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愛死這個小姑娘了

一念尚未轉完,便聽裏頭沙嬷嬷“驚叫”道:“天哪!這是什麽!”

朱氏一眯眼,片刻間,便見沙嬷嬷急急奔了出來:“太太!三小姐的書櫃裏藏着許多首飾,瞧着……瞧着像是老祖宗的東西!”

朱氏道:“什麽!”早有人将包袱捧了出來,朱氏檢視了幾樣,做勢驚道:“七寶鳳頭釵!赤金南珠頭箍!果真是老祖宗的東西!”

說完了一擡頭,正要怒喝,便見謝斓站在廊下,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好像在看着一個演技拙劣的小醜,朱氏這一聲喝竟是怎麽都喝不出口,硬生生噎了一噎。

沙嬷嬷卻未留神,大聲驚叫道:“老祖宗的東西,怎麽會在三小姐房中!天哪!難道竟是三小姐偷的……”

謝斓斷喝道:“沙嬷嬷慎言!”

聲音不大,卻清俏寒涼。沙嬷嬷沒來由打了個寒噤,竟是怎麽都說不下去。

謝斓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冷冷的道:“不過是一個奴才,随随便便就敢把個賊名兒撂到本小姐頭上,當母親的疼愛都是假的麽?真當母親不會罰你麽!”

這是在用朱氏的話,堵朱氏的嘴,朱氏氣的直發抖,可當着滿院下人,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沙嬷嬷又急又慌,憋了半天,才道:“老奴,老奴是為老祖宗抱屈!枉老祖宗這麽疼你!若不是三小姐偷的,老祖宗的東西為何在這兒!你倒跟老奴分說分說!”

謝斓哧了聲:“你的臉沒這麽大,值得本小姐跟你分說!不過是個下賤奴才!”

沙嬷嬷是朱氏跟前的老嬷嬷,從沒被人這麽下面子,不由得氣急敗壞,脫口而出的道:“還真把自己當正經小姐了!不過是個小婦養的賤種!也敢在我面前輕狂!”

謝斓微微冷笑:“母親,你身邊的人這麽罵我,你怎麽說?”

朱氏城府頗深,極其僞善,惡事做盡也從未被人拿住半點把柄。以前的謝闌珊倔強偏執,根本不會吵架,可現在為何變的如此伶牙俐齒?更可氣的是,沙嬷嬷被她一激就沉不住氣,竟把這種話也說了出來!

朱氏直氣的臉色發白,既不願貼身奴才這種話落人口實,卻更不願為裝賢良倒丢了面子,冷冷的道:“你是大家小姐,跟一個奴才有什麽好計較的,老祖宗的事兒還沒解決,你倒有心跟個奴才閑磕牙,當真是不識大體,枉……”

“母親說的是,跟奴才計較,徒然失了我身份。”謝斓淡淡說完,轉身就走,朱氏話說一半,中途咽住,尖聲道:“你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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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松堂。”謝斓笑的輕松:“有人誣我為賊,這黑鍋我可不背,少不得,要去祖母面前分辯分辯。”

這話一出,連朱氏的臉色都變了,沙嬷嬷也有些傻眼,看了朱氏一眼,暗暗心驚。

明明是他們設局構陷,栽贓又栽的如此順利,可是三小姐卻似乎料到了每一步,甚至此時,主動去喬松堂!她可不認為,三小姐是去伏首認罪的……這就是典型的不按牌理出牌,叫她明明手裏抱着賊贓,卻心裏發虛,竟不敢上前。

可是這會兒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跟上。一主一仆心慌之下,也沒留意方才老太太遣來的婆子,悄沒聲息的出了院子,繞小路跑了出去。

已經入夜,月光寒涼如水,謝斓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堪堪經過幾株花樹,枝葉掩映之下,謝斓忽覺頰上一痛,有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指尖清涼。

謝斓一凜,一下子站住。随即,便聽一人輕笑道:“我還以為是只小狐貍,沒想到竟是個狼崽子。”

又是那個變态景樾!他怎麽會在這兒?謝斓面無表情的擡眼,夜色中,只依稀看到那對含笑的桃花眼,流轉間極致瑰麗,奪月之輝。反正打不過,謝斓也懶的生氣,仍舊慢悠悠向前走,全當他不存在。

景樾也不在意,笑吟吟看着,小小的人兒昂然在前,身後跟着朱氏和一堆下人,這副情形好生詭異,景樾實在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

他派人查她,得到的消息是,謝三小姐從未出過寧遠侯府,在府中受盡欺淩九死一生……可是那樣詭奇慎密的手段,哪裏是個久居深閨的半大孩子能做到的?這不肯吃虧的倔強脾氣,又有誰能欺負的了她?

他一時生出了興致,親來查探,卻着實看了一場……不,好幾場好戲!

她小施手腕燒了書房,借刀殺人驅逐丫環,針鋒相對口誅嫡母,将計就計奪回主動……旁人花盡心思的設局,好像都只是在給她送菜啊!一個小姑娘,哪來這麽深的心機?

景樾越想越覺有趣,足尖一點,輕飄飄跟了上去,他實在很想知道,她要怎麽解釋那包賊贓?

這會兒,喬松堂已經點起了燭,謝斓一步邁入,老太太居中坐着,面色黑沉沉的,謝斓便施下禮去:“祖母,方才我房中搜出了祖母的首飾,孫女特來請罪。”

朱氏幾人,恰好進門,俱聽在耳中……本來這樣才順理成章,卻不知為何,叫人不敢相信。

朱氏皺起了眉,卻聽老太太慢慢的道:“請的什麽罪?”

謝斓挺直了腰背,聲音清脆:“孫女律下不嚴,愚鈍失察,以致于貼身丫環被人利用,偷了祖母的東西,孫女着實罪無可恕。”

先聲奪人,幹脆麻利。連老太太都愣了愣。

桃夭閣失火,她的人先到一步,親眼看到了朱氏和三小姐的交鋒,又提前回來報了信。所以她當然知道,桃夭閣搜出了賊贓。現在謝斓這麽一說,老太太皺起了眉:“你是說青雲那丫頭?”

“不止。”謝斓雙目直視老太太,眼瞳清澈的水一樣:“青雲是桃夭閣的丫環,手伸不到祖母這兒。故青雲一人不能成事,恐怕需與紅玉勾結,裏應外合。”

這話直接的吓人……老太太又愣了愣。

朱氏竟不由心驚,緩緩的在椅上坐了下來。沙嬷嬷抱着一包賊贓,好像抱着燙手的山竽,這會兒三小姐已經搶得先機,她再插嘴徒然顯得心虛,不插嘴……眼見這事兒,完全叫三小姐帶歪了,扯都扯不回來。

窗外的景樾,隔着重重燭影,目不轉晴的注視着那個瘦伶伶的小姑娘,握拳抵在唇邊,無聲低笑……

真是愛死這個小姑娘了!怎麽就能這麽有意思?

相比起後宅婦人的含沙射影拐彎抹腳,謝斓的作風,簡單粗暴到了極點,卻又膽大心細,直戳紅心,倒有幾分戰場上殺伐果斷的氣度。偏生她生得極瘦極小,便顯得一對眼睛又大又黑,黃黃的頭發軟絨絨覆在額上……這種外表小白兔,內心狼崽子的反差萌,着實有趣的叫人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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