已伴随在他左右,甚至還為了他不惜堕身成魔。他怎能負她?

只是他為何說她不在意?她明明很在意!

雖然般若早已想通,即使神君對自己并無男女之情,她也願以一生敬仰相報。但如今親耳聽到他對另一個女人許諾,還是令她克制不住心痛如絞。

更可況,她已判斷出自己此刻正在花尋春身上,大概被放進了荷包之類的地方。雖然不知道神君使了何種法術将自己縮小又縛住了手腳,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将自己交給花尋春,但僅僅是這幾點事實,已經說明神君心中孰輕孰重。

她遭受這樣的打擊,精神不免恍惚,垂頭伏在荷包之中,一動也不動。

其實關于這件事,她的确是誤會了。盤蒙神君此刻正心急如焚,壓根就不知道被他弄丢了的大徒兒此刻正身在花尋春的随身香包裏,而花尋春也并不知道她無意間撿到的小銀蛇竟然就是般若。

般若之前睡着,錯過了神君難得的真心剖白,此刻身在黑暗中又動不得手腳,難免失去冷靜開始胡思亂想,于是一個天大的結就這麽産生了。

42四二章 崇華君

般若被花尋春裝在香包裏,昏昏沉沉睡了又醒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被一縷陽光給刺痛了眼睛,立刻清醒了些。随即有一只細白纖長的手将她輕輕拈起,拿出了香包。

般若适應了外面的光線,看到花尋春一張放大的笑臉。

她朝對面那人笑道:“我在路上無意中拾得了這麽個小東西,你也知道,陛下他不喜歡蛇,我可不能帶它回去。若是你喜歡便留着,不喜歡,扔了也無妨。”

“讓我瞧瞧。”這聲音清亮肆意,卻令般若渾身一僵。是他?

一只手将她接了過去,毫不在意地捏住抛了抛,令她一陣暈眩。

“挺漂亮的東西。好罷,我暫且留下玩玩。”

般若可一點兒也不想被這人留下“玩玩”,扭着身子想掙脫他的手,忽然愣住。蛇?

她立刻擡頭,對上來人灼亮的雙目。那雙目中赫然映出自己的身影,竟是一條銀色小蛇。此刻它正吐着信子,對着自己發呆。

“我也該回去了。”花尋春道:“重華,之前你頂撞陛下被罰,這一回可正是你立功的時候,好好把握機會,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可開口。”

銀重華勾唇一笑。“多謝。”

花尋春離開後,般若的蛇身立刻被他狠狠一捏,痛得她差點要喘不過氣。

“聽着,小東西。”銀重華目露殺意。“若再敢逃走,我必定令你生不如死。”

般若此刻已有些明白,她會落到花尋春和銀重華的手裏,恐怕真是巧合。以盤蒙神君向來護短的脾性,絕對不會允許自家徒兒被人任意拿捏,更別說是送到魔使銀重華手裏。

銀重華此人不同于其他幾位魔使,他生性桀骜殘忍,只憑喜惡行事,從來不講道理,是一位真正的魔煞。之前般若不怕他,是因為與他曾有過數年交情,他也喚過她幾聲姐姐,然而此刻她變成這副模樣,他當然不會認得,也不會講什麽交情,若是觸怒了他,恐怕真會落得個生不如死的下場。

她也不知施加在她身上的法力何時失效,在此之前只好乖順些,以免銀重華脾氣一上把她給捏死。

想到此處,般若只得恹恹地趴在他手心裏,憋屈地拿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覺得自己對“任人宰割的小蛇”這個角色還适應得挺快。

銀重華果然滿意地笑了笑。“算你識相。跟着我,有你的好處。”

這時有人快步而來,恭恭敬敬地朝銀重華行了個禮。

“八殿下,陛下召見。”

般若一愣,擡頭又仔細看了看銀重華,這才發現了他的不同。那一頭标志性的銀發換做普通的黑發,他身上甚至沒有魔氣,完全就是個普通凡人。若不是之前有花尋春與他的對話,又對銀重華的頗有些熟悉,她恐怕還真會把他當作是個與銀重華長相相似的凡人。

她憶起花尋春與盤蒙神君的對話,提到銀重華潛伏在楚國皇室,這麽說,他如今的身份應該是楚王的第八個兒子崇華君。

崇華,重華。他在楚國應當已經潛伏了不少年,難怪他還是阿菊時便常溜出碧水,原來在長邺同時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在等他扮演。銀重華潛伏在楚國,為的也是皇者之劍,她跟在他身旁,說不準真能摸到皇者之劍的門道。

銀重華将她提在手中想了想,随後幹脆利落地把她長長的蛇身拴在自己的腰帶上,順便還打了個結,不留意看的話還當是他那腰帶上的一枚銀飾。

般若從未嘗試過如此奇特的身體扭曲,動彈不得之下頓感痛不欲生。她立刻否決了之前跟在銀重華身旁找皇者之劍的想法,決定一有機會立刻逃走,以防止自己連皇者之劍的影子都沒看見就被他給活活禍害而死。

