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晚夜八點。

沈秋羽到小區樓下,準備在附近吃晚飯,順便買點感冒藥,他有感冒的症狀,正往那邊走,手機叮地響了聲,收到一則短信。

【顧戳戳:周三晚自備食材】

“顧戳戳”是他給顧濯改的備注。

濯和戳,四舍五入就是同一個字,聽着有點小可愛……好吧,他承認是在報複顧濯兩次說他做黑暗料理。

沈秋羽非常滿意這個綽號,自覺很貼合顧濯,他偷笑兩聲,回撥電話。

等通話那頭傳出顧濯沉冷清冽的嗓音,他賊高興地點了愛吃的家常菜。

“你倒挺不客氣。”

顧濯皮笑肉不笑的聲音傳來。

顧濯聲線很迷人,不沙啞低沉,有獨屬青年人的冷冽清斂,語調輕緩有度,像溫醇清冽的美酒,濃烈中帶有一絲絲回甘。

沈秋羽蠻喜歡他的聲音。

顧濯又道:“五道菜太多,浪費,減兩道。”

沈秋羽臉皮賊厚的笑道:“不多不多,另外兩道菜,我準備第二頓吃。”

顧濯:“……”

這次沉默的時間很長。

沈秋羽聽顧濯那邊傳來登機提示,恐怕他還在機場,就沒打擾他,非常識趣地挂斷通話。

Advertisement

他剛把手機塞衣兜裏,隐約察覺到什麽,腳步微頓,側頭看了眼背後的悠長林道。

歡躍小區位于北城偏僻城鄉,周圍工廠林立,行人稀少,巷道間樹林縱橫,灌木叢遮蔽的岔路很利于藏身。

沈秋羽閃身躲入灌木叢,半分鐘後,有兩道人影追來,四目張望,看樣子在找人。

是上次高利貸追債的那倆人。

沈秋羽正要出去找他們解決負債問題,後腰突然被硬物抵住,不等他回頭,電流帶來的劇烈疼痛驟然席卷全身。

沒看清是誰偷襲,他眼前陡然一黑,整個人徹底失去意識。

北城機場。

候機樓vip室的靠窗位置。

助理低頭确認腕表時間,以防錯過登機。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顧副總,對方身穿深黑色西裝,端直坐在沙發上,正慢條斯理地翻閱平板的……美食雜志電子版,帶圖帶教程那種。

助理:“???”

他跟顧副總這段時間接觸多,見他平時最常看的是金融財經類的雜志,閑暇時,也習慣備着科技著作或者哲學作品。

很明顯,顧副總是個青年老成的人,熱衷那種枯燥乏味鮮少有人喜歡的嚴肅文學,很少關注生活氣息很濃厚的書籍。

而他印象中的顧副總,俊美疏冷,像座高不可攀的遙遠雪山,冰冷又凜冽。

而現在,這座雪山在看《99道家常菜》?!

就……很幻滅。

這種震驚不亞于雪崩海嘯山崩。

助理趕腳自己受到了沖擊,坐在邊上,整個人都在風中淩亂。

顧濯并未在意旁人的眼光,粗略翻過,大概了解家常菜的料理方式,就放下平板,低頭看手機時間。

【19:01】

距離登機還有近二十分鐘。

顧濯微微抿直薄唇,劃開手機鎖屏,切入來電顯示界面。

視線停在最近通話欄,頂端是【沈秋羽】三個字。

很惹眼。

五分鐘前,沈秋羽忽然單方面匆匆挂斷通話,沒有再打電話過來。

顧濯摁滅手機屏幕,轉眸看落地窗外,春夜濃重如墨。

昏暗跑道,飛機機翼的提示紅燈一閃一閃,像爍動的璀璨星光,清晰倒映在顧濯阗黑深邃的瞳仁。

沈秋羽醒來時,頭疼得要裂開。

骨頭縫仿佛生鏽般,堪堪動了下,就疼得他直吸涼氣,嗓子眼也幹渴得泛出絲絲鐵鏽腥味。

他整個人洩氣般躺平,眼皮重得不行。

“欸,他醒了!”

耳邊乍然響起一道嗓門極大的聲音。

沈秋羽動了動指尖,費力撐起眼皮,睜開一條眼縫,迷迷瞪瞪地看向聲源。

眼前微暗,似乎有人站在他面前。

腿徒然被什麽東西踢了下,不痛,但卻很具侮辱性。

沈秋羽勉強轉動眼珠,看向動腳踢他的人,對方不高,皮膚黝黑,很精瘦,是個大概二十多歲的青年。

再環顧四周,廢棄機械淩亂散落,環境很暗,一盞豆丁大的燭燈照亮近處,空氣中彌漫着不通風的黴臭味。

這是哪兒?

