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試鏡

《鐘》的試鏡地點特殊,盛星下車看到弄堂口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沒睡醒,問小助理是不是來錯地兒了。

小助理把小熱水袋往盛星手裏一塞,眼珠子往這舊時建築上一瞧,悄聲道:“姐,小道消息,《鐘》是民國題材,拍攝場地不在洛京,至于劇本內容,估計沒什麽人清楚。”

盛星默不作聲地聽着,沒發表意見。

對外李疾勻沒公布劇本,今天試鏡的人也都是兩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要試什麽內容。盛星倒是看過點兒片段,大概了解劇本內容。

今天估計有的折騰。

不過小助理消息倒是靈通。

這小助理比盛星還小一歲,高中畢業就跟着她了,當時在劇組打零工,大冬天整個人凍得通紅,手腫得像饅頭。盛星那會兒見不得可憐兮兮的小丫頭,問她願不願意來她工作室,這一晃眼,就是四年。

盛星還挺喜歡這小助理。

年輕又活潑,最重要是嘴巴緊,耳朵靈。

“姐,想吃點什麽?”小助理早打聽過了,掰着手指頭數,“這兒的早餐還不錯。豆腐腦、燒餅、豆漿油條,還有粢飯團...”

盛星好笑地瞧她一眼:“說得都要留口水了,我喝豆漿就行,其他你們自己買,喊上司機一塊兒,我先進去。”

小助理知道盛星早上沒什麽胃口,嘿嘿一笑就溜了。

因為要試鏡,這兒提前清過場。

盛星不由感嘆李疾勻燒錢的速度,這都是老建築,還不是仿的,估計也難合他心意,只能算勉強夠用,好在現在住這兒的人也不多。

弄堂口窄窄的,車進不去。

盛星裹着披肩獨自往裏走,腳邊的石板上挂着冰霜,灰白的磚砌牆面斑駁,到處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樣,看起來還怪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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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三層小樓。

李疾勻站在狹窄的陽臺,遙遙注視着盛星,冷漠狹長的眼不動聲色地掃過她的模樣。冬日裏,她穿着一件駝色大衣,因着寒冷,肩上披了件暖色的披肩,她很放松,步伐輕輕的,很慢,衣擺微微顫動,暖色的披肩襯得她嬌豔動人,又因着凍紅的鼻尖生出一分楚楚可憐來,只要一分,不多不少,正好。

再往下看,李疾勻道了聲可惜。

她沒穿高跟鞋,而是穿了雙白色的休閑鞋。

李疾勻定睛瞧了許久,等再看不見盛星,發短信通知工作人員:原先的試鏡內容廢棄,改為走路,從弄堂口走到小樓。

底下準備好的工作人員都挺納悶,走路?

但大魔王發話,他們也不敢有怨言,挨個通知下去,原先準備好的布景也不知拆是不拆,幹脆放着。

李疾勻做事向來雷厲風行。

盛星進門的時候,他正和攝影交代着話,全然沒注意他工作人員驚喜的眼神和蠢蠢欲動的身體。

盛星倒是對這樣的眼神很熟悉了。

她心情不錯,彎唇對他們笑了笑,輕聲道:“早上好。”

“星星,我是派大星!”

“我是你的影迷,盛老師。”

“盛老師...”

李疾勻眉頭一皺,冷冰冰的眼神掃向人群,那側立即噤若寒蟬,他沒看盛星,繼續和攝影說着話。

盛星也不惱,自顧自地往裏走。

跨過門檻的時候還有人忍不住出聲提醒她小心,她打量着這小樓和布景,算是弄堂裏保存得較好的建築,頗有民國風情。

她猜測,最終的拍攝場地在滬上。

盛星轉悠了一圈,李疾勻仍在快速、低聲地說着話,似是攝影難以理解他的請求,他的眉頭擰成一股繩,看起來兇巴巴的。

李疾勻是混血,身材比旁人高大許多,皮膚白得不像話,瞳孔顏色倒是随他母親,是淺淡的茶棕色。這會兒他穿着一身黑色軟領長大衣,雙排扣,輪廓緊貼着曲線,這男人肩寬腰窄,穿什麽都好看。

要不是盛星知道他無心情愛,還有點兒想把他介紹給盛掬月,長得帥又有才華,還能自個兒賺錢。

“跟我上來。”李疾勻也不知和誰說話,沒頭沒尾這麽一句,讓好些人摸不着頭腦,“盛星,說你。”

又冷冷地補充了這麽一句。

盛星翻了個白眼,跟着他踩在木樓梯上,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把她排在第三天,怕我見完人就跑了?”

