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顧家別墅。
沈秋羽正襟危坐在餐桌前,完全不敢開腔。
他對面是周欽琛和坐在輪椅上的厲北野,左右兩邊是顧濯和顧琤。
現場氣氛非常焦灼。
沈秋羽顫顫巍巍,“我想……”
厲北野黑着臉瞪他,他迅速把後半截話咽回去,周欽琛則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危險地眯着眼睛。
沈秋羽夾擊在這種奇怪氛圍中,整個人都快裂開了,內心瘋狂土撥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他只是來蹭個飯而已啊!
他懸在翻車邊緣,仿佛已經預見一千萬巨債朝他迎頭痛擊,以及在路邊拾破爛的悲慘未來。
就在十分鐘前,厲北野突然空降周欽琛花園栅欄外,冷眸兇得一批。
推輪椅的工具人阿輝指着他大聲道:“厲哥,你看我沒騙你吧,他真的跟那誰認識,我親眼看見他坐上車的!”
沈秋羽:“……”
他突然後悔在秋霧山那天,沒多踢阿輝幾腳,最好把他嘴巴打歪,說不了話。
原著中厲北野和顧濯偶然相識的地點,也在這片高檔別墅區,厲家父母嫌酒店不方便,專程在北城為他置辦了一棟住宅,請了幾名傭人照顧起居。
非常不巧,這住宅就在麓谷。
Advertisement
沈秋羽知道這事兒,但沒想過自己會這麽倒黴,更沒想過厲北野會氣得直接追來。
這是什麽人間慘案。
沈秋羽擡手擋臉,使勁兒往顧琤那邊靠近。
他可不敢挨着顧濯,桌對面倆人,一個是顧濯的瘋批追求者,一個是相見眼紅的死對頭,誰都惹不起。
只是他動作過于顯眼,倒像急切尋求顧琤庇護似的,也顯出幾分依賴。
旁邊的顧濯斂着黑眸,眉心微擰。
顧琤沒察覺沈秋羽的小心思,給他推了杯果汁,說:“菠蘿汁,味道還不錯,嘗嘗看。”
沈秋羽小口啜了下果汁,“謝謝顧哥。”
顧琤回之微笑。
對比另外兩人,他顯得分外和善可親。
沈秋羽更堅定抱大腿的信念,鉚足勁兒往顧琤那邊靠。
“大哥,我們換個位置。”
旁邊突然介入冷越嗓音。
沈秋羽停止動作,轉頭對上顧濯黑沉沉的瞳仁,心頭徒然咯噔一下。
他猛地想起顧濯撞見自己兩次想“爬”顧琤的床,恐怕這會兒正加倍提防他,以防他勾搭他大哥。
顧琤和顧濯短暫溝通,換了座位。
顧濯坐下後,沈秋羽沒敢再挪位置,老實巴交坐在原地啜果汁。
顧母顧父幾人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只當大家都認識,熱情招呼客人吃東西,沈秋羽只好化緊張為食量,先緩緩沉重的心情。
厲北野固然脾氣臭,但也分場合知輕重,必然不會在顧家為難他。
周欽琛更別說,心上人在旁邊坐着,哪會顧得上他,看顧濯都來不及。
沈秋羽暫時非常放心。
等他吃到第八份碳烤A5和牛時,忽然掩唇朝旁邊打噴嚏,連打好幾個,不由嘀咕是不是誰在背後罵他。
忽然,眼前多出四只遞來紙巾的手,依次是顧濯、周欽琛、厲北野、顧琤。
沈秋羽:“……”
保險起見,他心虛地接過顧琤手裏的餐巾紙,鼓着腮幫子含糊地說了句“謝謝”,不敢看另外三個人的臉色。
他埋着頭擦嘴,剛擦完就打了個噴嚏。
顧琤溫聲訊問:“小沈,你是不是有些冷?戶外溫度低,要不這外套你先拿去披上,別感冒。”
顧琤拿起自己搭在座椅旁的外套,順手遞去,不料有人從後方半道攔截。
“大哥,我讓人拿件新的。”
顧琤反應過來這舉動考慮不周,歉意一笑,把事情交給顧濯,沈秋羽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顧濯就從傭人那裏接過衣服遞來。
他被迫穿上顧濯外套,淚目心說,顧濯防他跟防賊似的,其實他只是想抱他大哥的金大腿而已,不是想做他大嫂啊!
沈秋羽拉了下領口,倏地察覺什麽,擡頭一看,周欽琛和厲北野正沉臉看他。
他當時害怕極了,感覺自己披的不是外套,是刀山火海。
一頓飯吃下來,害得沈秋羽胃口缺了一半,他邊嘆氣邊往嘴裏塞水果。
顧濯問:“你還吃得下?”
沈秋羽停下啃哈密瓜的動作,說:“我消消食。”
顧濯目光掃過他剩下的十多碟烤肉空盤和五紮果汁,又“……”了半分鐘。
沈秋羽屬于身形纖細瘦弱那類人,究竟胃部是什麽樣的結構,能容納那麽多食物,無底洞麽。
直至沈秋羽吃完,動了下胳膊,忽地撞到什麽紙盒。
轉過頭,不知什麽時候手邊多了一盒未拆封的消食片。
沈秋羽以為是保姆琴姨給他拿的,先前他嘀咕過幾句好撐,他拆開藥盒,随手往嘴裏扔了兩顆。
消食片酸酸甜甜怪好吃的,又打算吃兩顆,但手裏的藥盒被人收走。
仰頭看,是顧濯。
顧濯:“一次兩片,遵循醫囑。”
沈秋羽:“?”