背底的冰涼和硬實令他稍微醒神,仔細回想昏迷前所發生的事,零碎畫面浮現腦海,電擊的觸感歷歷在目。

他是被人電暈的。

誰幹的?

沈秋羽滿腹疑問地仰起頭,沒來得及看清,眼前晃過暗影,臉突然被人往旁邊撥開。

對方動作又急又快,差點讓他腦門磕在地上。

他眉心輕皺,有點不爽,單手撐地想起來揍人,但渾身無力,又軟綿綿倒回去。

沒吃晚飯,他餓得都沒勁兒了。

正當沈秋羽眼神發虛地盯着天花板,旁邊說話那人又狗腿地說了句“魏哥,他醒了”,語氣帶着明顯的讨好。

這個“魏哥”可能是主張電擊他的人。

沈秋羽漿糊成團的思維精準捕捉到重點。

他最該收拾的,是這個魏哥。

被稱“魏哥”的人應了聲,吩咐人把沈秋羽拖到面前,于是沈秋羽胳膊被兩人架住,直接往前拖行了兩米。

這倆人舉止粗魯,沒留意沈秋羽手背被機械冒出頭的鐵釘劃傷,拉出一條血痕,傷不重,但足夠疼痛。

這抹痛成功讓沈秋羽清醒。

正托住沈秋羽的兩人突然感到有阻力,扭頭一看,見沈秋羽埋着頭,手卻牢牢抓住承載機械的鐵架。

兩人不以為意,随手拽開,把沈秋羽拖到魏哥面前,彙報任務。

沈秋羽呼出一口熱氣,為讓身體舒服些,他後靠在一臺機械邊,慢悠悠擡眸看正前方。

那裏有張座椅,陌生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面,長相兇厲刻薄,叼着根香煙,目光油膩膩的,讓人不舒服。

他左邊站着兩個人,正是上次被沈秋羽收拾過的追債人,那倆人兇惡地瞪向沈秋羽,臉皮上的青紫痕跡沒徹底消退,隐約可見輪廓。

魏哥抽完一支煙,把煙蒂扔進裝水的紙盒,後靠座椅地看向沈秋羽,手裏耍着柄瑞士軍刀,有幾分混雜社會的匪氣。

他直勾勾盯了沈秋羽幾分鐘,突然把瑞士軍刀插進面前的破爛木桌,哐咚發響,刀柄已經一半沒入木板。

威懾性非常強。

沈秋羽渾身抖動,泛白的嘴唇也不禁顫了顫,似乎是被吓得不輕。

魏哥非常滿意他的反應,心底更篤定下屬彙報情況有誤,他原本就不信他們的說辭,沈秋羽是什麽弱雞他很清楚。

這幾年來,沈秋羽多次被沈富強騙來貸款,屁都不敢放一個,哪次不是老老實實還錢,現在說他突然轉性打人,打的還是他們這群人裏最壯實的兩個,他信個屁。

“三十萬,利息十五萬,總共四十五萬,你逾期沒還,現在一共要還五十五萬。”

魏哥斜眼看沈秋羽,照舊那态度對他,把合同往桌面一扔,“說吧,你是現在連本帶息的還,還是把你胳膊留在這裏。”

不還錢,就缺胳膊斷腿,這是簽合同時說好的。

魏哥瞥着沈秋羽健全的四肢,心頭唏噓,沈富強那老瘸子也狠得下心,都說虎毒不食子,他倒好,恨不得從親兒子身上刮層皮。

“當然,你如果願意陪我一晚上,我也可以考慮給你少算點利息。”

魏哥目光在沈秋羽腰際劃過,眼神燙得有些惡心人,嘴裏的話更讓沈秋羽手背青筋一跳,拳頭差點攥緊。

他又說:“沒試過男人,但你這臉跟女人也沒差,操·起來應該不錯。”

周圍人哄堂大笑,笑什麽的都有,總之不懷好意。

沈秋羽堪堪站穩後,茶色瞳仁反映着對面的人群,沒什麽情緒,更沒有一句辯駁,冷靜得有幾分詭異。

他們并未在意,以為沈秋羽跟平時一樣,慫包得不敢吱聲。

沈秋羽微眯了下眼睛,忽而咧嘴笑了笑。

他說:“我現在就還,銀行卡在我包裏,你先拿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