李疾勻一點兒沒否認:“你本來就這樣。”

盛星:“......”

兩人徑直上了三樓。

三樓陽臺本就狹窄,邊上還擺着花盆,盛星估摸着也就能站三個人,她探頭往下瞧了一眼,納悶:“在這兒試鏡?其他人呢?”

李疾勻伸手,指着盛星進來那條長道:“這是試鏡地點,她們會穿着旗袍,從弄堂口走到樓裏,攝影會拍下來,我們就在這兒看。”

“還有編劇,馬上到。”

《鐘》的女主角是個風情萬種的寡婦。

這三年可憐的編劇被李疾勻逮着不知改了多少次,才改出他滿意的劇本來,可再滿意也沒用,找不到滿意的女主角。

三年前,李疾勻腦子裏第一個冒出來的人就是盛星。她夠美,夠靈,表演毫無痕跡,可試鏡卻怎麽都演不出他要的感覺,最後李疾勻問了盛星一句話:你愛過人嗎?

時隔三年,李疾勻一眼就知道。

她依舊沒什麽長進。

冬日冷,冬日的清晨更冷。

盛星覺得自己簡直有病,在這陽臺上吹着冷風挨凍,還要遭受李疾勻的精神折磨,她忍不住道:“你老看我幹什麽?”

李疾勻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話:“你結婚了?”

盛星:“......”

這人從哪兒知道的?

許是她眼底的驚異過于明顯,李疾勻主動解釋:“那天在滬上遇見你外公了,他簡單提了兩句。”

盛氏船運總部十年前搬到了滬上,盛家上一代就一個女兒,那夫妻兩人都無心家族企業,底下三個小的也靠不住,還好盛外公身體強健,還有精力,不過這樣的日子不能一直過,老人家最近還有點兒犯愁,遇見李疾勻就忍不住說了幾句。

盛星往樓梯口瞧了一眼,見沒人才小聲道:“你注意點兒,人多嘴雜的,我結婚都三年了,不能往外說。”

李疾勻:“......”

他極其冷淡地“哼”了一聲,輕蔑又帶着嘲諷:“盛星,三年了,我見你和三年前沒有任何區別。你要是有點出息,我就不愁找不到演員了。”

說到這個,盛星也不耐煩:“你閉嘴吧!”

最後小助理的豆漿和編劇的到來解救了即将打起來的兩個人,盛星眼刀子不住往李疾勻身上飛,李疾勻目不斜視,倒是可憐了編劇,夾在中間,兩頭難做人。

在這樣的氣溫下穿旗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但女演員們身經百戰,讓走路就走路,還能給你走出一百朵花兒來。盛星一早上看到不少熟人,看得累了小助理還悄悄去搬了把椅子,編劇看得眼饞,小助理靈活得很,立馬去搬了第二把,到最後就李疾勻一人站着。

上午看了這麽些人,李疾勻臉色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盛星和編劇也摸不準他在想什麽,兩人低聲交談,還交換了不少心得,到中午就溜了,去吃飯,別說,李疾勻這兒夥食還不錯。

經過這一上午,倒是提醒了盛星一件事。

她琢磨着,眼神總是往李疾勻身上瞟,餐桌上的人都注意到了,也當沒看見,他們老板脾氣古怪,這時候他們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好。

李疾勻頭也不擡,直接問:“幹什麽?”

盛星輕咳一聲,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也不好意思直接說我想使壞,掩飾般道:“沒事,吃飯吃飯。”

李疾勻一頓,擡眸看了眼左右,邊上的人頓時意會老板的意思,還不忘拉上盛星的小助理一塊兒捧着飯盒溜走,眨眼桌上便只剩他們倆。

盛星忍不住誇贊:“你這人,上道!”

