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以身相許

燭火在黑夜中輕柔跳動,略顯昏暗,靜谧卻也凸顯幾分安寧。

楚婈懶懶斜坐在腳踏上,将手肘撐在床邊目不轉睛的盯着床上雙眼緊閉的人。

這樣的美色,合該過目不忘。

半年前的驚鴻一瞥,讓她至今記憶猶新,無論從哪一處來看,這都應當是同一個人。

可,他不是權勢滔天的攝政王麽。

此時應當在那個鑲着金邊的奢華城池裏金尊玉貴的養着,怎會落到這山高水遠處。

還将自己折騰成這副慘樣。

或者,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楚婈換了個姿勢繼續打量。

畢竟當初只是擦肩而過的一個回眸,她或許不應當完全篤定,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瞧了半晌後,楚婈輕輕一笑。

她的心上人,也該是長這樣才成。

不過,若他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攝政王,被人欺負成這樣,也...忒沒用了些。

若不是...

楚婈直起身子,用食指戳了戳那張臉,緩緩吐出幾個字。

“若你不是他,那就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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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是沒有嫁人的念頭,卻不願見娘親為了她的婚事勞心費神。

與其随意将就,還不如尋個好看的。

至少,瞧着高興。

臨走前,楚婈回身望了眼那張絕美的容顏,似笑非笑道。

“但願你醒來,不會讓我失望。”

如楚婈所願,傅珩醒來後,果真沒有讓她失望。

次日,楚婈剛用完早飯,清和便來禀報說,救回來的那位公子醒了。

楚婈怔楞了一瞬,才起身吩咐道。

“別讓人去驚擾父親母親。”

“是。”

“咦,小姐你去哪裏,不去看那位公子?”

“沐浴更衣。”

清和:“...”

她在話本子上看到過,去見心上人要以最美的姿态,難不成小姐真對那位公子一見鐘情了?

半個時辰後,楚婈帶着清和緩緩踏入那間小屋。

守在屋裏的伺候的是錦華院的小厮,此時正與坐在床上面無表情的人大眼瞪小眼。

聽得外頭動靜,那小厮才算是回了神,忙迎至屏風處恭敬行禮。

“二小姐。”

天老爺,二小姐這到底是從哪裏撿回來的神仙,簡直好看的過分了!

就是...就是好像不會說話。

果然,完美的人遭上天妒忌啊!

習武之人,耳力非同常人,楚婈還在門外時,傅珩就已經感知到了。

身姿輕盈,腳步細若無聲,還有一股女兒家的馨香,應是位碧玉年華的姑娘。

聽小厮行完禮,傅珩才擡眸望向屏風處,最先進入視線的是一雙鑲着珍珠的繡花鞋。

淡粉色的裙擺搖曳生姿,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處綴着一塊白玉,交疊在腹間的雙手,僅有幾根白玉指尖露在外頭,再然後...

傅珩對上了那張不算陌生的容顏。

瞳孔微微一縮,雙拳不自覺的緊了緊。

是她。

半年前的紅木拱橋上,那片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博得了美人一笑。

而今,那美人正緩緩朝他走來。

“公子醒了。”

撲面而來的香風,嬌軟甜糯的音線,讓傅珩有一刻的僵硬。

傅珩不動聲色的挪開視線平視前方,微微颔首。

“嗯。”

小厮一愣,原來會說話啊!

那他剛剛嘴皮都快磨破了怎麽不見他吭一聲...

楚婈停在傅珩五步之外,既不顯有意疏離,也不覺刻意親近,乖巧知禮,溫婉有度。

接下來,安靜了大約有幾息,才聽傅珩道。

“是姑娘救了...我。”

他剛醒來時也迷茫了一瞬,他記得他才剛夠到那珠草藥,便覺一陣頭暈眼花,腳下一軟直直順着坡滾了下去,之後便沒了意識。

他檢查過,傷口都已經重新上了藥,裏衣也不是他原本那件,顯然是被人精心照料過。

楚婈颔首,輕聲道:“我原是從行山寺歸家,途中見公子昏迷不醒,便自作主張将公子帶了回來,若有唐突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傅珩眉頭微擰。

救人性命乃是天大的恩情,又怎會唐突,且她絕口不提如何救他,無非是在告訴他,不需為此欠下人情。

不論是小世子時,還是襲爵安平王後,再到後來被天子冊封攝政王,京中都多的人巴不得同他扯上關系,更何況還是救命之恩。

江南姑娘果真與京中貴女不一樣。

不僅美,還心善。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可應姑娘一樁心願,将來亦不敢忘此大恩。”

她不求回報,可他堂堂攝政王,又怎能如此不知禮數。

知恩圖報的道理他從幾歲起便深有體會。

楚婈垂眸,眨眨眼。

這意思就是可以滿足她一個要求,且将來還會庇護她。

庇護就算了,至于要求...