銀重華帶着般若走出花園,越過漢白玉做成的拱橋,沿着暗紅色宮牆一直往前,一座巍峨的宮殿便呈現在般若眼前。因為見識過精妙絕倫的天宮,般若對這座宮殿感想平平,只覺得殿外螺旋狀的玉石臺階還算獨特。

臺階上匆匆迎來兩位內侍官,恭敬地領銀重華進了內殿。內殿中燃着沉郁深厚的龍涎香,楚國之王正坐王椅,以手撐額,陷入沉思。盡管早已年過不惑,這位王者看上去依然俊挺修長,那與長雅君十分相似的雙目秀雅溫潤,顯示出他寬仁內斂的個性。

殿下已站了幾位王子和幾位大臣,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被難題所困。楚王聽見內侍官通報銀重華到來,立刻擡頭,露出欣喜的神态。

“崇華,你來得正好。孤有要事與你相商。”

般若有些驚訝。楚王有三十二位妃子,這些妃子共為他誕下十四位王子和八位公主。據她所知,在這些兒女中,楚王最喜愛的便是長雅君,可惜長雅君因痛失所愛遠走他鄉,想必令楚王十分痛惜。除了長雅君外,最為突出的莫過于第三子越和以及第七子晨遠,至于崇華君,向來默默無聞,并不十分得楚王的青眼。可如今看來,楚王不僅很喜愛崇華君,甚至還相當倚重他。這局勢是什麽時候開始發生了變化?

她忘記了自己尴尬的處境,開始思考其中的奧秘。銀重華從一開始的刻意低調,到如今的鶴立雞群,究竟是用了怎樣的手段,又是出于何種目的?難道他已經判斷出了人間皇者的身份,要開始對付他了麽?

等她回過神來,楚王與銀重華已經說了些話,她從周圍這些王子大臣們的進言中推斷出,是與楚國毗鄰的吳國派來使者,送來了一批人間罕見的奇珍異寶,欲與楚國結為友盟。這本是好事,然而有傳聞說吳國與妖族素有勾結,如今魔界與天界将燃戰火,人間難免受到波及,作為擁有人間最大疆域的楚國,此時自然要多番斟酌。

“崇華,以你之見,我楚國到底當不當收這份厚禮?”楚王認真地看着銀重華,仔細聆聽他的意見。

“兒臣以為,不如先召使者進殿,看看這些所謂的奇珍異寶再行決定也不遲。”銀重華此言一出,立刻受到三王子越和君的反駁。

“我西楚泱泱大國,何須他國進獻珍寶?還是将使者盡快遣送回國為好,以免天界以為我國與妖魔往來,降下天譴!”

越和君面目英挺,身材高大,與儒雅的楚王南轅北轍。他說話的時候會習慣性地伸出右手指點揮動,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般若不由得望了一眼居于上位的楚王,果然見到他皺了皺眉。看來這位越和君并不得楚王歡心,且他看上去已年過三十,絕不可能是出生在二十二年前的人間皇者。般若默默在心中把他的名字從備選名單裏劃了下來。

“怎麽,三哥很怕天界麽?”銀重華冷笑了一聲。“五界并列而出,從未有誰高誰低之分,憑什麽天界要淩駕于我們人界之上?”

越和君語塞,只是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晨遠,你怎麽看?”楚王轉向七王子晨遠君。

晨遠君生得五官端秀,尤其是唇角上挑常帶三分笑意,令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兒臣以為八弟說得有理,不妨先看看吳國進獻的究竟是些什麽東西,再做判斷也不遲。”

幾位大臣見七、八兩位最為受寵的王子都同意宣見使者,便也紛紛附和。

楚王點點頭,又将目光移向角落裏的五王子,略一停頓又移了開去。

般若注意到這位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王子。他身量中等貌不驚人,雙目微垂站在角落,沒有絲毫存在感。

“五哥,不知你有何高見?”銀重華顯然也注意到了楚王的目光,微笑地問道。

五王子景方驀然擡頭,立刻漲紅了臉,雙目驚慌手足無措。“我-我-兒臣,兒臣以為——”

這位王子毫無王族儀态氣勢,令般若頗為意外。

“兒臣以為——”

衆人都皺起了眉,般若卻留意到楚王不僅沒有露出嫌惡的神情,眼神中似乎還有些期待和鼓勵的意思。

“兒臣以為,七弟和八弟的主意不錯。”景方終于鼓起勇氣說了下去。“千萬年來,天魔妖鬼四界時常戰亂,人界之所以屹立不倒,全是立場中立的緣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能保我人界,誰為天,誰為魔,悉聽尊便。”

衆人神情漸漸變化。

“依景方的意思,使者可以見,禮物可以收,但不要結盟?”楚王終于微笑。

“是。”景方說完,松了一大口氣,擡起袖子拭汗。

銀重華笑着,語帶嘲諷。“五哥,這些話,又是五嫂教你的?”

“你怎麽知——”景方大驚失色。

衆人失笑。

“麻煩,女人最麻煩!”忽然有人聲如洪鐘,自殿外傳來。“能娶個不麻煩的女人,也算是景方君的本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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