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

三月初春。

北城,某星級酒店餐廳。

沈秋羽端坐在露天餐桌前,用精致小巧的餐叉熟練地劃拉第八塊巧克力草莓慕斯,靜靜送進嘴裏。

嘗完最後一小塊裹着草莓粒的蛋糕,他瞧了眼桌對面的冷俊青年,很認真的确認一件事。

他真的穿書了。

穿進睡前看的耽美爽文,成為書中萬人迷主角的替身,因某些地方與主角相似,被四個大佬輪番召喚,後期主角上線,原主作死搞事,最終自食惡果,病死街頭。

工具人實錘。

這都不是問題,問題就出在大佬們默認替身協議一對一,壓根不知道有第二三四個人的存在。

換句話說,原主打一份工,領四份薪酬。

真·商業鬼才。

原主簡直big膽,他嚴重懷疑原主領盒飯是被發現身兼四職,大佬們惱羞成怒把他給滅口了。

沈秋羽:“……”

手裏的慕斯蛋糕突然就不香了。

回憶原著,目前劇情線發展到原主剛簽完替身協議,萬人迷主角暫時沒跟大佬攻們産生感情糾葛,他還能搶救兩下。

這時,應侍生正送上第九份蛋糕,沒見過這麽能吃的顧客,不禁多看了沈秋羽兩眼。

見他長相秀麗明豔,一雙杏仁眼漂亮又有神,瞳色微淺,酒紅色羊絨薄毛衣襯得他膚白如雪,V字領口靠鎖骨處,有一顆很顯眼的小紅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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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侍生疑惑,這小紅痣似乎不太像長出來的,倒像是……

沈秋羽倏然擡頭,沖應侍生咧嘴笑了下。

應侍生一愣,臉頰微紅,赧然地離開露臺。

沈秋羽懶洋洋地單手托腮,看着對面的冷俊青年。

他五官深邃,氣質沉越,戴了一副非常顯斯文的金絲眼鏡,西裝革履,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領口嚴謹地系至最後一顆紐扣。

最吸睛的,是他翻閱財經雜志的那只手戴的昂貴腕表。

百達翡麗的經典收藏款,價值百萬,上面一顆碎鑽都值好幾萬,銀色表帶繞在那修長幹淨的手腕,黑鑽閃耀,低調又不失身份。

也是這塊腕表,讓沈秋羽認出他是誰。

陸謙。

陸氏集團的現任執行總裁,原著大佬攻之一,暗戀主角多年,一直以主角兄長的好友身份默默關注他。

察覺沈秋羽的目光,陸謙從雜志間擡眸,兩人視線交彙,他似乎看到了什麽,微微蹙眉。

“左邊嘴角沾有奶油,擦幹淨。”

“哦。”

沈秋羽用餐巾紙随意一擦,完美避開那點奶油。

陸謙:“……”

他俊臉微黑,眼神中帶有一絲不悅。

沈秋羽假裝沒看見,低頭繼續吃蛋糕。

香甜綿軟的蛋糕在他口中慢慢融化,奶香完美融合了巧克力的甜膩,草莓的清香微酸令人口齒生津,好吃得讓他眉眼舒展,茶色瞳仁都籠上薄暮般的柔軟亮色。

說實話,沈秋羽與原主長相酷似,五官秀挺,唇紅齒白,膚白如玉,屬于秀麗美人那一挂,無可挑剔。

但在陸謙眼中,卻是個“除了臉啥也不是”的文盲花瓶,連最基本的用餐禮儀也不懂,如果不是笑起來有幾分神似那人,放在平時,他根本不會多瞧他一眼。

陸謙又是一張黑臉,基本可以翻譯成“你怎麽如此粗俗”。

沈秋羽壓根不care他。

他悠閑地品嘗結束,放下餐叉,擦擦嘴,端起紅茶小抿一口。

陸謙見他終于擦淨嘴角的奶油,臉色稍緩,慢條斯理地合上雜志,擱在大理石桌面,擡眸看沈秋羽。

“吃好了?”

沈秋羽點頭。

陸謙從旁邊拿來幾張東西,放在沈秋羽面前,“這十張模拟試卷做完,下次見面給我。”

沈秋羽:“???”

哪家大佬找替身是找來做卷子的?

這位陸總裁真是角度清奇。

陸謙理所應當地又往上疊了幾本書,扶了下眼鏡,說:“他學習很好,作為替身,你也該追上他的腳步,這些拿回去好好看。”

沈秋羽低頭一看——

《普林斯頓概率論讀本》

《經濟教學·微積分》

《高等數學習題精選精解》

沈秋羽:“……”

你怕不是對“我”這個高中辍學的人有什麽誤解。

陸謙布置完任務,不徐不疾地起身整理西裝,他将外套往手肘一搭,睨着沈秋羽鎖骨處那顆小紅痣,持續皺眉。

“別做多餘的事,找時間把它洗了,紋得再像,你終究是個贗品。”

沈秋羽:“?”

這人在腦補什麽,誰說這是紋給他看的?

