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聞浪西在傅關摸到他手腕時,怔愣了一會兒,随即就反握住傅關骨節分明的手,明明很想緊緊抓住,但卻只能輕輕勾住,怕再弄疼對方。
要是放在以往,聞浪西如果被傅關主動拉住手,肯定會順着杆子往上爬,趁機擠進對方的被窩裏耍一番流氓。
但現在不同,他僅僅是輕柔地扣着傅關的指關節,再沒別的動作。
“晚安……”聞浪西望着傅關的後腦勺,緩緩輕聲說。
傅關沒有出聲回應,只是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黎明,傅關模模糊糊地睜開眼,被室內亮堂堂的光線刺到眼睛,皺着眉頭又閉上,與此同時感受到他額頭上正貼着一片冰冰涼涼的東西。
這時,聞浪西從門外進來,快步走到傅關身旁蹲下身,看着因為發燒而滿臉通紅的傅關,心疼道:“難不難受?”
随着傅關意識的回籠,頭昏腦脹,渾身乏力,緊接着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頭,沙啞着聲音問:“幾點了……”
“剛過5點,快說說你哪裏還疼……”聞浪西握着傅關發燙的掌心,焦急地問道。
這時候傅關意識還不是很清晰,聽人這麽問,便啞着聲音如實道:“都疼……”
聞言,聞浪西面上頓時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還是愧疚與心疼。
“……好,你再睡會兒,我下去買藥,不要亂跑,不要亂動,乖乖在躺在床上等我回來,好不好?”
聽到這仿佛哄小孩兒般的語氣,傅關突然有些害臊,但由于他腦袋暈眩沉重,因此也沒有異樣的表情,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聞浪西蹲在床邊等傅關閉上眼,起身輕輕吻了一下那人發燙的鬓角,随即轉身出了卧室,換上衣服後就出了門。
卧室裏的傅關只感覺他現在渾身沒力氣,連睜眼都難,就是在這種難受的情境下,等待才會變得越發難熬。
傅關只感覺他等了好幾個小時,聞浪西才回家,但事實上,聞浪西來回就只用了二十分鐘不到。
這一早上注定不得安穩,傅關躺在床上發着燒,聞浪西在一旁急得發慌,好幾次都想着将人抱去醫院,但傅關說什麽也不肯去。
好在及時用藥,傅關早上八點不到就已經退燒,見人精神好了些,聞浪西這才拿出一條軟膏,走到傅關身旁,帶着些許膽怯。
“你……那個,得上藥。”
“什麽……”傅關啞聲問道。
聞浪西更局促了,拿着軟膏的手都不知該如何安放,“就……那兒,你剛不是說疼嗎,我,你稍微忍忍,我給你抹點……”
用心聽過這模糊不清的表述後,傅關明白了聞浪西的意思。
但這一明白,傅關的耳根子便紅了,連帶着臉頰也泛起了紅暈,“不用了……”
傅關都不敢想聞浪西幫他那處抹藥的場景。
見這人拒絕,聞浪西的語調立馬變得急切,快速道:“我問過藥房的醫生了,他說必須抹,要不然……會發炎。”
聽到這話,傅關也不敢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再加上他那處是真的還在疼,因而便從被窩伸出手,啞着嗓音小聲道:“我自己……”
聞浪西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可以嗎?要不我……”
“可以。”
“……好。”聞浪西将軟膏輕輕放到傅關手裏,嘴角有些苦澀,他心裏清楚,這人已經不相信他了。
“我要抹了……”
“嗯,你弄。”聞浪西關切地看着傅關。
“你……出去。”傅關紅着臉,強硬着語氣道。
聽到指令,聞浪西這才反應過來,随即放輕聲音道:“嗯,你……抹好後再休息會兒,我去給你做早飯。”
聞浪西做飯很快,沒一會兒就将做好的早餐端到卧室,放在傅關面前的床頭櫃上。
傅關這時已經洗漱好,但由于身體還有些疲乏,就又上床躺下了。
見聞浪西将飯端進來,傅關也沒吭聲,繼續睡着自己的。
