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奚豐羽去前臺找老板唠了會兒磕,?回來就雙雙沒看見人了。

他又到外面去找了一圈,哪裏都沒找到,幾乎疑心這兩人扔下自己先跑了,?他站在樓梯轉角處,正納悶着,?就看到二樓茶水間的門被打開,?遲迎從裏面走了出來。

奚豐羽一愣,然後三兩步跨上臺階迎上前去,?“你在這啊?我找你半天了,?哎?小舒舒呢,沒跟你在一起嗎?話說你一個人在茶水間裏還關門幹嘛……”

所有的話在看到陶與舒也從門裏面出來後噤了聲。

“……”奚豐羽定了定神,“小舒舒……哎,你怎麽也在這啊?”

陶與舒愣了愣,?但很快對他笑了一下,?眼神莫名有點躲閃,?“嗯。”

奚豐羽更愣了,?“你們倆在茶水間裏幹嘛要鎖門?”

這是公共的茶水間吧?

陶與舒還沒說話,遲迎就上前兩步,眼神淡淡的從奚豐羽身上掠過,“走了。”

“……”

遲迎眼神只在奚豐羽身上停留不到半秒,可他總覺着脖子涼飕飕的,像被人用視線射了兩個冰窟窿。

于是沒再說話,?也識趣的沒再問,安靜如雞跟在身後走了。

盛夏,?陶與舒正式進組。

《雪地裏》的主要拍攝地點在海城,但也有一部分的戲需要取雪景。

于是初步計劃是先在将大體的內容拍完,然後再啓程去北方。

工作地點在海城給陶與舒省去了不少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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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基本也是吃在劇組、睡在酒店,?但起碼不用大包小包搬家似的運行李,也不用每天吃重油重鹽的盒飯。生活上需要用到什麽東西,一個電話黃哥或者小朱就送過來了,偶爾沒他的戲份,他還能悠閑的回佳苑小築住上一晚。

戲拍到一小半,卻來了個意料之外的探班的人。

她在一個工作日的下午從淩志570上下來,蹬着十幾厘米的高跟鞋依然步履如風,摘掉墨鏡,就吩咐随行的人從車廂拿出從梅錦打包的精致甜點,打包了很多,連場務工作人員都有份。

陶與舒正在棚裏面補妝做下一場的造型,聽見外面突然就熱鬧起來了,還在想是出了什麽事情,黃哥就匆匆忙忙的推門進來,說了句“昕姐過來了”。

陶與舒有些怔愣,但還沒等他收拾好表情,休息室的門就被打開了,秦昕在小朱的帶領下進來,沒花幾秒鐘的工夫就找到他。

陶與舒的頭部被固定着在弄一個發髻,沒辦法回頭,就只和秦昕在鏡子裏對視了一眼。

太久沒見,這一眼可以說匆忙,兩人都沒來得及擺出什麽表情。

頭發弄好後,幾個工作人員都從房間裏退出去,偌大的休息室裏就只剩兩個人。

秦昕沒來過陶與舒工作的地方,像對片場覺得好奇,轉着頭四處看了一會兒,又将視線落回到陶與舒身上,卻沒說話,只微微笑着看他。

陶與舒對秦昕的到來稱不上驚喜,但他更不喜歡這種仿佛在對峙一般的沉默,于是率先開口,“您怎麽過來了?”

“你不接電話,又不肯告訴我你現在住哪,”秦昕摘了墨鏡,拂了拂一頭柔順的長發,仿若閑聊一般說話,嗓音淡而婉轉,“我要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

秦昕的确是好看,不只是比實際年齡要年輕的皮膚狀态,更多的是氣質上的驕矜帶來的精致感。

她喜愛各式各樣繁複的裝飾物,層層疊疊的金飾套在腕和頸上,但因為皮膚潤白,竟然也不顯得分毫俗氣。

方才休息室的門被一開一合間,陶與舒聽到有工作人員的交談飄進來,疑心她是哪個明星,有人說是陶與舒的媽媽,又紛紛發出恍然的驚嘆。

陶與舒問:“有什麽事嗎?”

總歸不會是真的閑來無事想探班。

秦昕仿佛心情頗佳,沒因他這冷淡的語氣生氣,聽了他這話,反而笑起來,眉眼上挑,是天生的粲然多情,“我要結婚了。”陶與舒怔住了,有種意料之中的意外,他不知道是不是該多餘問一句“和誰”,思考幾秒,沉默下來。

秦昕一半的人生都用來追逐一個有可能永遠沒辦法屬于她一個人的男人,陶與舒覺得不可能,可又覺得沒有別的可能。

“時間就在這個月月底,”秦昕沒沒在意陶與舒微妙的沉默,拿食指卷了卷發梢,自顧自道,“我問要不要先訂婚,他說不用。”

月底距今天沒剩下一周。

她就像個第一次要結婚的小女孩,神情裏帶了一點兒羞澀的欣喜,不管旁人想不想聽,自顧自分享着一些小事。

說禮服出自新西蘭有幾百年歷史的手工設計工作室,工期一個多月,上周剛飛去試過,又說戒指尺寸大小,她最近在減重,所以可能還要改。

陶與舒靜靜聽了半晌,心裏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感覺,只是蹙着的眉慢慢的舒展開來,“恭喜。”

