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結束的時候十一點多,?來的時候很多人都開了車,但現在基本上都喝了酒,只好排隊找代駕。

奚豐羽一晚上忙着聊天瞎侃去了,?酒沒喝多少,是少數幾個還算清醒的,?所以現在要負責善後工作。

他安排好了幾車送走一批人,?累的滿頭大汗的跑過來,問陶與舒打算怎麽走。

“我助理來接。”陶與舒說,?“馬上過來了,?我等等他。”

奚豐羽點點頭,“那行,我就不幫你叫車了。”

遲迎結完賬最後出來,出來的時候外面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請了代駕,?車就必然不夠坐,?老胡他們坐着上一輛車剛走,?現下還有一輛,?等着載剩餘五個醉鬼。

遲迎讓他們先上車,不用管自己,等人都上去了,他靠在牆上,閉上眼,借着晚間的涼風稍微醒醒酒。

眼前覆來兩道陰影,?他睜開眼睛,看見陶與舒和奚豐羽站在他面前。

“哥你想咋走?”奚豐羽問他,?“還剩一個座兒,要不這樣,你去坐,?我打個車回去?”

遲迎往那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你去吧,我一會兒自己回。”

“那不行,留你一個我不放心。”奚豐羽想了想,道:“這樣吧,我給維哥打個電話,他離這不遠,讓他來接你。”

遲迎還是搖頭。

奚豐羽正左右為難。

站在旁邊的陶與舒終于開口,“我順道把遲神送回去吧。”

兩人都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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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遲迎,一看過去就沒再移開眼睛,眼神漆黑沉靜,像要直直看進他心裏。

陶與舒莫名結巴了一下:“我助理來接,剛好順路,可以一起送回去。”

“真的啊?那敢情好!”奚豐羽先是連連點頭,點完又覺得哪裏不對,“不是,順路嗎?送哪去?”

“他家。”陶與舒解釋道:“佳苑路那邊的房子。”

奚豐羽愣了一下,“你還知道那?”

陶與舒看了一眼遲迎,“嗯,知道。”

最近沒比賽,倒是的确不用非得回基地。

奚豐羽沒想太多,只猶豫了一秒就答應了,車不夠坐,其他人又醉的歪七扭八,實在不方便,陶與舒既然說順路那就最好了,“那行,我哥就拜托你了哈!”

陶與舒點點頭,“好。”

遲迎全程沒發表什麽意見,懶懶垂着頭,仿佛被安排的不是他。

奚豐羽走了之後,陶與舒看了看一直不說話的人,叫了他一聲:“遲迎?”

“嗯。”

陶與舒問他:“你喝了多少?”

他不清楚遲迎酒量如何,但看他這個樣子,恐怕喝的不少。

“不記得了,三四瓶?”

“……”

陶與舒又問,“那難受嗎?”

遲迎擡頭看了他一眼,頓了頓,話在舌尖上就又打了個轉兒,說:“難受。”

陶與舒拿出手機,“我催催我助理,讓他快一點。”

遲迎低着頭,嘴角帶着抹不明顯的淡笑,溫順的點頭,“嗯。”

給助理發完消息,陶與舒走到遲迎身邊,跟他一起并排站着。

他突然發覺他還沒跟遲迎說生日快樂。

禮物也還沒送出手。

一晚上了,人來人往,吵吵鬧鬧的,一直沒找到機會。

過了一會兒,陶與舒清清嗓子,剛要說話,遲迎的頭就往右靠了靠,像是無意識般的,将一小半的重量靠在了陶與舒肩上。

幾乎是一瞬間,陶與舒身體就僵硬成了一塊板。

遲迎這人在清醒時永遠都冷靜且冷漠的,情緒被層層包裹在最裏面,更遑論做出這樣的舉動。

陶與舒呆愣愣的,好半天才重新找回聲音,輕道,“遲迎?”

肩上的人沒有反應,呼吸均勻悠長。

陶與舒于是降低了點音量,“你睡着了嗎?”

遲迎還是不說話。

陶與舒以為他睡着了,又怕他是真的有哪裏不舒服,正有些無措,就見前方有熟悉的車牌號的車開過來,遠遠見到他,摁了兩下喇叭。

小助理把車靠邊停了,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向陶與舒招了招手,看清這邊的情形,表情帶了點兒驚訝。

陶與舒有點尴尬,怕再這麽靠下去真的不好解釋,于是動了動肩膀,小心翼翼的側過臉去問遲迎,小聲道:“車來了,先上車吧?”