聞浪西知道傅關現在腸胃脆弱,因而只弄了點米湯和面糊糊這些養胃的食物。
“起來吃飯了……”聞浪西坐在床邊,一邊說着話,一邊摸了摸傅關的鬓角。
還好,已經不燙了。
“不吃。”傅關簡潔道。
其實他是真的不想吃,先前在用藥前就吃了點東西,因而現在也不太餓。
但這語氣和神情在聞浪西看來,就是在跟他生氣,聞浪西不由得更小心翼翼,幹脆直接跪在床邊,端起一碗米湯,輕柔着聲音說:“沒事,不用坐起來,我喂你。”
說着舀了一勺米湯,細心地吹到溫熱,先自己用嘴唇抿了抿,覺得溫度合适了才往傅關嘴邊送。
“來,張嘴……”
傅關只是睜眼淡淡地看着他面前的聞浪西,沒有張嘴,也沒有說話。
聞浪西将勺子放在傅關嘴邊好一會兒,也不見對方張嘴,但他并沒有放棄,又重新舀了一勺熱的,吹涼後又放到傅關嘴邊,小聲說道:“剛才那一勺涼了,這次溫度剛剛好,張嘴嘗嘗……”
時間在靜默中度過,傅關依舊沒有張嘴。
聞浪西見這人這樣,也就沒再說話,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将碗裏的米湯舀出去,吹吹,放到傅關嘴邊,等涼了又倒回去,重新舀一勺出去,又吹吹,又放到傅關嘴邊,等涼了又倒回去……
這一系列的動作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直到都不用吹就可以吃的時候,傅關仍舊沒張口。
要說傅關這次為什麽沒心軟,究其原因還是想通過這件事教聞浪西一些東西。
他其實在對方舀到第三勺時就已經忍不住想張開嘴,但臨近又想到他得幫聞浪西學會控制情緒,于是就硬是狠着心,沒有理睬對方。
聞浪西依舊不厭其煩地重複着剛才那一系列的動作,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碗裏的米湯和面糊糊都涼了,聞浪西這才停下動作,将碗放到床頭櫃上,随後就一直跪着凝視着傅關。
兩人四目相對了一會兒,傅關被聞浪西看得不甚自在,就在剛準備開口教育的時候,對方先出聲了。
“要我給你磕頭麽,我磕個頭你能把飯都吃了麽。”聞浪西平靜地說道。
傅關被這話鎮住了,還沒等他開口表态,聞浪西就又接着道:“或者不磕頭,我走開,離你遠遠的,你能把這些飯都吃了麽,我知道自己做了混蛋的事,但你不能因為生混蛋的氣就傷害自己,不值得。”
這番話被聞浪西用很平靜的語氣說出來,傅關一時有些氣結,終于忍不住開口道:“現在你還不清楚自己錯在哪裏?”
“清楚,錯在對你用了強。”聞浪西面無表情地說道。
見這人如此,傅關不由得在心底嘆了口氣,緊接着緩緩坐起身,當即就比跪在地上的聞浪西高出半個身子。
“起來坐這兒。”傅關指了指桌邊的一個位置。
“不了,跪着舒服點。”
傅關忍不住想繼續勸,但嘴張到一半又想,說不定這樣談話的效果好點,于是也就沒再多什麽。
兩人這時,一人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另一人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這情境要是被聞浪西父母看見,那肯定會認為傅關在欺負他們唯一的兒子。
但好在,房間只有兩人,因此傅關也沒再管太多,沖着聞浪西用沙啞的聲音說:“這不是你犯錯的源頭,真正的源頭在你的情緒上,知道嗎?”
聞浪西注視着傅關沒說話。
“如果你會調節情緒,昨晚也不會走到那一步,而且,從昨天中午開始,你是不是就開始難受了?”
“但就算我用心解釋給你聽,你也選擇忽視,或是不信,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猜忌中……”
說到這裏,傅關的眼裏閃過一絲失落,深深看了眼聞浪西後,換了種語氣傷心道。
“浪西,你是真的,還沒有徹底接納我……根本就不曾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