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越夜越深
摘下眼鏡後, 她的世界就變得一片灰白。
視野所及處的每一件東西，都像疊了一層輪廓般朦胧。
倉鼠族皆是近視眼。
這也算祖先的遺傳吧！
她戴回眼鏡, 将視線調向火車內, 美麗的孔雀小姐推着餐車而來。
“你的晚餐。”孔雀禮貌地遞給她一碗西藍花幹和一杯天然羊奶。
末班火車會為乘客提供一份簡易的餐點, 她正好肚子餓了。
不客氣地吃完西藍花，她喝着羊奶欣賞着窗外的風景。
入夜的森林, 散發着宛如螢火蟲的微光, 那是挂在樹旁的一串串小燈籠，而燈籠上垂落的流蘇，随風飄搖, 想要留住過往的列車。
她看得入迷, 直到終點的汽笛聲響起。
下了火車，她穿過車水馬龍的站前街, 她記得大白家在四區東側，只要坐有軌電車，途徑三個站，商業街區下車後步行五百米。她盯着指路牌，腦中模拟着路線圖。
“美麗的倉鼠小姐, 你需不需要一位免費向導？”充滿磁性的陌生嗓音自她背後飄來。她回過頭，只見個頭高碩, 長着毛絨絨獸耳和大尾巴的狼人，笑眯眯地望着她。
古鼠有雲，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大灰狼給鼠拜年的，全都不安好心。
“不用了, 我認識路。”她冷淡地拒絕。
“別介啊。我不是壞蛋。”灰狼的大爪按着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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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蛋臉上又不會寫壞蛋兩個字。她今兒真夠倒黴的，前有花蛇挾持，現有灰狼搭讪，流年不利麽？她剛準備拍掉灰狼的手，另一道清澈的聲音阻止了灰狼的行動。
“大灰，你做什麽？”灰狼和她同時循聲望去，一副貴公子打扮的黑狼緩步朝他們走來。
“我和小妹妹聊天呢。”灰狼撓撓後腦勺，如同背着臺詞一樣回道。
誰和他聊天？她斜睨一眼打哈哈的灰狼，拉長臉對着外貌年輕的黑狼說：“這位先生，我不認識你的朋友，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她完全不想留在這兒浪費時間。
“作為代替他賠禮道歉，請務必讓我請你喝杯咖啡。”黑狼禮貌地朝她伸出手。
她輕嘆一聲，注視着小黑狼的利眸，微笑地說：“這種過時的把妹套路，就別再拿出來用了，而且我已經有男朋友。”
被揭穿的黑狼俊臉掠過一絲尴尬之色：“你有男朋友了？我可以知道是哪個雄性如此幸運麽。”他口氣酸澀地問。
“鷹，你們四區很有名的偵探。”她搬出了鷹的大名，對方果不其然愣住。
唉，她忽然發現鷹在她這挺像塊磚的，哪裏需要就往哪裏搬。
對此她毫無愧疚，誰讓那只鷹強吻她，她借他大名用用也未嘗不可。
“世界真小啊！”身旁的大灰狼突然拍手道，“小黑，她居然是鷹叔叔的女朋友。”
“鷹叔叔？”這下換她呆住了，敢情他們還是鷹認識的熟人。
“對啊，鷹可是爸爸的老朋友，是吧，小黑？”灰狼指指不發一言，情緒明顯不高的黑狼，“你是不是要去找鷹叔叔啊，我們帶你去啊！剛剛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你是鷹叔叔的女朋友。”
左一口叔叔，右一口叔叔，這只話痨的灰狼如果敢喊她阿姨，她就打爆他的狼頭。
“我不記得鷹提過他有女朋友。”黑狼緊緊地盯住她，好似要從她臉上瞧出些端倪，“鷹他一直都是單身。”
“我昨天才和他正式交往。”原本只是想脫身的借口，但現在她卻不得不解釋一番，來圓這個謊。
“我記得鷹叔叔晚上喜歡去喝咖啡。”大灰狼熱情地提議，“離這不遠，我們一起過去吧！”
“我還有別的事，改天……”她的話音未落，黑狼望向她的身後，冷不丁地張嘴喊道：“好巧，鷹！”
不是吧，說他，他就到？
下班後，鷹一如平常，前往車站的咖啡店喝咖啡。
選擇那家店，倒不是因為咖啡多好喝，只不過車站獸人密集，比較容易打聽情報。幹偵探這一行，情報獲取非常重要。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那家店的熟客。
今天一整天，只要空下來，他就惦記起那只小倉鼠。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