肩上的人仿佛這才悠悠轉醒,睜開眼睛,聲音裏帶着點兒啞,“好。”

小助理在前排開車,一路上都在從後視鏡裏偷看。

小助理是新來的,四月才進的陶與舒工作室,進來之後主要就是負責開車和日常一些跑腿,其他核心的工作接觸不多,所以和陶與舒本人也并沒有很熟稔,相處起來有些拘謹。

他有個上高中的妹妹,平時愛好追星,是個腐女,據說還是個什麽什麽大觸,因深受妹妹荼毒多年,小助理剛才一看到他老板和這男生挨在一起,就直覺哪裏不太對勁。

——想歪也不能全怪他。

這兩人都長得養眼,自己老板不必多說,旁邊這男生他也是知道的,這兩人站一起,實在是很容易就讓他聯想到妹妹逼迫他看過的那些漫畫。

也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麽,小助理的表情一點一點的從若有所思變為恍然大悟,連忙收回視線老老實實開車,不敢再多看一眼了。

一路上都沒人說話。

陶與舒看着窗外,耳邊是遲迎的呼吸,間或拂在他耳廓,有點癢癢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覺得有些熱,把車窗降下來了一點點。

下車後小助理繞到後門來,他看出遲迎醉了,就問陶與舒需不要幫忙。

陶與舒搖搖頭:“不用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小助理帶着一臉“我懂的”表情連連點頭,說那我明天早上再過來接您,然後腳底抹油的跑了。

陶與舒一開始還怕遲迎醉的走不動道,那樣他一個人還真的弄不動他,好在遲迎只是看起來要醉不醉,自己走路倒是沒問題。

陶與舒熟門熟路,把遲迎送到了他家門口。

遲迎垂眸看了眼密碼鎖,然後摁了幾個數字。

門鎖“滴滴滴”的反複提示非法用戶。

“我來吧。”陶與舒問,“密碼?”

遲迎看了他一眼,還是一張山巒般冷峭的俊臉,從表情上并看不出來醉意,卻蹙着眉,複讀機般遲滞的反問,“密碼?”

陶與舒無奈,剛想再問一遍,卻突然想起奚豐羽曾說過的遲迎什麽密碼都是那四個數字,便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按了一下——

滴的一聲,門開了。

“還真是?”陶與舒低聲咕哝了一句,“這到底是什麽財富密碼啊?”

原來真的有人什麽密碼都用一樣的。

可是這樣不會不安全嗎?

房間裏很黑,好像也沒什麽人氣。

陶與舒把燈打開,略有些刺眼的光線讓遲迎眯了眯眼睛。

陶與舒手攀上他脊背,小心扶住,讓他坐在沙發上,“你先坐一會兒。”

他又去廚房看了兩眼,還是跟之前一樣什麽東西都沒有,但是有熱水壺。

他燒上水,等水開的間隙又回到客廳裏。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遲迎好像就睡着了,大概還是難受,睡的并不安穩,眼睛閉着,但呼吸很沉。

陶與舒怕吵醒他,動作很輕的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房間裏還剩吊鐘緩慢的移動聲,陶與舒數着分針的時間過了一會兒,遲迎的呼吸聲終于慢慢變的平穩。

于是他就轉過臉來看他。

也沒有要故意趁着這個時候才偷看,只是一晚上這樣那樣的情緒太多,心跳時常處于失靈的狀态,只有現在好像才稍微好一點,讓他可以心無旁骛的看看他,再想一想。

遲迎就算閉着眼睛的時候也是一副仿佛生人勿進的冷淡面容,讓人怎麽也想不到他是一個會說出“我喜歡你”、“我還是喜歡你”又或是“特別想”這種話的人。

不知道想到什麽,陶與舒又開始有一點臉紅,又覺得反正現在也沒有別人看到,就開始放任再一次的心跳的無序。

但他沒想到下一秒遲迎就會睜開眼睛,仿佛專門算準了時間來捕捉他露出馬腳的一刻。

“偷看?”

陶與舒吓了一跳,鎮定的沒露出慌亂,不答反問,“你裝睡?”

遲迎安靜的看着他,眼神還不是很清明,因為醉意發酵上湧而致使眼圈發紅,但看着的确不是睡着過的樣子,“沒有,睡不着。”

你在我身邊,我怎麽可能睡得着。

陶與舒輕輕的瞪着他,臉上卻沒看出有多生氣:“……那不就是裝睡?”