秦昕的聲音突然就停了下來,好像剛才那些就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音。

她凝神看了陶與舒幾秒鐘,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說,“是很正式的婚禮。會有董事會見證,集團新聞發布,自媒體也會有推文。”

“哦。”陶與舒點點頭:“那很好啊。”

兩人就沒再說話。

相對無言半晌,秦昕從包裏拿出請柬,蔥段似的手指頭捏着遞過來,看着他,“你要記得來。”

沒再停留,她起身就出去了。

出去後不知道說了什麽,又引起一陣喧嚣的熱鬧。

陶與舒又一個人在休息室裏安靜的坐了很久。

他其實一直都不肯承認心底裏對秦昕的那點淺淡的怨恨。

這種情感始于少時,在最敏感的青春期生根發芽,漫長又孤獨的成長路上未曾被消減分毫,但他向來內斂,所以就又被很好的用溫和來平飾。

可在前二十年的人生中,她又的确是陶與舒關系最近的人。不能用任何物理意義上的切割斬斷的這種血濃于水的親密,也讓他沒有辦法在這種時候說出任何不祝福的話來。

婚期離的不遠,但好在也并不需要陶與舒準備什麽,所以也就輪不到他手忙腳亂。

他提前跟瞿導請好一天假,當天就有車來過來接他。

婚宴地點在海城最大的五星酒店,婚禮當天整整兩層樓都被清空,一層用來辦宴席,另一層則被布置成娛樂休息區,且光是伴娘的更衣室就占了單獨的兩間房,不可謂是不大手筆。

但這樣大的排場,賓客人數卻并不多,應當還是顧及程樹遠的身份,請的都是最親近的熟人。

流程也極盡簡單,沒學時下年輕人最愛的那一套膩歪的海誓山盟。

陶與舒端着酒杯站在二樓的露臺上,從上往下俯瞰,看見穿着白紗的秦昕喜極而泣,依偎進程樹遠懷裏,微微一笑,仰頭飲下一口,又向着半空中輕輕舉了舉杯。

又轉回身面朝着外面的露天泳池,粼粼的水面像隔絕了一切繁雜的聲音,他在這種熱鬧中感到一絲平靜的孤獨。

但轉瞬即逝。

他拿出手機發語音。

果酒微不足道的酒精讓他的聲音染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醉意。

“遲神,我好像有點想你了……特別想。”

語速很輕,但不快。尾音散在風裏,帶了絲缱绻,像光從聲音裏就能聽出想念。

陶與舒從來沒有這麽直白的說過想誰。

遇到遲迎以前,他也很少用“很”、“非常”或者“特別”這類詞彙來修飾某種情緒,永遠含蓄而內斂,像夏天裏二十五度的水,溫和、适宜,且有距離感。

陶與舒發完語音就合上屏幕,可下一瞬間手機就振起來,貼近胸膛的那一小塊皮膚都好像随之在振。

他愣了愣,眼睛微微睜大,幾乎是有些慌張的又把手機拿出來了,按下接聽鍵的時候手指都有些抖。

“喂?”

呼吸聲很安靜。

下一刻——“遲迎?”

“我也是。”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在話筒裏,又各自傳到彼此的耳朵裏。

——我好像有點想你了。

——我也是。

明明還隔着一個電話,陶與舒卻覺得耳廓開始發燙。

“哦……”他掩飾般的清了清嗓子,“你在訓練嗎?”

“嗯,剛結束一場訓練賽。”遲迎問:“你呢?”

陶與舒調整了一個倚靠的角度,探頭向下方看了一眼,“翹戲出來啦,在參加婚禮。”

“我媽媽結婚了。”他說。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恭喜。”

遲迎聲線溫沉,在這個黃昏有一種別樣的溫柔。

陶與舒笑了一下,“謝謝。替她收下了。”

“喝酒了?”遲迎突然問。

陶與舒有點驚訝,晃了晃手裏的酒杯,“這都聽得出來?”

“可以。”

陶與舒說:“果酒,沒度數的,只喝了一口。”

“好。”

陶與舒被這聲“好”撓的有點麻麻的。

婚禮流程似乎已經到了最後,新人禮成,陶與舒聽見樓下傳來一陣陣愉快的笑聲。

像要配合噴泉,泳池邊的燈也突然亮了,一池水被映出溫暖的色澤,在明亮、溫煦的流淌着。

陶與舒心裏奇異的平和。

下一個瞬間,他轉過臉去看水面,籲出一口氣,眉眼兩彎,露出真正柔和的笑意來,聲線輕輕的:“好啦,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去訓練吧。”

要挂斷電話之前,遲迎又叫住了他,“陶與舒。”

“嗯?”

“我……”他也同樣內斂,可對陶與舒說“喜歡”仿佛是一種不用刻意适應就能有的天生的技能,只是情話仍然稍顯滞澀,因為不熟練,所以停頓半晌,“我很快就會想你。”

嘩啦啦——

噴泉,水浪,和着光影一起在陶與舒胸中炸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自私又戀愛腦,但很小女生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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