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有一個五師兄下來看你這一次。

你的五師兄自宮廷出來,往日裏你總會問上一些裏邊的吃穿用度,接着再和他評說種種。

五師兄是一個爛漫的人,生來不該受宮廷拘束。

你曾聽聞五師兄上山來不過為避禍。如今人間輪換,也不知五師兄這番下山去是為何。

你也曾在鎮裏碰見過你的二師姐,只是你當時在內室裏做幫手,借着門簾才窺見了她一眼。

若說與你最親近的是大師兄,最照顧你的便是二師姐。較之三師姐,她總是穩妥得多。是以聽聞二師姐出走時,你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你也曾想看看那個讓你的二師姐為之癡狂的是何方人士,不過那日不見其人。

那天閉店,你去臺前收拾,店主在櫃前合算那日賬本。他同你說,白日裏的那個姑娘給你留了東西。

其實也沒別的,就是你往日下山後必帶回來的酥餅。你的二師姐總以為那是你最愛吃的零嘴,其實不過是你懶得換個地方,就近買回去罷了。如此一來二去,就成了習慣。

顯然,你的二師姐知道裏面是你。不過你不擾她,她也沒見你。

這些你差不多都忘光了,借着手記上寫的,你才想起來。

火堆把燒成灰的紙片揚了起來,幾點火星起了又滅。

你希望你的師兄師姐都能夠好好的。

10.

你一直懷疑阿文是被抄了家才會如此落魄。但聚在一起的都是傷心人,于是你也不好揭人家傷口。

阿文的學問好,因此小孩兒都樂意找他,在他空閑的時候問上一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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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來時,他也會和你說上幾則典故。他沒有那些個腐儒身上的酸氣,不知是不是他在這裏待久了,你倒覺得他身上帶着煙火氣。

你一直覺得,阿文就該是去廟堂中做個大學問的人。他的手不該在這山間擺弄這些藥草,而該拿起筆來在那廟堂之上揮毫弄墨。

但是,再沒什麽比平安更重要的了。

11.

你将這前後六年的本子細細翻完,才發現自己竟過得如此開心。

若是可以的話,你倒是真願意在店主手下做個使喚的丫頭,每日和他争舌鬥嘴也是不錯。

又或者跟着他去村裏邊行醫,雖然總有人樂意給你拉個媒親,但那樣總是比在山上自在得多。

你沒有那些個道心。

之前就說過了,你上山,不過是為了讨口飯吃。

縱然,你的命是店主救回來的。而你的命更是一方門養起來的。

如今你身無長物,只能以這一身性命去回報。

12.

你看着這六年來的手記盡化作灰燼,抓着一根柴火往裏邊搗了搗,撿起旁邊的土塊兒将這堆火埋了個幹淨。

起身離開,就此與這裏做了告別。

13.

你走的很潇灑,不帶一點兒留戀。

所以你不知道有人在你走後就踏入了這裏,将你的紙張複成原樣,獨留了你那張對小師弟的祝福,其餘的盡數抹去。

師姐行記

1.

方玄,一方門雁斜峰峰主方叔平方長老親傳的六弟子,六年前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竟然自封修為下山去了。

要說這方叔平方長老是什麽人?他可是門裏大能飛升後,修為僅次于掌門的方長老。曾有多少人想得到他的青睐而不能?

然後這位方長老也舍得封了自個兒弟子的修為放她下山去?旁人自然不知,如若不是他封了弟子修為,只怕他疼愛的這個六弟子早就自散修為而淪為凡人了。

山門前清掃的童子每到年末時見到方玄自山下氣喘籲籲地爬上來,便知道這一年是徹底要過去了。

他如今在這山門前當值了六年,便也見到了方玄六回。

方玄總是趕在正午的時候才爬到山上來,那時候她就會掏出一小袋零嘴贈與這個小童。如此一來二去,兩人也算混了個臉熟。

卻說這年方玄剛下山去,不過一個來月又見她上了山來,又是趕在清晨的時候,也不像往日那樣疲累的樣子。這童子停下手中的掃把,怔了怔,才道:“六師姐,你回來了。”

方玄答他:“我回來了。”

這本來是極為普通的一問一答,這童子卻也想到這位六師姐總算是在瘋了六年後又明白過來,繼續投身修仙正途,心裏暗自為她高興。

方玄又自然地掏出一小袋零嘴來給他:“帶給你的。”

看着方玄踩着晨霧信步走過去,這童子又回過頭來看這被霧氣漫過的石道,将零嘴往懷裏塞了,又吭哧吭哧地繼續揮動着掃把去完成他的清潔大業。

他剛才告訴了六師姐自己的名字,他叫方檀。

于是六師姐很開心地喚了他一聲:“方檀!”

