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死人會說話

謝斓昏迷中,仍覺得頭痛欲裂,那種絕望的痛苦直叫人喘不過氣來,她拼命想要張開眼睛,卻好像陷身夢魇,無論如何掙紮不醒。

不知過了多久,她一個激靈,猛然張了眼睛,心猶狂跳,她迅速掃眼四周,這兒是一間普通的廂房,四壁空空,房裏也沒有人,可是外面卻似乎聚了不少人,正自交談。

謝斓閉上眼睛,撫着胸口慢慢等氣息喘勻,一邊側頭搖掉耳朵裏進的水,卻一直留神聽着外頭的動靜。一個陌生青年的聲音道:“……想是從吊橋失足落下去的,發現時已經斷氣了。”

林琅的聲音道:“他無緣無故怎會翻出欄杆!而且小遠子身手不錯,就算失足,也不至于摔死吧?”

之前說話的聲音道:“屬下不知,但确實沒有人看到過小遠子跟誰打架……”

幾人又說了幾句,也沒什麽結論。謝斓定了定神,站起來,慢慢走了出去,林琅正背身站在院中,身周有幾個禁衛軍服色的男子,倒不見那個變态男。

謝斓個子小,從幾人腿縫裏,一眼就看到地面躺着一具屍體,看打扮是個太監。她一時職業病發作,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這人看上去,的确是墜落傷。墜落傷的特征是外輕內重,不論以身體的哪一個部位為着地點,全身的損傷都應該是一次形成的,體表,尤其是膚表主要是擦傷和挫傷,但骨質和內髒損傷嚴重,出血量卻少。

乍看種種特征都符合,只有手腕上那隐約的痕跡有些可疑……

謝斓心裏拼命阻止自己,不要啊!再多管閑事真要沒命了啊……腳下卻不由自主的一步步邁了過去,她在警察家庭裏長大,又當了最是尋根究底的法醫,對真相的執著,早已經深埋在了骨子裏,就算明知極其危險,卻無論如何都忍不住。

林琅擺手示意人讓屍體擡走,正要轉身,她已經推開兩人,走了進來,迅速的檢視了一圈。

林琅有點兒奇怪,道:“你幹什麽?睡迷糊了嗎?”

謝斓不答,又看了一遍,林琅看她動作從容中似乎自有章法,忍不住皺起了眉。

謝斓本就瘦小,這一蹲身,整個人都要趴在地上似的,旁邊的禁衛軍看主子一直不喝斥,忍不住便道:“你看什麽?難道死人還會說話不成?”

謝斓道:“嗯。”

那人忍不住哧了一聲:“我頭一回聽說,死人還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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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的确會說話,”謝斓慢悠悠的道:“死人不但會說話,而且不會說假話。”

衆人更是嘩然,有幾人忍不住笑了出來。謝斓從頭到腳迅速檢查過一圈,這才頭也不擡的問:“林世子,這是你的貼身太監?”

林琅道:“怎麽?”

謝斓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林琅雙眉一皺,他可不認為她與他能有什麽話好說,難道她是想借故糾纏?以為他帶她回來便是另眼相看不成?不由得就帶了幾分輕蔑:“有話就說!”

“也好,”謝斓早料到會這樣,也不在意:“你有危險。有人試圖脅迫他,九成是要來找你,但他忠心護主,甘願跳下吊橋赴死,所以那人才沒能得逞。而且這個人,很可能是個內鬼。”

衆人頓時面面相觑,畢竟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說出這種話,的确極難叫人相信。有人忍不住喝斥道:“小丫頭胡言亂語!還不退開!”

林琅也皺起眉,對她上下打量:“你在說夢話麽?”

謝斓溫溫和和的道:“林世子,你之前于我有一言之助,我恰好碰到了,就還你這個信息,你信不信都好,咱們兩清了。”她轉身就走。

才走了兩步,眼前忽然衣衫飄拂,謝斓猛然向後一退,迅速低頭,掩去了眼中的怒火。

方才溺水的痛苦絕望,她一輩子也忘不了,丫長的再好看,這個梁子也結定了,只要一有機會,她一定會加倍報複回去的!

景樾看在眼中,唇角一勾,反而上前一步,謝斓再退一步,他亦步亦趨的邁上,謝斓被迫一退再退,腳跟抵到了地上的屍體,這才停了下來。

景樾笑吟吟的低頭看她,悠然道:“小姑娘,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你本來該死的。你可知道?”

本來?那現在?謝斓眉梢一挑:“你想讓我做什麽?”

如此直截了當,連一個字的廢話也沒有,連景樾都愣了一愣,然後失笑出聲,比了比地上的屍體。

謝斓遲疑了一下,也不打二話,便轉回來,道:“好。首先,此人的确死于吊橋墜落。”

幾個人不由自主的哧了一聲,這種一望即知的事情還用你說?

謝斓也不理會,續道:“至于我的話,有幾個依據。第一,此人右掌掌心虎口都有厚繭,證明他平時是慣用左手的,可是你們看,他掌緣有傷,以至骨折,而食指拇指則有齒痕,嘴唇裏面也有傷。”

她習慣的開始現場重建:“我推斷,有人從他對面忽然出手攻擊,他出手招架,同時張口想驚呼或者叫人,卻力不如人,被人硬生生将手掌擊回,擊入他自己的口中,阻止了聲音發出。”

她神情鎮定,出言流暢,無形中便叫人信服。一邊說着,一邊拿起那太監的手,比對傷痕,不比還不覺得,一比之下,竟一絲不錯。衆人都不由自主的收起了嘻笑,驚愕不已。

林琅愕然的看着她,連景樾都凝起了眉心。謝斓費力的把屍體翻過來,指着他後腰右方:“還有這兒,有一個創口,兩頭銳,顯然是一個雙刃的利器刺入,但刺入并不深,依出血量來看,最多刺入了半寸,這個深度是不足以傷人的,所以應該只是挾持。”

她站起來:“誰有小刀,借用一下?”

衆人還沒從她的推論裏回過神來,景樾卻微微勾唇,手指一翻,指尖便是她的小刀。謝斓點了點頭,接了過來,便走到他身後,景樾微微挑眉,卻不動,顯然是有恃無恐。

謝斓便将刀尖,輕輕抵在他腰上,小手兒挽過去,虛扣住他另一邊腰,景樾似笑非笑的低眼看了看她,謝斓毫不理會:“當時那人的姿勢,一定是這樣的。”

她個子比景樾矮兩個頭,一比量整個人都要被遮住,本來應該很有趣的,可是旁人卻有些笑不出,下意識按她所說的去推想,謝斓早從容的收回了手:“只能是這個姿勢。因為站到他右邊,不足以挾持于人,站到左邊,姿勢就太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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