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臣陸清曜,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 萬萬歲。”
陸清曜看了一眼高位上的司馬清睿, 裝模作樣地跪了下去。實際上她連膝蓋碰都沒碰到地板,等司馬清睿示意之後才起身。她的動作雖然敷衍, 但明面上也沒蕭溫那麽嚣張。
這讓司馬清睿稍微放心了些。
可陸清曜下一句話卻如水入滾油,将朝堂上弩拔劍張的氣氛推向了頂峰。
“臣率領五萬北府軍, 已到建安城十裏外。”陸清曜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語氣就像是在說窗外的花開了一般平常, “還請陛下吩咐。”
蕭溫按住了腰間的純鈞劍。他看着眼前這個氣質沉穩、鋒芒內斂的陸清曜, 想起四年前長門宮裏她用槍指着自己的一幕, 不由有些感慨——
當年那只色厲內荏的小貓,如今已成了盤踞一方的猛虎了。
當初, 就應該殺了她,以除後患!
陸清曜感受到了蕭溫身上的殺氣變化, 勾了勾唇角, 上前一步, 壓低了嗓音:“蕭公, 可還記得當年我說過什麽嗎?”
純鈞劍被推出劍鞘一寸。
“當年您如何對付陸家的。”陸清曜像是沒有看到蕭溫的動作一樣,自顧自地說道, “我都會一一奉還。”
說完,陸清曜輕聲一笑,往後退了一步,揚聲道:“我這一路緊趕慢趕還是來得晚了些,不知可有哪位同僚能告知我一二, 這是在讨論什麽呢?”
純鈞劍又緩緩推出一寸,刺耳的聲音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被無限放大,所有人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在自己的胸口,讓人喘不過氣。
司馬清睿半眯着眼,他輕輕撫摸着青銅指環,心中衡量着如今的局勢。
如今朝中蕭溫一家做大,以兵權挾制皇權,陳郡謝家雖在朝中能與之抗衡,然而謝家手中終究是沒有兵權,只能被蕭家壓制。
正好,如今陸清曜攜北府軍歸來,她與蕭溫有不共戴天之仇,加上與謝家三子謝璧采有婚約,彌補了謝家在兵權上的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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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樣一來,謝家的勢力是否又太強了些呢?
而且陸清曜可不是一個那麽好掌控的一個人,誰也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麽而來。
不過,他有宸兒在,也不是不能彈壓她。
就在司馬清睿打定主意之際,謝璧采開口,打破了沉默。
只見他眉眼間滿是縱容,語氣溫柔:“黃大人提議,請陛下給征西王加賜九錫。”
陸清曜嗤得一聲笑了出來,不知是口無遮攔還是故意擠兌:“喲,加九錫啊?這可真是了不得,是蜀中那塊地方滿足不了征西王的胃口了,所以征西王想做做這建安城的龍椅了?”
她這話說得直白又難聽,一時間,其他人都皺起了眉。
“陸清曜!”蕭溫壓低了聲音,看着她的眼神帶着警告,“陛下聖顏面前,勿要妄言!”
現在的陸清曜可不怕他:“怎麽了?我說的不對嗎?”她擺出一副驚訝的模樣,“難道是我誤會了蕭公?”
說着還向蕭溫拱了拱手:“哎呀呀呀,這可就是我的不對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蕭公憂國憂民,高風亮節,根本沒有謀反篡位的意思,這九錫是陛下感動您的所作所為強行塞給您的。”
陸清曜對着蕭溫露出個燦爛的笑來,非常沒有誠意地說道:“清曜年紀小不懂事,口無遮攔,還請蕭公原諒個?”
這一番擠兌下來,蕭溫的臉色可謂是難看至極。
他确實很想拔劍殺了陸清曜。
但是他還沒嚣張到在這裏就對陸清曜動手,更何況,若是真的動起手來,城外十萬大軍打起來,局面就真的不受控制了!
群臣則是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冷汗都留下來了。
不知道陸清曜的心裏只覺得這人真是膽大包天,也不怕蕭溫直接拔出純鈞劍,今天就讓這太初宮中血濺三尺。
認識陸清曜的則忍不住感慨,當年的建安中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陸二小姐還是這樣桀骜不馴。任你是誰,該給你臉色就給你臉色,一點道理都不講。
還有人對謝璧采投以同情的目光,大約是覺得有這樣一個未婚妻以後的日子可就太難過了。
謝璧采也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一心一意地看着陸清曜,心裏只覺得自家月娘擠兌人的模樣特別可愛。
讓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懷裏揉一揉。
眼看局面再次僵持住,司馬清睿忽然起身:“孤乏了,若無他事,便退朝吧。”
“起駕,退朝——”
“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溫把純鈞劍收入鞘中。
被陸清曜這一番攪和,這加九錫之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若真是要起兵造反,時機尚未成熟。
若是貿然起兵,豈不是坐實了陸清曜口中的謀反犯上?那豈不是正好給了她一個借口滅了蕭家?
