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旁觀者清

“我們姐妹六人，我是第五個。她在十八年前去了地球常駐，現在——”葉星海指了指天示意，“在那艘飛船上。而且我在這裏只是個普通的成員，她可是負責一整個區域的專家哦！”提到二姐的時候，葉星海的眼神和語氣中都有種抑制不住的自豪。

趙欣韻本有些奇怪，為什麽會有人因為年齡被淘汰，這次選拔對年齡要求并不很嚴格。但如果葉星海上面有四個姐姐，這就比較好解釋了。這個時代的人，多數在兩次生育之間都隔着幾年時間，也是有身體等各方面的考慮，而且因為自己的壽命變長，更有條件這樣做了。另外剛才葉星海說她二姐在十八年前去了地球，這樣推算下來她的母親可能在90歲以上，即使以現在人類150歲的壽命，也不算年輕了。進行這樣的遠途星際旅行，确實要考慮體力的問題。

原來她對外星探索的熱情和自己是類似的啊。當然，能來到這艘飛船上的人都是這樣的吧。

葉星海接着剛才的話題繼續說下去，開始和趙欣韻講她二姐在地球的經歷。趙欣韻的前身也有來自地球的記憶，兩人就這個話題聊了一會。

這天下午他們接到通知，有新的試驗任務。這次仍然是馬克西姆接到上面分配給他們小組的任務，每人每天都要完成10份。趙欣韻和衆人一起排隊接過材料箱，然後放在自己的儲物間裏。

她本就是忘性大的人，就想着趁自己有時間還沒忘記，一天完成兩天的分量。如果某天不小心忘記了，也可以拿頭天的份補上。只不過實驗室是整個分隊共用的，如果她待在裏面太長時間，大概旁人會有意見的吧。思前想後，趙欣韻找了衆人睡前的時間，把第二天的試驗分量完成了。

這樣過了幾天，趙欣韻在自己的平板電腦上設置了提醒，所以一直都沒有忘記。也是事有湊巧，這天葉星海卻忘記了自己的試驗任務。趙欣韻見到，便順手把自己多的分量給了她，“免得被馬克西姆板着臉訓斥，我也是嘗過這滋味的。只要你下次別再忘記就行。”

葉星海接過那串藥瓶反複感謝，又是解釋這幾天她的任務多了些所以忙得忘記了，又是保證自己一定馬上做好還回來給她，弄得趙欣韻都有些不好意思。卻不料此時格蕾西娅走了過來，她看見兩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眼神又起了變化。葉星海見她的反應有些奇怪，以為她或許會有因誤解而生的嫉妒或者不滿的眼神，卻沒想到從格蕾西娅的眼中，看到的竟然是不知所措和猶豫不決。

她認為格蕾西娅不像是那種占有欲特別強的人，看到女友和別人說話就會不滿。這兩人之間的故事一定不簡單，葉星海下了結論。但她沒有把這話說出來，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實際上她早就覺得這兩人關系有些奇怪，顯得不夠親密，雖然在飛船上确實需要以工作為重，時時親親抱抱肯定是不允許的，但這兩人缺乏那種戀愛的氣場。

當然凡事都有個度，情侶之間不夠親密可能有問題，但太親密了也難以長久，最後反而更容易分手。這是葉星海的親身經歷教會她的；她以前交的一個女友，好的時候可謂是蜜裏調油，幾乎像是連體嬰兒一樣，走到哪裏都粘在一起。可是這段關系只保持了三個月。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的眼神和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關系，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格蕾西娅只是路過，所以她僅打了個招呼便繼續往前走。葉星海想了想，還是決定暫且不要摻和到她們兩人的事情裏。

這樣又過了幾日。經歷此事之後，葉星海對她們之間的關系很是好奇，在工作之餘，反複觀察了格蕾西娅的眼神和臉色。最後她終于确定，自己先前的直覺很可能是正确的。可是要不要向趙欣韻說呢？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多管閑事？

葉星海和趙欣韻的性格不一樣，她是想到什麽就會去做、不會猶豫太多的類型。她知道趙欣韻把自己當朋友，也幫過自己。那就問一句吧，她應該能判斷自己是好意關心。如果涉及什麽*，她不再深入問下去也就是了。