2.

方玄這次回來沒有聲張,見了她師父一面後就下山去了。

所以這一天除卻在山門前清掃的方檀,再沒有多餘的人知道她回來過。

方玄就像突然從晨霧裏走出來一樣,又匆匆地消失在了濃霧裏。

方檀依舊吭哧吭哧地揮動手中的掃把,暗想自己是不是搞錯了。按着剛才他們話裏的意思,師姐應該是上了山就不走了。

說實話,他一直覺得這個六師姐挺沒心沒肺的。

修為說封就封了,說下山就下山了,同門的師兄弟一個都沒見就又匆匆離去,那她這次上山來圖什麽呢?

不過他也挺羨慕這個師姐,如此來去潇灑,當真是風流骨。

3.

這是一個修道成風的世界,也是一個不易飛升的世界。

沒有什麽大能遍地走,也沒有什麽大仙滿天飛。

求道者衆,得道者稀。

修仙不易,最後修得的多是一個皮相。

白日飛升,更是做夢。

方玄從包裹裏掏出一塊餅,放在嘴裏嚼巴嚼巴,繼續行她的路。

別問她有了這一身修為為什麽還不會辟谷,滿山門的人就沒有幾個能辟谷的。

不食人間煙火的修仙,那是話本上的生活。

這個修仙的世界就是這麽的能量守恒。

所過之處,村民已經農忙,吆喝着耕牛的聲音蕩在田間地頭,應和着山裏布谷鳥的鳴叫,一片生機。

方玄理了理包裹,往背上一挂就将它背在了肩頭。

已經是清明時節,方玄辭別店主已有月餘,辭別她的師父也有月餘了。

她腳程快,從那個西邊的小鎮辭行後,不知道已經行了幾百裏路。

她此行會經過都城,也許能遇見她的五師兄。

方玄見過這田間一片勞作的光景,手中的餅已近全然咽下,又順帶着舔了舔指頭沾着的幾點碎末。

這世界總歸還不是那麽瘋的。

方玄走進了山澗裏,缥缈的霧氣模糊了她的背影。

樵夫哼着山歌走了出來,嘹亮的歌聲在山澗裏轉了個圈就跑到了山外。

擔子一頭挂着兩尾肥美的鯉魚,尾巴尖兒還泛着金色。

他分明沒看見剛才山澗裏有走過去一個姑娘。

師姐行記

4.

春意醉人。

方玄早就聽說,趁着好時節一定要到照影潭去看看花。當年她和五師兄約過要來瞧上一瞧,因緣種種,到底不能如願。如今她路過,正好趕了個巧。

雖則孤身一人,倒也端方灑脫,自由來去。

那方雖名為潭實則大湖,傾瀉在這山間大塢,粼粼金光。

泛舟湖上幾人戲水,正是得了春意的妙處。

方玄穿過這片花林,踏過這一地桃花。耳邊隐約傳來幾句風雅騷詞,韻調綿延,倒也有趣,想來是文人墨客正就着此時此地這盛花之景賣弄自個兒的詩賦。

方玄想着,若是阿文在此處,倒是可和他們論個短長。

樹杈子上結滿了絲綢紅帶,也不知是癡男怨女在此盼過姻緣,還是自在兒女在此接過花神。

方玄被一條樹枝勾了衣服,這會兒便要将衣角拿下來。

有人說:“可謂花識美人。”

方玄擡眸看去,說:“公子說笑了。”

對面書生模樣,面潤如玉,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

方玄扭過頭,撇開枝條,彎了身子探向前去,不過一陣桃林也被她抛在身後。

青草沾着水面,不遠處凫過幾只野鴨,輕波陣陣蕩漾。清風微拂水面,忽見這幾只野鴨子撲棱棱地張開翅膀,驀地鑽入遠處的草叢裏。

方玄擡頭看了日頭一眼,今日花暖風香,流雲掩日,平添一絲清爽。

她又想,若是店主在,她或許能嘗下野味。

店主的手藝那是實打實的,和萃珍樓比起來也不遑多讓,只是平日裏他不怎麽動手,多由阿文代勞。

如此想着,又往野鴨子落去的草頭上瞧了幾眼。

人都說修道之人脫俗,端方雅正,世外風流,實則方玄身上卻是煙火氣。

再者她形容如此,也只道她是山林裏來的野丫頭。

5.

非是方玄留戀這裏花景春意,實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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