臨下班前，桌上的老式撥盤電話響了起來，大象來電提醒他別忘記下周出庭。
他以為是瘋兔襲擊案的事，未料是他性騷擾倉鼠一案。
“我們得按流程來，她沒撤訴，那我們就要負責審理。你記得帶好材料來哦。”大象說完，便生怕他發火似的趕忙挂了電話。
鷹擱下話筒，他尋思着要不要在電話裏再道歉一次。但轉念又想起，只有辦公場所和少部分獸人家裏才裝有電話，所以他最好抽個時間買份禮物，親自登門拜訪時和她誠懇地談談。
走出辦公室，乘上電車，剛到車站，鷹沒走幾步就聽到白狼兒子的喊聲。
他正要答應，目光卻驀然滞住。
她怎麽會在這？
“達令！人家好想你啊！”她故作嬌羞地撲進鷹的懷裏，無視他金眸裏深深的錯愕。
“這兩位小狼朋友一開始搭讪我，我說我有達令你了，他們還不信！”她攀附着鷹，一口氣說完重點，“他們好像還認識你？”
“啊，嗯。”鷹恍然大悟，原來這只小倉鼠拿他當擋箭牌了。
不過他一點也不介意充當她的達令。
順勢摟住她的腰，鷹轉向面色陰晴不定的黑狼，笑得和二傻子似的灰狼：“她是我的女朋友。”
她配合鷹露出甜蜜的笑容。
“你的女朋友叫什麽名字？”黑狼突如其來的問題，叫她緊張起來。
她忘了有沒有告訴過鷹，她的名字。
“她叫蒼蒼，蒼蒼，這是我朋友的兒子，小黑和大灰。”鷹從容不迫地介紹道，“我本來打算過幾天領你們認識。”
“哦，好吧。”黑狼拽着傻樂的灰狼，“那我和大灰就先不打擾你們了。大灰，走！”
“走？不一起喝個咖啡嗎，哎喲，小黑，你捏我幹嘛啊！”灰狼邊嚷嚷邊同黑狼漸行漸遠。
他們一走出視線，她立刻離開鷹高大的身體。
鷹的唇角不由地泛起苦笑，她變臉夠快的。
“謝謝你替我解圍。”她疏離地後退一步，“我還要去朋友家，不和你多聊了。”
“等會兒。”他喊住轉身欲走的她，“大象通知我下周出庭，我想在那之前再和你道次歉。”
“……”她還以為他會要求她撤訴。
“那晚是我沖動了，吓到你，我很抱歉。我會接受治安法的處罰。”鷹低聲道。
“不必了，我會去撤訴的。”她主動提出，“你幫我兩次，我就當還你了。但我希望你別再強…強吻……其他女性。”
“我不會的。”他想吻的只有她。
聽到他說不會，她的心竟安定了幾分。
說實話，想象他和別的女性接吻，用他吻她的方式，她胸口就沒由來的發悶。
“我陪你等車吧。”他看了看懷表，“應該還有最後一班車。”
她點點頭，小小聲地“嗯”道。
路邊的站牌，她和他隔着半米的距離，安靜地等着不知何時開來的電車。
“你(我)……”鷹與她同時開口，然後又相視一笑。
其實鷹沒她原先想得那麽壞。
或許她誤會他了。
而鷹則在想，她笑起來的模樣真可愛。
他不自覺地看向她的唇，回憶起她的滋味，他的喉嚨有些幹澀。
明明想做一個紳士，可他忍不住幻想着将她扒光吃掉的情景，啧，真要命……
“對了，鷹先生，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她的疑問喚回他的理智。
“你喊我鷹就行了。那天在治安局，我看到你筆錄上的簽名。”他強作冷靜地回答，克制着內心的渴求，連他自己都詫異的渴望。這麽多年，他單身也沒怎樣，為什麽他會對她如此上心？
複雜的情愫浮現在金眸中，她注意到他似乎飽受困擾。
“鷹，你在煩惱什麽嗎？”她純粹是客套的寒暄，并未想過能從他那裏得到真實的答案。畢竟他和她認識才一天，敞開心扉這種事，應該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她很清楚，可仍微微失落。
“我怕我說出來，就真要上法庭了。”鷹自嘲地說。
“難不成你對我一見鐘情？”她故意打趣道，想緩解彼此之間無形的張力，他趕快澄清吧，這樣她也不會多想。
但令她意外的是，他幹脆地承認：“我想是的。我對你一見鐘情。但我不知道自己做出那樣的舉動後，還有沒有資格追求你。”
她動了動唇，想和他說什麽時，姍姍來遲的電車在她與鷹身前停下。
機械的轟鳴聲，伴随着車門的打開，她慢慢地踏上電車，在他深沉地凝視中。
“那個……”她忽地回過身，猶豫地朝他問道，“明晚方便的話，我們一齊吃個飯，你看…你看可以嗎？”
她的邀請教他渾身一怔。
“好，我去你家接你。”他看着電車門緩緩阖上，目送載着她的電車駛入夜幕。
依然站在原地的鷹，輕喃出聲：“約會是嗎。”
他很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