顧濯無視他的疑惑,拿着藥盒從陽臺進去客廳。
對面的周欽琛不緊不慢地起身,看了眼沈秋羽,什麽也沒說,也離開花園。
看樣子他是去找顧濯。
他倆一走,就剩沈秋羽和厲北野在餐桌前面面相觑,沈秋羽明顯感受到周圍的溫度在降低,他撸起袖口,“那個……我幫忙收拾東西。”
旁邊傭人連忙阻止,沈秋羽又被迫坐回去。
厲北野冷笑威脅,“沈秋羽,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解釋。”
說實話,他現在的狀态實在沒什麽威懾力。
高大身軀擠坐在輪椅上,一條腿打了石膏翹得老高,骨折的左胳膊也用石膏和夾板固定着,額頭纏了數層紗布繃帶,看着頗慘。
只是那雙翡翠綠眸沉得要掉冰渣。
瞞也瞞不住,沈秋羽幹脆老實交代,只不過避重就輕,稍微潤化了部分細節。
厲北野聽完前因後果,又冷呵一聲:“擒住兩個劫匪?你怎麽不編個像樣點的理由。”
語氣中滿是質疑與譏諷。
沈秋羽幾斤幾兩他還不清楚麽,挪輛機車都呼哧呼哧喘粗氣,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的,在廚房拎個炒鍋也得兩只手,就這樣弱得一批的人能空手擒匪?
要是真的,他“厲北野”三個字倒過來寫。
沈秋羽撓頭,“那……要不我現場給你耍套軍體拳?”
厲北野:“……”
厲北野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俨然被氣得要死,他瞪着沈秋羽,一時間怒極啞言。
沈秋羽舀着餐後甜點吃,見厲北野怒瞪自己,忽覺吃獨食不太合适,給他拿了份推過去。
“嘗嘗?”
厲北野氣道:“嘗個屁!”
厲北野慣性使然,氣急了想站起來揍人,但忘記自個兒現在腿折了,一腳下去,就聽“咔嚓”清脆響音,整個人臉色猛變。
沈秋羽見他滿額冷汗地坐回去,強忍疼痛,還不忘兇巴巴的瞪自己,險些笑出豬聲。
這厲北野屬實是個憨憨。
他問:“你還好吧?”
厲北野咬牙切齒,“老子好得很!”
沈秋羽:“……”
這人屬烏鴉麽,嘴這麽硬。
沈秋羽無語地去把阿輝叫進來,阿輝見厲北野疼得滿額細汗,抓住沈秋羽的手要罵人。
可他對上沈秋羽那張漂亮臉蛋兒,不知想到什麽,俊臉騰地漲紅,像抓住什麽燙手山芋似的,飛快甩開沈秋羽的手。
他沒什麽低氣的重哼:“……還、還不幫忙!”
沈秋羽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正要搭把手,厲北野又把他推開。
厲北野色厲內荏的吼道:“滾開,老子不用你幫!”
他用勁兒把沈秋羽推出去的同時,自己也被反作用力掀翻,狼狽地滾倒在地。
沈秋羽:“……”
厲北野氣壞了,阿輝手忙腳亂地扶他起來。
他來不及怪沈秋羽,忙推着厲北野趕去醫院治療,也沒讓沈秋羽跟車。
原本厲北野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現在看來,恐怕還得住段時間。
風風火火地送走厲北野,沈秋羽找座椅坐下,慢悠悠吃草莓奶昔壓壓驚。
顧濯問:“不去?”
沈秋羽搖頭:“這個點已經下班了,明天再說。”
他只是個拿錢辦事的替身員工,又不是二十四小時全職保姆。
再說厲北野身邊有阿輝這小跟班,他去做什麽,又不給加班費。
顧濯伸手取走他的奶昔杯,動作很自然。
沈秋羽咬着木勺,不明所以地問:“你拿走我奶昔做什麽?”
顧濯說:“有蟲子。”
沈秋羽“哦”了聲,沒有計較,把一次性木勺扔垃圾桶,跟在他背後進了客廳。
随後,在顧母顧父等人熱情的照顧下,沈秋羽終于撐得挪不動腳。
他表示要去一趟盥洗室。
沈秋羽正要出去時,看到沈父打來的電話,多半又是來要錢。
他沒接。
按照原主那種掙錢方式,哪怕沈安的病再花錢,沈家也沒道理拮據成那樣,可能有別的原因存在。
經過沈秋羽層層剖析,很快得知原因。
沈父是個賭鬼。
他從原主那裏拿走的錢,從來沒有用在家裏,更別說沈安的治療費。
每一筆錢,都花在他和蔣玉淑身上,那些高·利貸應該也不是原主借的。
沈秋羽推測,極大可能是沈父以原主名義借的。
沈秋羽忍不住懷疑,原主不是親生的,否則哪個親爹會這樣坑兒子。
直至沈父不再來電,沈秋羽揣好手機出盥洗室的裏間,視野中倏地多出個人。
他頓住腳。
周欽琛站在閉合的門後,身姿筆挺,正單手擺弄洗手臺的盆栽綠葉,看着很悠閑。
他聞聲擡眸,注視着沈秋羽,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終于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