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浸染
血, 那迷醉的芳香與美味。
“鬣狗市長，這是今天的文件。”秘書一打開門, 濃郁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
她驚顫地往裏走了兩步, 當她看到趴在地上, 翹着屁股，啃食着血淋淋生肉的市長時, 終于不可遏制地發出尖叫聲……
治安局的報警電話響個不停, 森林各區襲擊案頻頻發生，大象已急得焦頭爛額。
為什麽突然之間會大規模爆發獸人襲擊事件？就好像水龍頭的開關，被設定好在此時打開般, 他們除非找到源頭, 否則根本不可能阻止獸人發狂！
難道獸人社會真要覆滅了嗎？
“伊芙……”
究竟是誰在她的耳邊呼喚，這個陌生的名字為何聽起來會這般熟悉？
“蒼蒼！醒醒！”鷹焦急地晃動她的肩。
“鷹。”她張開困乏的眼, “我好想睡。”
“不可以在這裏睡去！”鷹緊緊抱住她，“蒼蒼……”
她虛弱地握着鷹溫暖的手，卻仍舊敵不過那排山倒海來的困意。
最終她還是在鷹的懷裏，沉沉地睡去。
當她再度張開眼，身旁已無鷹的蹤影。她也不在陰暗潮濕的洞窟中, 而是趴在一個幹燥暖和的樹洞裏。
她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居然又獸化成一只倉鼠！
再看看周遭茂密的叢林, 她恍然大悟，自己似乎來到一個和原本居住的森林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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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變小了，還是森林裏的樹木變大了？因為沒有參照物，她沒辦法判斷, 只能先探出腦袋，四處張望。
這時，翅膀扇動的風聲傳進她豎着的小耳朵裏，她仰起頭，微微詫異地仰望從天而降的鷹。
多麽熟悉的金色眼眸，瑰麗剔透，讓她不由地用小爪捂住嘴。
一根羽毛随着鷹的降落，飄至她的身前，她看了看那根羽毛，又擡眸看向歪着頭注視自己的鷹。鋒利的黑色鈎爪張開，幾條肥美的蟲子如雨灑落。
她“吱”地一叫，吓了一跳。
雖然她是倉鼠族的獸人，但已經不吃這種活蟲很久，這只鷹捉蟲給她吃，應該對她沒敵意吧？
她總覺得待在這只鷹的身側很安心，仿佛确信它不會傷害她。
望進鷹的金眸裏，她想說些什麽，可沒辦法開口，下一瞬她的視線驟然扭曲，強烈的暈眩感襲向她。
紛至沓來的記憶與洶湧澎湃情緒差點将她淹沒。
淚水滑落她的面頰，蒼蒼按住發疼的心口，她忽然意識到這段重演的情景，這份重現的感情，都屬于夏娃。
百萬年前，夏娃找到進化的方法，那就是與這洞窟裏的原菌體融合。
在自己死後，也能留下基因。即使要歷經漫長的時光才能徹底蛻變。
但夏娃本身未曾想過，原菌體就如同基因缺陷般，是埋藏于獸人體內的定時炸藥。
一旦引爆，整個獸人文明便會重新洗牌。其中必定死傷無數。
她有義務阻止這個未來發生。
望向幻影中愈趨模糊的她和她相依偎的那只鷹，她露出恬淡的微笑。
“因為我是未來的你。”
幽幽地轉醒，蒼蒼攥住鷹的衣袖：“我們必須阻止黑豹。”
“我明白。”鷹擡頭，小黑發出的嘶吼聲低低回蕩在上方的岩壁間，“你想怎麽做？”
“我想改變這個未來。”融入夏娃的意識，和她溝通，讓她別選這條進化之路。蒼蒼伸手環抱鷹，“我數次夢見過去，并不是無緣無故。”
“我和你一起去。”他摟緊她，“我不會讓你獨自面對。”
聞言，她搖了搖頭：“這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
“蒼蒼，你別想丢下我！”鷹吻住她的唇，啃咬着她，直到她輕吟出聲。
好不容易推開鷹，她淚光閃閃地撫上他的臉頰：“我不會丢下你，再也不會。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鷹沒有說話，只是按住她擱在自己臉上的小手，默默凝視着再度阖上眼的她。
洞窟，尤其是洞底，激活原菌體的孢子額外濃郁，她放空身體，宛如潛入海洋似的再度進入意識領域。
細胞是組成生命的基本單元，而夏娃的細胞和原菌體融為一體，成為能演化成獸人的新細胞。這些細胞在洞中的地下水裏結合又分裂，從最早的單細胞生物，一步一步，花了近百萬年。那個名叫“夏娃”的化石，應該是第一個成形的獸人。
因此在每個獸人體內，不只有長眠的原菌體，還有着夏娃的遺傳細胞。她想溝通的對象，不是指那個已成形的“夏娃”化石，而是更深譬如基因層面，殘留在遺傳因子裏，夏娃的意識信息。
只要喚醒夏娃，直接和夏娃對話的話，她堅信夏娃不會選擇這種未來。
“夏娃，你在哪裏？別被原菌體控制，請你蘇醒過來，夏娃！”她默念地呼喚夏娃，但回應她的只有一片虛無。