北府軍……
蕭溫這些年來南征北戰,卻從未與陸清曜手下的北府軍正面相遇過,無法估量他們的實力到底如何。
不是他對自己的親兵沒有信心,而是這北府軍自成立之後未曾有一次敗績。連那個可以與他戰平的鮮卑族的拓跋弘野都被北府軍擊退,實在是不容他小觑啊……
小丫頭片子,牙尖嘴利,就想讓她在嘴上占點便宜,回頭再一一清算!
宣布退朝後,群臣之中沒有人敢動,都在等着蕭溫先走。
蕭溫震一震身上的铠甲,拂袖離開。
就在他與陸清曜擦肩而過之際,突然聽到陸清曜說了一句:“瞧我這記性,竟然還有一事忘了告知蕭公。”
蕭溫停下腳步。
“今個兒到建安的時候,被一個不長眼的副将攔了路。”陸清曜笑眯眯地說道,“我就沒忍住我這暴脾氣,把人打了一頓,還請蕭公見諒啊。”
“陸清曜……”蕭溫死死握着純鈞劍的劍柄,看了陸清曜一眼,“別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喲,那我可真是害怕極了。”陸清曜嘴上這樣說着,臉上可沒有一點害怕的表情,她拱拱手,“蕭公慢走,不送。”
蕭溫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陸清曜見狀啧啧兩聲,感嘆道:“蕭溫這都一把年紀了,戾氣那麽重,這心态可不行啊!”
“人都走了,還擠兌呢?”謝璧采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聽到她的感慨輕聲笑了起來,本該是訓斥的話裏帶着縱容的意味,“胡鬧夠了?”
看着謝璧采那帶笑的臉,陸清曜也不由彎起了眼睛,,微微擡起頭,滿臉都寫着求誇獎:“我哪有胡鬧,我今天可是給你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呢!你還不快謝謝我?”
謝璧采板起臉,認真地問道:“你難道不是又給我惹了一個大麻煩?”
他剛想伸出手去點陸清曜的額頭,就被一聲咳嗽聲打斷了。
兩人轉過身去,看到謝奕正拿着袖子捂着嘴,低聲咳嗽:“這裏是太初宮,注意點。”
謝璧采讪讪地收回手,低聲道:“是,父親。”
謝奕往常毫無波瀾的神色裏流露出一些無奈來:“正好清曜回來了,你們兩個一起回趟謝家吧。”
陸清曜看看謝璧采,又看看謝奕,一時間也不敢插嘴,只能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假裝自己是個花瓶。
謝璧采頓了頓,神情冷淡,看着有點兒鬧別扭的意思,但嘴裏還是乖乖地說道:“是,父親。”
感覺到謝璧采有那麽一絲不情願,謝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族中長老們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
“不敢。”謝璧采低眉順眼地回答着謝奕的話,實際上一身的刺都彈了出來。
“行了行了,老夫也就不在這裏礙眼了。”謝奕無奈地擺擺手,轉身離去,“走了。”
謝璧采:“恭送父親。”
陸清曜:“恭送老師。”
這邊謝奕前腳剛走,謝璧采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後腳趙常侍就來了。
“陸小姐,陛下請您去太極殿一趟。”
謝璧采額頭的青筋直蹦跶,看得陸清曜直樂,她急忙把人打發走:“行,我待會就過去。”
畢竟還在太初宮中,而且旁邊還有些走得慢的官員正偷偷摸摸看着他們兩個,謝璧采就是想多說兩句什麽都沒法說,蔫蔫地說了句“我在宮門外等你”,就走了。
陸清曜看着謝璧采的背影,樂得直笑。
雖然她也很想跟謝璧采說說話聊聊天,被打斷之後她也生氣,但看着謝璧采這個反應她就忍不住想笑。
怎麽感覺這謝三公子的年紀不增反減了呢?
陸清曜朝他的背影吹了一聲口哨,擡腳向太極殿走去。
……
“參見陛下。”沒有言官和大臣們在場,陸清曜也就懶得擺出那麽多禮數,行了一個拱手禮就算完事了。
司馬清睿也不在意她的态度,雖然他們兩個都因為陸清晚不太對付,但又因為陸清晚而不想徹底撕破臉,平日裏能克制一點就克制一點。
再說了,如今陸清曜手握五萬精銳,是建安城中唯一能對抗蕭溫軍隊的人,司馬清睿也犯不着為了這點小孩子脾氣跟陸清曜計較。
若要是陸清曜真的對他畢恭畢敬,他才覺得陸清曜心裏有鬼。
“坐吧。”
“謝陛下。”陸清曜挑了個墊子跪坐下來,一臉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不知陛下叫我前來,是有什麽事?”
“蕭溫要求加賜九錫一事,你怎麽看?”司馬清睿垂眸看着竹簡,還時不時拿起筆在上面塗塗寫寫。
陸清曜不知道他問這個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只好裝起了糊塗:“我?陛下,我覺得這說不定就是因為蕭公最近心情不好,想要弄個九錫來看看,所以才這樣。”
看着陸清曜那認真的模樣,司馬清睿有點心塞。
這種鬼話,說出來有人信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曜——怼人小能手,見人說鬼話
謝璧采:能不能讓我好好地跟我媳婦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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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年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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