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聞浪西關上門後,靠在門板上顫抖着呼吸。

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麽,他竟然讓傅關滾。

他腦海中一直浮現着傅關剛才的面容,往日裏整齊烏黑的發絲變得淩亂,臉色蒼白,嘴唇發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含着淚……

“啪!”

聞浪西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自己就是瘋子。

竟然兇傅關。

“啪!”

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

打完這兩巴掌後,他就像洩力般坐到了地上,看着地板一動不動。

良久,才站起來,緩緩移步到房裏整齊布滿煙盒的黑色木桌旁,随手拿起一包,靠到桌邊的牆上。

自責,羞愧,罪惡……

聞浪西被這些折磨着,他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煎熬。

該怎麽懲罰自己,該怎麽解脫出來,該怎麽彌補他犯下的罪。

聞浪西看着手裏的煙盒,毫不猶豫地從裏面拿出一根,熟練無比地點燃。

火光明滅間呼出一口嗆鼻的煙草味。

他知道該怎麽做,知道怎麽做才能洗刷他的罪惡感,讓他從羞愧自責中解脫出來……

看着忽明忽暗的煙頭,整個人忽然無比放松。

挽起袖子,露出一節傷痕累累的手臂,有刀傷,有燙傷,還有一塊又一塊煙疤。

沒有任何猶豫,将亮着火光的煙頭按向了他的手臂。

疼痛中帶着解脫。

……

傅關做飯很快,不一會兒便做好了飯菜和湯,将這幾樣東西都放進保溫箱後,便準備上樓去找聞浪西。

跟剛才一樣,傅關在門外叫了好幾聲,裏面都沒有動靜,寂靜地可怕。

聞浪西并不是不想見傅關,他特別想見那人,特別想摸摸那人烏黑柔順的發絲,特別想跟那人毫無空隙地擁抱在一起。

但現在不能了,剛已做了對不起傅關的事,該怎麽面對他?該以什麽樣的身份去見他?

聞浪西靠在桌子上,拿着煙,挽着袖子,左手手臂上有一處玉米粒大小的燙傷痕跡,傷口輕微凹陷,泛着紅。

一邊聽着門外清冷中夾雜着一絲柔和的聲音,一邊靜默地抽着煙,煙霧缭繞,一聲不吭。

門外的敲門聲終于消失了,聞浪西松了一口氣,但放松的同時又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低落感。

正當準備再抽一根的時候,他的窗戶響了一聲,聞聲過去,就見樓下的傅關已經将梯子架好,提着保溫箱準備往上爬。

聞浪西急了,這太危險,梯子穩不穩不知道,對方手裏還提着那麽重的保溫箱,萬一要是半途摔下去,那他也就得跟着跳下去了。

快速打開窗戶,對着準備上梯子的傅關喊到:“停下來!給你開門,別這樣!”

聞言,傅關擡起頭看了聞浪西一眼,眼睛彎了彎,對着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轉身走了。

聞浪西見人準備上來,快速打開室內強抽風,将屋子裏的煙味往出排,同時掀下自己的袖子,不想讓對方看到他的手臂。

等屋裏的煙味散的差不多,暖氣也被排完了,又快速打開空調,加到最高溫想讓房間快速回暖。

就這時,傅關在門外輕輕喊了聲浪西。

這次沒再耽誤,很快就将門打開。

兩人視線立馬對上,聞浪西有些不敢看傅關那清亮的眼睛,低聲道了句:“要不下樓去吃,我房間不太适合。”

傅關沒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聞浪西,半晌才道:“你不喜歡跟我一起在卧室吃飯嗎?”

“沒有。”聞浪西想都沒想便應了聲。

說完又覺得太過直接,又道:“我是怕裏面的煙味熏着你。”

“我不嫌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聞浪西便再沒阻攔,側過身,讓傅關進了門。

傅關剛進去就聞到一股淡淡地煙味,還是上次那個劣質煙。

同時又覺得裏面有些冷,但沒深究,很自然地走到桌邊,看着滿桌的香煙小聲道:“這些……”

邊說便指了指桌面。

聞浪西立馬反應過來,剛準備收拾,又停下來,道:“可以去你房間嗎?這裏太……”

“我想在這兒吃。”

聞浪西沒再回話,将那些幾塊錢的煙全部扔進了一個箱子裏,然後又用濕巾擦了擦桌面,才從傅關手裏接過保溫盒,将裏面的食物全部擺到了黑色木桌上。

食物的顏色很好看,一時之間将這原本昏暗的桌面映照的五彩斑斓。

“吃吧,這些都是我做的。”

這句話後,兩人便都沒再說話,安安靜靜地吃完這頓飯。

沒有責問,沒有道歉。

這頓飯吃了很長時間,兩人就像是在享受這段寧靜安詳的時光一樣,彼此心照不宣,都沒提幾小時前發生的事情。

晚上九點,聞浪西的房門又響了。

是傅關。

“浪西,我想進來跟你說說話,方便嗎?”