“呵呵，天真的伊芙。”一個富有磁性的嗓音忽地闖入蒼蒼的耳裏。
“你是誰？”她防備地盯住眼前的虛空。
“我是誰？我是幫你實現心願的人。”那聲音轉而出現在她的耳後，她猛地轉過身，看見的仍是深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黑豹？”她試探性地問。
“別把我和凡夫俗子相提并論，黑豹不過是我的棋子。”對方冷淡而嘲諷地說。
“玩我們有趣嗎？”蒼蒼握緊拳頭，認出此聲音的主人，“你是原菌體吧，你為什麽想毀滅我們獸人！”
“原菌體？我真佩服你們的取名方式，更早以前還有人稱呼我為大紅龍。為什麽想毀滅世界？我想完全占有你啊，伊芙。”無形的雙臂，從後面圈住她的腰肢，那低喃仿若魔鬼的誘惑深沉悅耳，“毀了你心愛的東西，讓你不再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好比當年，你後悔不想與我融合時，我将鷹殺死在你的面前一樣。”
“你将鷹殺死在我的面前？”她被原菌體的話怔住，整個腦袋“轟”地一聲嗡嗡作響。
“痛苦吧？你刻意遺忘了這段記憶呢。”他嗤笑地輕撫她淩亂的發絲，“我的伊芙，你就像童話裏的美人魚，為了能開口說話，為了和你愛的鷹在一起，你和我做了交易，拿自己換取你們的未來。可惜，不肯讓你死的鷹，随你而來。”原菌體貼近她的耳畔，很冷很輕地低語。
“想起來了嗎，我的伊芙，我可愛的孢子們感染了鷹，讓它自殺式地墜入洞底，死在你的身前。”
掉落的石塊，鷹冰冷的身軀，歇斯底裏的她，無數畫面在蒼蒼的腦海裏掠過，她受不了地捂住頭，蹲下。
“你的痛楚令我愉悅，這不是你第一次和我交易，我的伊芙。”擡起她淚眼婆娑的臉，看不見形态的原菌體似伸出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淚花，“明明會為一己私欲，毫不猶豫吃下我遞來的果實，如今卻害怕因自己造成世界湮滅。你真是矛盾。”
“鷹，不能死，不能死……”她陷在過往的回憶中，難以自拔，對原菌體說的話恍若未聞。她太想和鷹說話了，太想和鷹永遠相伴，她做了不可原諒的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鷹鷹鷹又是鷹，伊芙，你除了鷹不會念叨別人了嗎？你忘了是誰在你們人類大災變的時候，将你從洪水中救出？”是他，他給了她新的生命，讓她能重生在叢林。
“你這沒良心的小家夥，我還以為你當倉鼠當膩了，總算能跟我走了。結果呢？”透明的長指霍地扣住她的下巴，他咬牙切齒道，“你愛上了鷹，非要搞什麽進化，我有沒有滿足你？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麽？你依然不屬于我。”
她感覺到原菌體松開了她，接着又聽見他冷笑地開口：“還好我早料到會是這種結局，我的孢子會激活獸人的獸性，讓他們變回到野獸該有的樣子！”
“不要，不要這麽做！”她揮舞手臂，想要找尋原菌體的位置，可指尖什麽也沒碰到。
“我的伊芙，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恨你。”滿意地望着她絕望地低下頭，他的話中透着一絲諷刺，“伊甸園裏你和他相親相愛的模樣，我看得都快吐了。蘋果好吃嗎，伊芙。”
“挺好吃的。”她擦掉臉上的淚珠，在他無言的錯愕中揚起明媚的笑容，“會留後手的不只有你。”語罷，她溫柔地撫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
“你做了什麽？”胳膊被瞧不見的大掌拽住，原菌體将她拉至他的身前，“你和鷹做了？”
“通過繁衍誕下的混血種，剔除掉基因裏缺陷的部分，例如你。”她仰起頭，凝望慢慢顯形的原菌體，擁有着無與倫比美麗的他，象征着一切的欲望，亦是原始的罪孽。
“新的生命麽？多麽熟悉的橋段。”他掩住比最璀璨的星辰還亮麗的雙眸，似無奈又似感慨地說，“伊芙，你真讓我意外。”
“謝謝你救過我，給我選擇未來的可能。”她的道謝令他微愣。
“謝我？你知道我不懷好意。”他毫不猶豫地推開她，“回到你的亞當身邊吧，伊芙，別再給我乘虛而入的機會。”
“我想回到最初。”她堅定的目光投向腳下展開的另一條道路。她向鷹承諾過，她要改變未來，先阻止遠古的自己和原菌體相融，然後再次回到鷹那裏。
“得寸進尺的小東西，向我提出要求，得付出代價。這次你又想用什麽籌碼？”他靠近嬌小的她。
“我的第一個孩子。”她對英俊的惡魔盈盈一笑，“她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
“哦？”他挑眉，“什麽名字。”
“莉莉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