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問心有愧
阿槐高興的時候會像個小孩子走路蹦蹦跳跳, 小黑傘揚起歡樂的弧度,白色的裙子蝴蝶般蕩漾,路過她身邊的人都不由得被這股情緒所感染而露出笑容。
天都快要黑了, 阿槐仍舊漫無目的, 她撐着小黑傘好奇地繞過幾個行色匆匆的大人, 擡頭看見不遠處有一家“花花幼兒園”,這會兒孩子們都放學回家了,但幼兒園裏卻燈火通明,門口還停着兩輛警車。
因為過于好奇,阿槐經過時朝裏頭看了看, 當然, 隔着車窗她啥也沒看見。
“我們把孩子交到你們這,現在你跟我說孩子不見了?!”
年輕的女人聲音凄厲,如果不是她身邊的女警拉住她,她都要撲上去拼命。
旁邊的男人應該是她丈夫,雙眼通紅, 還穿着西裝, 地上有個公文包, 瞧起來像是工作途中收到消息匆匆趕來的, 他看起來稍微理智一些,但也滿是怒火, 而園方的領導跟老師們也都急得快哭了,拼命地道歉也無濟于事。
警察們怎麽勸都沒用, 阿槐覺得很有趣, 撐着小黑傘就站在了一邊,欣賞着這一幕。
這對夫妻都在上班,九九六的社畜生活下, 根本沒法帶孩子,兩邊父母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也不能來,在首都生活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哪怕兩人加起來薪水非常可觀,但除卻房租水電衣食住行,還有孩子的教育跟各種興趣班,兩人還想攢攢錢付個首付,所以每個月仍舊過得緊巴巴,孩子今年才三歲,就送到幼兒園了,平時都是誰下班早誰來接,結果今天兩人都要加班,就跟幼兒園提前打電話說讓孩子在園裏等一等。
幼兒園的老師人都很好,孩子原本在老師辦公室坐着等,結果趁着老師上洗手間的時候偷溜出來,因為她年紀小,又比較瘦,居然順着學校的欄杆縫隙擠了出去!
老師上完洗手間出來發現孩子沒了,人都吓懵了,園長趕緊打電話通知家長又調監控,按理說三歲的小孩子腿腳慢走不了多遠,可人就是找不着!
大家都不樂意朝悲觀的地方想,孩子父母本身工作壓力就大,女兒沒了更是把他們的精神徹底壓垮,哭得不能自已。
附近的居民們也都好心幫找,這就是為什麽阿槐走過來時身邊路過的大人都行色匆匆一臉焦急。
她圍觀了會兒,發現吵得不厲害也打不起來,便失去了興趣,慢悠悠撐着她的小黑傘往前走,幾條碧色小蛇消失在了空氣中,半晌,阿槐腳步頓住。
她扭頭朝距離幼兒園大概五百米的一條巷子走去,随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她身上那股能夠感染人的快樂也随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郁氣,小黑傘緩緩消失在道路盡頭,拐了個彎兒就不見了。
一名女警若有所覺,朝阿槐離開的方向看了看。
距離幼兒園附近的小區很多,也正因這麽好的地勢,每年幼兒園都不愁生源,但一個地方人多了,自然有好也有壞,有聽說孩子失蹤就主動幫忙尋找的好心人,也有看到孩子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起了歹心的壞人。
靠得近了,阿槐才聽到孩子的哭聲,不過這并不奇怪,住在一棟樓的孩子多了去了,誰家沒個熊孩子鬧事的時候,揍起來噼裏啪啦一頓哭,且這哭聲十分微弱,顯然是驚吓過度。
阿槐擡手很有禮貌地敲敲門。
裏頭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過了很久才有人來開,是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一雙眯縫眼透着猥瑣的光,阿槐順着往裏看,只看見一地的外賣垃圾盒,屋子裏有一股很久沒有打掃的臭味。
開門的男人原本很兇,結果一看見阿槐的臉,眼都直了:“你、你找誰?”