她往前一湊,壓低聲音道:“我們的位置離得遠,她們試鏡眼神不一定能往上看,極有可能看不到我們,要是溫邊音沒見着我,那我不是白來了?”

李疾勻冷哼一聲:“就這事?”

盛星理所當然道:“就這事!”

也不知李疾勻想了什麽,那張常年面無表情的臉有了些許變化,竟顯現出一絲愉悅之色來,他應道:“交給我。”

盛星:“......”

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在寒冬裏凍了兩天,盛星深深覺得試鏡現場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一時間她分不清是她欺負溫邊音還是欺負自己。

好在明天就是第三天。

盛星鑽在暖和的被子裏嘆了口氣。

這事關女明星的尊嚴,她明天一定要豔壓全場,想到這兒盛星一把掀開被子,鑽到衣帽間去找旗袍。

盛星有一套極其喜歡的系列旗袍,是和江予遲結婚那年,裁縫店花了大量的時間做出來的。江家世代都在這家裁縫店做衣服,這樣的店手藝一脈相承,歷史悠久,在如今的社會有市無價。

她鑽在衣帽間裏找了半天,一件都沒見着,坐在衣服堆裏想了半天,才記起來結婚用的衣服似乎是江予遲去藏的。

盛星眨眨眼,江予遲知道衣服在哪兒。

可不是她想他了才找,是有正事問。

此時已是晚上十一點。

盛星握着手機思考了一會兒,直接給他打了電話,那邊稍稍等了一會兒才接起,男人熟悉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着點兒啞。

他的語氣很輕:“星星?”

盛星一怔:“三哥,你喝酒了?”

江予遲靠在走廊上,擡手松了松領口,身後包廂內人人言笑晏晏,可心裏都藏着鬼,聽到盛星的聲音,他的神經漸漸松弛下來,唇角牽起笑:“沒醉。平時這個點該睡了,今晚怎麽了?”

熬夜是盛星的大忌。

上天賜予她這樣一副絕倫的美貌,她當然得好好珍惜。但凡休息,她能不熬夜就不熬夜,自制力極高。

盛星提起旗袍的事:“明天有個工作場合需要用到,但我找不到。三哥,是在你的房間裏嗎?”

江予遲眉心微擰,看了眼洛京明天的溫度,是零下,問:“室內還是室外?工作時長久嗎?”

盛星老實應:“有室內也有室外,就穿一會兒,會帶大衣和羽絨服去。工作時間不确定,下午三四點左右。”

冬日天暗得快,李疾勻只需要白天的鏡頭,天一暗他就收工了,從來不拖時間,這點兒還挺招工作人員喜歡。

江予遲道:“衣服在三樓,左邊第二個房間,燈的開關在右手邊。三哥明天回來,去接你。”

這下盛星也不嫌天冷了,當即把地址發給江予遲,跑上樓找衣服,她不但要豔壓群芳,還要勾引江予遲。

因為這一通電話,盛星晚上休息得極好。

一睜眼就是天亮,她一點兒都不想賴床,只想快點起床把自己裝扮得美美的,然後去欺負人。

車內。

饒是小助理近距離接觸盛星的美貌四年,但看着今天的盛星,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還止不住往她胸前瞧。

“姐,今天怎麽穿旗袍了?”

小助理臉紅紅地從移開視線,手裏抱着大衣。

盛星勾起紅唇,上翹的眼眨了眨,緩慢俯身湊近小助理,纖長的手指微動,尖尖的指尖勾上她的下巴,輕笑着問:“我美嗎?”

小助理呆了一下,喃喃道:“這是美貌殺人事件。”

盛星忍俊不禁,放過了小助理,開始期待起今天來,特別是溫邊音看到她時的表情,到時候一定得讓小助理拍下來。

不過,盛星臉上的笑意沒能持續多久。

一下車,所有人的視線都往她身上落。昨天,李疾勻臉上的笑意從何而來她可總算明白了。

這就是他的解決辦法,在弄堂口拉了條火紅的橫幅。

[熱烈歡迎盛星女士莅臨我試鏡現場。]

碩大的字橫在每個人的頭頂,從這進出的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盛星的名字,無一幸免。

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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