陸謙卻沒在意他的神色,步履生風的徑直離開。

沈秋羽一臉黑線的看他走遠,倏然,吹來的花粉糊進眼睛,他擡手揉了揉。

旁邊的應侍生見沈秋羽獨自“抹淚”,走近安慰,就聽沈秋羽小聲嘀咕:“哎,替身這行也不容易啊。”

應侍生:“……”

沈秋羽正好看見他,笑道:“麻煩幫我打包一下這些馬卡龍,謝謝。”

應侍生迷失在這抹昳麗笑容中,暈乎乎的想,這顧客笑起來真好看。

半小時後。

沈秋羽背着一打學習資料,手拎甜點盒,在酒店附近的偏僻站臺等公交車,預備先回原主家拿替身協議。

等車空隙,他通過細枝末節,理清原主當下家庭狀況。

原主家裏窮得叮當響,父親早年在南城上班,不慎墜樓摔斷腿,重活做不了,如今在外接散活,很少回家,而母親早逝,繼母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待他很差,父親則仿佛查無此人,任他被欺負。

弟弟患有重型地中海貧血,常年吃藥住院,原主高中辍學打工,也是為掙錢給弟弟治病,不難猜想他做替身的原因。

某方面來看,原主是個早熟有擔當的人。

如果不是缺錢走上替身這條歪路,他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至少不會像原著裏寫的那樣,凄慘悲涼的病死在某條小巷子裏。

沈秋羽突然捕捉重點,原主的死因,該不會也是地中海貧血吧?不行,他得找時間做血檢篩查。

然而一看原主卡內存款,好圓好大的一個零。

沈秋羽:“……”

窮出新高度了。

看來要想辦法掙錢才行。

這時,公交車正從遠處十字路口駛來站臺,他收好手機準備上車,誰知突然馳來一輛面包車,搶先停在他面前。

沈秋羽:“?”

車門刷地打開,跳下兩個壯漢,不等他反應,一左一右架住他胳膊,迅速往車內拽。

沈秋羽先是一愣,又驟然反應過來,這是當街綁架啊!

他腳下猛地蹬住車框,阻止兩人舉動,再一個借力,以金蟬脫殼的方式靈活擺脫,轉身反向跑開,動作一氣呵成。

那兩人懵比一瞬,憤然甩開紅毛衣,飛快追來。

四下無人,車流又稀少,沈秋羽邊跑邊報警,電話接通後,他剛張嘴要說明情況,陡然跟拐角轉出來的人撞在一起。

沈秋羽颠了兩下手機,勉強抓穩,籲出一口氣。

他就指着原主手機備忘錄識人,萬一手機壞掉,那簡直是毀天滅地的大型災難現場。

他扭頭看那倆壯漢,見兩人越逼越近,迅速撿起落地的甜點盒,匆匆給被撞那人說了句抱歉,拔腿就跑,連對方臉都沒看清。

兩個壯漢繼續窮追不舍。

跑出一截路,沈秋羽體力不支,在拐入某條死巷後,被迫停下。

兩名壯漢堵住出口,喘着粗氣瞪他,俨然也累得不行,那眼神仿佛恨不得掐死他。

沈秋羽緊張地抓住挎包……中的錢夾,裏面是唯一的一百塊巨款哪。

他驚恐道:“你不要過來啊。”

壯漢冷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要麽還錢——”

沈秋羽理直氣壯道:“我沒錢。”

壯漢兇道:“沒錢就拿身體抵債,你自己選。”

沈秋羽震驚臉:“你好變态。”

神他娘的“你好變态”。

壯漢滿臉橫肉氣得直顫,“老子對男人沒興趣!身體抵債是卸你胳膊或者大腿!”

沈秋羽松口氣,“早說嘛,吓我一跳。”

倆壯漢:“???”

沈秋羽又神色一凜,問:“我欠你們多少錢?”

壯漢扔出一份合同,沈秋羽認認真真看完,皺着眉擡頭。

“非·法高·利貸?你們騙我?”

壯漢臉色陰冷,“放屁,是你自己簽的字,誰騙你了?”

沈秋羽看他們反應,很快明白過來,原主這是病急亂投醫,被人騙去借高利貸。

他說:“我知道了。”

壯漢攥起拳頭威脅,“知道就好,快點還錢,否則別怪我們動手。”

沈秋羽默默放下甜品盒和挎包,又解開領口紐扣,一層層認真地卷起袖緣。

倆壯漢看得一愣一愣的,這是在幹啥?最後的倔強?

很快,他們就知道這是在幹什麽。

一分鐘過去。

沈秋羽從巷口走出來,低頭看看擦破皮的手背,輕輕吹了吹,“這是什麽嬌嫩的肌膚。”

而他背後,兩個壯漢鼻青臉腫的橫在垃圾堆裏,手腳時不時抽搐,真是好慘好慘。

沈秋羽拎着甜點盒回到公交車站,乘車回沈家,一個郊區老破小的安置小區。

到單元樓下時,原主繼母正在樓下跟鄰居們嗑瓜子,幾人有說有笑。

沈秋羽一眼認出人堆裏特征明顯的繼母蔣玉淑。

她身量不高,卻相當肥壯,眉毛粗濃,一頭爆炸卷。

蔣玉淑也看見沈秋羽,見他拎着精致的甜品盒,一看就是高檔貨,心頭暗罵,她就說這賤種有錢,不然哪能買這麽貴的東西,平時也好意思跟她裝窮,還不肯拿錢。

她佯裝關切,撣去圍裙的瓜子殼迎上去。

“秋羽你真是的,讓你別買這麽貴的東西,你非要買,這得花多少錢,媽不愛吃這些。”

她說話時,目光直勾勾盯着甜品盒,餘光又瞟了眼那群鄰居,微揚起下巴,不禁得意。

沈秋羽将她那些微表情看在眼裏,不着痕跡地避開她伸來的手,笑道:“我知道啊,所以這些東西……”

“是我買給自己吃的。”

他臉上帶着溫和的笑,瞧不出一絲故意的成分。

蔣玉淑笑臉一僵,眼底掠過狠色,看沈秋羽拎東西上樓,她嘴唇蠕動,罵了聲“小雜種”。

剛說到“種”字,沈秋羽突然回頭,目光霎時對上她的眼睛,有些銳利。

蔣玉淑一驚,差點被口水嗆死,連忙住嘴。

沈秋羽淺淺的笑,“媽,你說什麽,大點聲,我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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