“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講……你聽過就算，不要太上心。是關于你女友的，我不知道能否給你些建議。”這天她找到一個兩人獨處的機會，對趙欣韻說。

趙欣韻兩世都是沒談過戀愛的，哪裏知道這些門道，連忙表示虛心請教堅決接受。葉星海對此十分吃驚，她雖然比趙欣韻年齡小些，但戀愛經歷卻更豐富，她已經談過兩個女友和一個男友了。趙欣韻搜尋着自己的記憶，以葉星海的年齡，像她這樣的，在這個時代還算戀愛經歷少的。趙欣韻雖然有兩世的記憶，還是對這樣的開放程度略微有些吃驚。

“我并不是保守，只是不想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戀愛上而已。比戀愛重要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我來訓練中心之前剛分手沒多久，就是因為對方不贊成我來這裏。”她指了指腳下，示意她們身處的飛船。

趙欣韻有些震驚了，“分手？可是在訓練中心的那些日子，我完全沒發現你有不開心的跡象。”

“為什麽分手了就要不開心？”葉星海反問道。“對我而言，參與外星探索計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既然對方不贊成那我們就分手，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而且通過這件事，及早發現了我們不合适，不是更好？”

趙欣韻忽然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

“所以從經驗多少的角度，我也不敢自诩戀愛專家，只是我平常就喜歡總結各種事情而已。我覺得你女友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對勁。”

“格蕾西娅的眼神？有什麽問題？”趙欣韻皺着眉頭想了想。

“我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但是……你們之間發生什麽了嗎？”葉星海問。“還是說，她認為我和你……”

那一瞬間趙欣韻幾乎脫口而出，“我們不是真正的情侶關系！”她趕緊把這句話咽了下去，變成了“可是我和你什麽都沒有呀！”

葉星海的話讓她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都說旁觀者清，她又有戀愛經驗，在這種事情上肯定比自己看得準。格蕾西娅的眼神有些奇怪……難道她真的對自己有感情？當然這是個合理的解釋，但是不是這樣呢？

“飛船上配備的心理咨詢人員是不會解答你的這些問題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随時都可以幫忙。”葉星海丢下這兩句話就離開了，剩下的部分讓趙欣韻自己思索。當然她并不知道，趙欣韻所想的和她完全不一樣。

要不要冒險一試呢？趙欣韻猶豫着。去問問格蕾西娅她的真實想法？她會不會認為自己很可笑，本是假扮情侶，竟然動了真心？她卻不知道對方此時也在猶豫着和自己同樣的問題。

随着兩艘飛船和地球、火星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和太陽系的聯絡也越來越少。自從進入0.8倍光速以來，他們就無法與太陽系之間進行實時通訊了，只能分別收取和發送信息。他們正在遠離地球的懷抱，飛往未知的、充滿危險的茫茫太空。雖然在訓練中心，他們已經用了許多方法為此做準備，但真正到了遠離地球的狀态下，衆人仍然難以适應。越來越多的孤獨感和恐懼感，籠罩在整個飛船的環境裏，甚至有不少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心理問題。

這天晚上趙欣韻鑽進了睡袋，卻是睜着眼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久久不能入眠。自從葉星海對她說了那些話之後，她仔細觀察了格蕾西娅的眼神，确實有些不對勁，和往常不大一樣了。如果不是因為飛船正在遠離地球的緣故，難道真的是和自己有關？她是不是應該冒險問一問？

趙欣韻覺得，自己或多或少也受了些彌漫在飛船裏的負面情緒的影響。她回憶起了自己這一生的經歷，從六百年前穿越到這個時代，又從金星到了太陽系之外的宇宙，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會不會在此終結呢。如果終結了，會不會再穿越到一千多年後？那時候的人類，是不是已經普遍離開了太陽系？是不是已經發明了超光速飛行？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外星人？

她這樣胡思亂想着，在最後進入睡眠之前只做出了一個決定：讓格蕾西娅先問，如果她真的有什麽想法的話。

可是格蕾西娅卻挑了個最糟糕的時機——或者說她根本沒挑時機，只是一時沖動之下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