“不過舉手之勞,公子無需放在心上,此乃洬江府尹後院,公子大可安心休養,待傷好再歸家。”

傅珩一愣,他竟是到了洬江。

是了,洬江與昭河交界,他那日怕是剛好落在了分岔路口。

洬江府尹,洬江府尹叫什麽來着。

近年地方官員述職都是太子在主理,他也懶得操那心,加上洬江偏遠,他還真未見過這一方府尹。

既然未打過照面,想來這府尹也應當不認識他。

他既是詐死,便不宜暴露身份,且洬江與昭河相鄰,若昭河有什麽消息洬江府尹不可能不知,若是他能留在此處,或許更方便行事。

如此想着,傅珩在擡眸時,眼裏多了幾分迷茫。

“不瞞姑娘,我似是不記得前塵。”

這話倒是讓楚婈一怔。

她原就是有意試探他的身份,卻沒想到,這人竟然失憶了...

幾番躊躇,楚婈擔憂的開口:“公子,可有覺得哪裏不适。”

說完,便帶着幾分急切的吩咐小厮。

“去将鄭大夫請來。”

鄭大夫昨日可沒說撞着腦袋了啊。

難不成是發燒燒傻了?

小厮領命小跑着去請來了府醫。

傅珩坦然的将手腕伸出去,眸子裏一片清明。

鄭大夫診完脈後,又開了一副方子交給小厮,才朝楚婈回禀。

“二小姐,這位公子傷處太多,劇烈的疼痛後,可能會造成短暫的混沌。”

楚婈訝然。

所以是真失憶了...

“那何時才能記起來。”

鄭大夫對此也不能完全确定,只道:“這倒是說不準,有可能幾日,也有可能幾月,甚至幾年。”

楚婈:“...”

所以,她該如何确定他是不是攝政王。

“公子,可還記得名姓?”

傅珩瞧她略微有些錯愕的神情,頗覺有趣,頓了頓,道。

“好似,隐約是姓原?”

“其他的就沒印象了。”

楚婈一滞,姓...原。

雲宋見過攝政王的人雖不多,但幾乎人人都知道攝政王姓傅名珩。

難不成,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亦或者,半年前就是她誤會了,那天在橋上見到的那人,并不是攝政王。

京城第一美人,莫非還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姑娘,怎麽了?”

傅珩眼神微緊,試探道:“姑娘可有認識原姓之人?”

楚婈回神,柔聲道。

“并未,只是覺得,好似之前在哪裏見過公子。”

傅珩不動聲色的嗯了聲。

暗道她果然不記得半年前那一次短暫的相遇了。

“我不記得前塵,倒也不知是否曾與姑娘見過。”

楚婈微微颔首,沒有在此事上深究。

“不過答應姑娘的必不敢忘,姑娘的要求只要不違反律例,在下都會盡力做到。”

楚婈這次沒有立刻開口拒絕。

這人的身份雖因失憶而撲朔迷離,但對她來說,卻并不影響她的計劃。

他若不是,待他記憶恢複她自有方法将他留下,若是,不知者不怪,他堂堂攝政王總不會同她一個弱女子計較。

傅珩見楚婈這般神态,心裏便明了。

“姑娘于在下有大恩,若有所求可盡管開口。”

楚婈聞言飛快瞥了傅珩一眼,又垂首猶豫半晌才似是下定了決心,擡眸看着傅珩。

眼神清澈,無半點貪婪旖旎,但說來的話卻讓屋裏所有人驚住了。

“我本不願貪公子回報,不過近日卻有一事煩心,母親挂念我的婚事,多有操勞,可奈何...奈何幾次替我相看的公子都不得我心。”

“倒不是我貪圖富貴王權,我對良人所求不多,只看中一點,與我顏色相配即可。”

清和雙眼已瞪的溜圓。

她第一次聽人把愛美色說的如此清新脫俗。

因太過驚訝,甚至忘了去阻止自家小姐繼續胡言亂語。

而傅珩此時卻在認真思索,若要尋與她顏色相配的,這世上怕是找不出幾個。

“我也曾聽過許多才子佳人流傳下來的佳話,有些故事很是令人羨慕,比如某位小姐落難,被公子相救因此修成正果,其中有一句話我印象尤其深刻,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清和與那小厮深吸一口氣,遲遲不敢落下。

“不如,公子便以身相許可好?”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

“不過,公子生的這般好看,我蒲柳之姿不知能否入公子的眼。”

傅珩僵硬的擡起頭看着楚婈。

這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生出驚愕無措的情緒。

傅珩自出生後便是尊貴的小世子,順順當當二十年,從未欠過人情。

他竟不知,這第一次還恩情,便要将人賠了去?

作者有話說:

歡迎解析楚楚拐人的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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