傅關之所以會選在晚上跟人談話,主要是晚上的時間會更讓人感性,白天不會說出的情感,晚上都會說出來。

門慢慢打開,聞浪西穿着黑色浴袍,站在門內定定地看着傅關。

傅關有些微愣,那微敞開的衣領下,可以看見那人飽滿的胸肌,再加上黝黑的皮膚,完全給人一種視覺上的沖擊。

兩人就這樣站在門口,一個看着一個,久久沒說話。

是聞浪西先打破了沉默,“進來嗎?”

“嗯。”

帶着人進去,關上門,道:“随便坐,床上也可以。”

聞言,傅關立馬坐到兩人下午吃飯的木椅上,鎮定道:“沒關系,這兒就可以。”

聞浪西嘴角勾了勾,沒說話,靠在傅關對面的牆上,兩人能有五米遠。

傅關:“……”

“站那麽遠做什麽,為什麽不坐下來?”

聞浪西低聲道:“怕你不自在。”

心中一暖,傅關面上染上一絲笑意:“沒有不自在,坐到這塊吧。”

聞浪西照做,規矩地坐到傅關指定的床邊區域,兩人現在相聚只有一米。

沒等傅關說話,聞浪西便認真看着傅關,鄭重道:“白天對不起,我的錯。”

聞言,傅關鏡片後的眼神又柔和了許多,“沒關系,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想岔開話題,又接着道:“有件事想問你。”

“嗯。”

“你抽的是什麽煙?”

聞浪西看着傅關沒說話。

“缺錢嗎?”

“不缺。”

兩人對視良久,傅關又道:“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贖罪嗎?”

聽了這話,聞浪西面上沒什麽表情,淡淡道:“只是想抽而已。”

傅關靜默。

聞浪西看着傅關,看着看着就神游了。

這人今天和他一樣,都穿的黑色,他的是浴袍,對方是睡衣,睡衣領口不低,但很寬,因而可以将那精致的鎖骨完整地展現在他眼前。

鎖骨是一字形,清麗白皙,再往上看,是那人的喉結,突出卻不鋒利,圓滑細膩。

聞浪西喉結滾了滾,不得不承認,這一刻他心動了,他想觸碰這人,想用手勾勒那完美的弧線,想要咬這人,想在這無暇的身體上刻下自己的烙印。

“傅哥哥。”

“嗯?怎麽……”傅關被這人火熱的眼神吓到了,那天的感覺又來了,他覺得這人快要撲到他身上,若不反抗,必定會像狼一樣撕咬住他。

傅關按耐住想逃跑的沖動,對聞浪西僵硬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聞浪西也對着傅關笑了,用那低啞的聲音緩緩道:“你在怕我,對不對?”

很快回答,“沒有。”

“那你的手為什麽要攥得這麽緊?”

傅關又很快松開手,看着聞浪西,問道:“你在想什麽?”

“想知道?”

點了點頭。

“我在想着……怎麽才能讓你坐到我身邊。”

“為什麽要我坐到你身旁?”

聞浪西嘴角勾了勾,眼裏帶着笑意,“想親你一口。”

……

這五個字讓兩人之間的空氣凝固了。

傅關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對面這人竟在這種情境下想着這檔子事。

“開什麽玩……”

“沒開玩笑。”

空氣又安靜了。

他這晚明明是來跟這人談心的,為什麽話題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我是男人,不是女……”

“我知道。”稍微一頓,接着說:“男人或女人又如何,我覺得,你即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聞浪西!”

“嗯,怎麽了,我說的有錯嗎?性別只是一個名稱,一個人他想是男人那就是男人,想是女人那就是女人,都取決于自己不是嗎?就像我們剛出生,誰知道自己是男是女,若是當初給性別起名的那個人,将現在的男人稱作女人,那現在我們就都是女人了。同理,我們也可以是男人,一個稱呼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傅關安靜地聽着這人的對性別的認知,立馬便反應過來,這是身份紊亂的現象,自我形象不明确,對性別出現扭曲的認知,這是BPD患者經常會出現的一個問題。

聞浪西見傅關不說話,又道:“你覺得我說的是錯的嗎?或者,我問你一個問題,怎麽樣?”

“好,你問。”

“你會塗口紅嗎?”

傅關眉頭微蹙,淡淡道:“不可能。”

“那你能塗口紅嗎?”

傅關還沒回答,聞浪西便道:“肯定能,但你為什麽不塗呢?是不是怕人們嘲笑你?怕他們指責你?因此你就順應他們,覺得自己不能塗口紅對不對?”

頓了頓,又道:“其實可以的,都可以的,只是這個社會規則太多,他們将男人和女人分得太過清楚,将陰陽分得太過明白,楚河漢界,這個界不過是他們為了權利劃分出來的,真正的土地上就沒有這個界限。”

“所以說男人不能和男人在一起,也是他們規定出來的不是嗎?但我們又為什麽要聽他們的?他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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