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羲和宮正殿前的庭院內,跪着十多名宮女太監。
李忠站在正殿前的臺階上,甩了甩手中的拂塵,“咱家勸你們趁早了招。皇上仁慈,見五皇子仍在病中,不易見血,可這宮中的慎刑司也不是擺設。”
階下衆人聽罷,一邊磕頭一邊連稱“冤枉”。
喻蘇陪着惠仁帝坐在廳堂,面帶倦容,眼神也愣愣的不似往常靈動。
屋外的一聲聲讨饒聲聽得他腦袋隐隐作痛,但還是強打着精神,說道:“父皇,兒臣從白露山帶回來的宮女太監,絕不可能做出毒害兒臣的事,請父皇明察。”
惠仁帝指尖敲擊着桌面,并不急着開口。
原本站在屋外的李忠走進來打破了一室寂靜,“皇上,太醫院的人到了。”
“讓人進來吧。”惠仁帝維持着之前的動作,唯有眼神輕輕從喻蘇的臉上劃過。
宓葳蕤和朱濟善先後入內。
喻蘇看到宓葳蕤的一瞬,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禁顫了顫。
“哦,這不是宓少師麽?怎會和朱院使一同。”惠仁帝對于宓葳蕤的出現顯然也感到驚訝。
宓葳蕤落後兩步同朱濟善一道行禮。
有朱濟善在前,便是問到他,也不用他來開這個口。
果不其然,惠仁帝話音落下,朱濟善便說道:“這位公公來時,宓少師恰在太醫院取藥,臣想着五皇子傷寒未愈,除去病根是一回事,調理身子也不能落下,便邀了宓少師。”
“朱院使思慮周全,既如此,便給五皇子看看吧。”惠仁帝這話倒像是純粹擔心喻蘇的病。
剛聽到惠仁帝去了羲和宮時,宓葳蕤确實提起了心,但之後在來時的路上想了想,此舉更像是要借喻蘇生病之事做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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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惠仁帝要做什麽宓葳蕤此時還猜不到。
喻蘇的病就是普通風寒,這病由朱濟善看顯得有些大材小用,是以不過稍許,朱濟善便收了手,“不過是傷風,再過兩日便能痊愈,皇上不必太過憂心。”
“這樣的小病竟是拖了這麽久?”惠仁帝顯然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
朱濟善看了看惠仁帝的面色,斟酌片刻,“臣只把出五皇子內裏虛浮,并無其他不妥之處。許是臣一葉障目,不若讓宓少師看看再說。”
“你去瞧瞧。”惠仁帝發了話。
宓葳蕤上前,指尖還未貼上喻蘇的腕子,便被直接避開。
“父皇,朱院使說了兒臣過兩日便會痊愈,沒必要再讓宓少師多此一舉。”喻蘇的語氣生硬而驕縱。
任誰都能由此看出兩人關系不睦。
“即是治病,便要除根。”惠仁帝一錘定音。
宓葳蕤在喻蘇和惠仁帝說話時,一直垂着頭,似是要把地面上的青磚盯出一朵花。
待喻蘇不情不願地将手腕放過來,宓葳蕤平靜地從藥箱中取出一卷絲線,對一旁的小太監說道:“還請公公幫我将這絲線系在五皇子的腕上。”
屋內衆人皆露出茫然的神色。
唯有朱濟善的反應比在場的任何一人都來得快,“這!”
這一手莫不是失傳已久的“懸絲診脈”,朱濟善心中大震,但他清楚診脈時容不得幹擾,饒是有再多疑問都暫且壓在心中。
早在踏入羲和宮,看到那一群跪在院中的下人時,宓葳蕤心中便有了考量。
如今入宮形勢雖不甚明朗,但一味被動地見招拆招已露出不少弊端。
既然避不開,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宓葳蕤輕輕捏着絲線另一端,與喻蘇的距離看着愈發疏遠。
然而沒人注意到,兩人視線有一瞬的交錯。
宓葳蕤嘴角的笑轉瞬即逝,喻蘇的躲閃被他看在眼中,不知昨夜的夢境如何,但從喻蘇的表現來看,應當比他想的還要有趣些。
片刻後,他輕輕抽回喻蘇腕間的那一縷緋紅。
“五皇子的體質要比常人差些,是以同樣的病犯到五皇子身上,自然好的慢些。”宓葳蕤說的不急不緩,無端給人一種信服之感,“而且五皇子如今虛不受補,相同的藥,藥效在五皇子身上能發揮個六七成便是多的了。”
話畢,惠仁帝神色平淡。
“既如此,五皇子痊愈前,便由你二人負責。”
喻蘇謝恩,朱濟善與宓葳蕤稱是。
此事似乎就此告一段落,但惠仁帝仍坐在上首,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宓少師方才診脈看着倒像是在故弄玄虛。”
“皇上面前,臣怎敢欺瞞。”宓葳蕤從容上前,“兩年前師父給了臣一卷手記,手記中便講的是‘懸絲診脈’一道,臣平日裏多加鑽研,前幾日終于有所得,今日不過是湊巧用上罷了。”
宓葳蕤擺出窦章,無形中就增加了他話中的可信度。
這話并非他信口胡謅,窦章确實在兩年前給過他一本與此相關的手記,但并未強求什麽。
畢竟“懸絲診脈”更多與個人天賦有關,要說秘訣,還真沒多少,而他作為修道之人,五感自然來得比常人敏銳,是以不論是切脈還是隔着絲線并沒有太大區別。
何況診脈前,早有此前的醫案或是随身太監将病情告知一二,并非完全抓瞎。
宓葳蕤此舉,不過是在給自己增加籌碼。
國師之位既然唾手可得,何必等什麽順其自然,不如從現在開始就一點點蠶食窦章的勢力。
比之朱濟善的激動,聽到此事與窦章有關後,惠仁帝就失了幾分探究的興致。
宓葳蕤見此,并不心急。
惠仁帝對窦章的信任是二十多年逐漸累積出來的,他想要替代窦章,顯然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不過越是信任,待到背叛時,孽力反噬便會來的越兇……
李忠悄然邁步走進屋內,打斷了宓葳蕤與惠仁帝的對話,他并未避諱殿中衆人,只低眉順眼地說道:“皇上,有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