遲迎盯他半晌,喉結上下滑動,慢慢笑了。

低沉的聲音裏帶了絲不難辨認的宜悅,像是被陶與舒逗笑的。

陶與舒被他笑的越發止不住要臉紅,感覺到一種被看穿的羞惱,幾乎就要惱羞成怒了,起身想走。

可衣袖瞬間就被拽住,遲迎抓着他袖子,尤嫌不夠似的,又向上握住他手腕。

陶與舒手腕細,又白,遲迎握的很緊,可以預見到松開後立刻會有一道很明顯的印子。

但他半點沒放松力道,像是怕陶與舒這一去就又跑了。

陶與舒被他握的沒辦法,只好就着這個姿勢又坐回來。

坐回來後又別着頭,別扭的不再看他,臉上泛着層薄薄的不自在,耳根發紅,“你別笑了。”

他自以為做了個不忿的表情,卻不知道落在別人眼裏是什麽樣的。

遲迎仍然看着他,眉梢笑意未減,覺得心髒都快被他泡軟,抓着他手腕晃了晃:“好,不笑了。”

可這樣語氣裏帶着笑意說“不笑了”又比真正笑出聲來更難挨,陶與舒沒辦法,只好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結結巴巴的說了聲“水開了”,快速沖進廚房。

倒完水,陶與舒在裏面平複一下心情,深呼吸幾口氣才重新走出去。

其實兩個人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說開。

距離幾番讓遲迎誤會還沒有過去多久,他就又因為自己憋不住而送上門來好幾次——事已至此,好像也沒辦法再稀裏糊塗下去。

遲迎喝水的時候,陶與舒就看着他,斟酌着詞句,在想要怎麽開口。

想了一會兒,他決定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來,“上次我說過的……”

遲迎動作一頓,擡起眼來看他。

陶與舒還是不太能頂得住跟他對視,但強自撐住了,語速很慢,但講的很清楚,“上次是我表達有問題,其實我想說的只是,我真的覺得你們打的已經很好,而且盡力了,意外誰都沒辦法提前預知到。那個人那樣說……我很生氣。除此之外沒別的意思。”

遲迎沒說話。

陶與舒自認已經把事情解釋的很明白,可遲迎不說話,他又無端忐忑起來,怕自己笨嘴拙舌,又一次說錯話。

遲迎低下眼,手指緩慢摩挲杯壁,半晌說,“我知道。”

“那——”

“我知道你沒別的意思。”遲迎臉上表情很淡,“所以才生氣。”

陶與舒愣住了。

至少在這天以前,他不知道遲迎是會生氣的,也沒有把他那天的行為和“生氣”一詞聯系起來。

他能感覺到遲迎當時在鬧脾氣,具體是什麽他形容不出來,但總之好像并不是生氣。

哪有人生氣是親人臉的。

遲迎:“我寧願你還有別的意思,讓我不會覺得自己是在一廂情願。”

陶與舒一時啞口無言。

他覺得有點不明白,為什麽說到這裏,好像就又将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拉回了原點。

他至少、不應該讓事情還停留在死胡同裏。

“不是的。”陶與舒像用盡全身的力氣,因為急所以話沒經過腦子就脫口而出:“其實……其實我覺得你也沒有很一廂情願。”

面前的人突然沒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什麽意思?”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的陶與舒耳根似火燒一般,卻怎麽也不肯把話說第二遍了。

遲迎定定看他半晌,自行解釋他的話:“也喜歡我的意思?”

“……”

見他不說話,遲迎伸手,捏了捏他小拇指,催促道:“說話。”

被碰到的那根指頭麻了個徹底,陶與舒慌忙縮回去,說出來的話和指頭一樣沒有底氣,“我不知道。”

可遲迎卻像是得到了某個積極的暗示,看着他,眼睛發亮,一定要追究一個确定的答案,“為什麽?”

陶與舒讷讷道:“……因為我沒喜歡過誰。”

因為沒喜歡過其他任何人,所以不知道在面對你時的心跳無序、喜悅、慌張算不算是在喜歡一個人。

也因為對愛從沒有過什麽積極的期待,所以不明白偶爾的退縮不前是不是也是喜歡的另一種表現。

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頭一次在一個人身上體會到這樣多種的情緒,讓人心如鹿撞,又寝食難安。

小拇指又被捏了一下,陶與舒回神,與遲迎重新對上視線。

遲迎好像徹底清醒了,眼裏剩下那點朦胧醉意都沒了,取而代之的像是一團湧動的火,在不算暗的室內也烈的顯眼。

“沒關系。”他說,得到的答案已經比預料中好得多,連聲腔都變得上揚起來,“沒關系。讓我喜歡你就行。”

陶與舒頭昏腦漲,無意識的點點頭。

幾秒鐘後才覺得哪裏不對,猛然擡起,“不是——嗯?”

“讓我喜歡你。”遲迎一雙眼睛沉靜又溫柔,拉着他的手,像在求,但更像在誘哄,“讓我追你,好不好?”

陶與舒徹底失去了語言。

六月的暖風宜人又醉人,透過兩扇窗徐徐拂進來,不冷也不熱。明明沒聲音,但陶與舒好像能在這種安寧中聽到來自遲迎胸膛中勃郁的心跳,一聲一聲,和他的一起,是這個初夏的協奏曲。

“哦。”陶與舒磕磕絆絆的,“那、那你追啊。”

作者有話要說:  老婆表現出抗拒時膽量:-∞

老婆表現出不抗拒我後:膽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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