阿槐沖他笑笑:“能進去說嗎?”
男人探頭左右看了看,見阿槐沒有大喊大叫,沒有招來人,他緊張期待又興奮,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搓了搓手:“行啊,來,快進來,別客氣。”
阿槐不是很想踩他家裏的地板,怕把自己的鞋子弄髒,所以她的鞋底與地板之間隔着一層薄薄的空氣,男人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阿槐即便不飄着也照樣行走自如,她一進門,男人反手就把門給鎖了,笑容不加掩飾,雖然小女孩很可愛,但這種未成年的漂亮小姑娘更讨人喜歡啊!
簡單的兩室一廳,門都敞開着,阿槐直接找到了卧室,在卧室的床上看見了嘴裏被塞着布團綁在椅子上,一雙大眼睛淚流不止的小女孩。
……叫什麽來着?
剛才想看打架卻沒打起來,阿槐忘了。
“別怕,雖然我也是第一次綁,但我覺得你綁起來肯定比那種乳臭未幹的小孩可愛。”男人在阿槐背後發聲,他伸手在□□處揉了揉,暗示意味明顯,“現在你是自己坐過去呢,還是我幫你?”
阿槐說:“你家太髒了,我不想坐。”
男人哈哈直樂,心說這小姑娘腦子是不是不好使,她在嫌棄誰呢?一會兒她會像條狗一樣跪在地上求他垂憐了!
滿腦子的危險想法,男人已經在阿槐身上意|淫起來,伸手就想來抓她,可詭異的是他的手剛伸過去,原本還在眼前的人就不見了!
“我在這兒。”
男人猛地扭過頭,目露驚恐,他在家裏穿得背心大褲衩,露在外面的一雙肥膩小腿突然一冰,低頭一瞧,居然是兩條蛇!
哪裏來的蛇?他家裏怎麽會有蛇?!
那兩條細長的蛇突然就脹大有木樁子般粗,張大的黑色口腔內毒牙閃着銀光,口涎滴到了男人的臉上,這下他直接萎了,阿槐告訴他:“我喜歡這樣的綁法,你覺得怎麽樣?”
普通人看到沒有毒的草蛇都會害怕,更何況是阿槐的蛇。
怨氣化蛇,不僅兼顧毒性,還能毀壞人的生理機制,造成大腦損傷,毒素如何全看阿槐心情,蛇身陰氣環繞,就像是成年住在背陰潮濕的地方,怨氣入體,大羅神仙都難救。
男人驚恐地瞪大眼睛,阿槐嘆了口氣,跟那個罵她的人一樣,一點骨氣都沒有,精|蟲上腦只知道發|情|交|配,并不是他們真的蠢,他們只是有恃無恐,所以就更讓人厭煩了。
“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她這麽說着,把床上的小女孩提了起來,身上衣服雖然有點亂,但還穿得好好的,只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吓,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眨着,望着阿槐乖巧極了,被阿槐拎着衣領,就像被捉的小兔子,動都不敢動。
漂亮小姐姐跟奇怪又惡心的叔叔,是個人都會選擇前者。
大蛇将男人緊緊纏繞其中,阿槐甚至聽到了對方渾身骨頭被箍緊時發出的噼啪聲,她撇了撇嘴:“像你這樣的人,還是死了最好。”
可她又不能随意殺人,哪怕做鬼也得遵紀守法,阿槐才不要為了這點小事葬送自己的前程,她看着小女孩:“今天發生的事情不可以跟任何人說,記住了嗎?”
小女孩乖乖點頭,阿槐覺得自己說得不夠準确,換了種說法:“這個人你可以告訴爸爸媽媽,但不能跟人說見過我,明白了沒?”
小女孩又乖巧點頭,阿槐成功跟她達成共識,不能殺人就不殺,多得是讓他生不如死的方法。
而在小女孩眼睛裏,就是怪叔叔不知道怎麽回事變得越來越“瘦”,阿槐沒有讓她看見大蛇,但這不妨礙她崇拜漂亮小姐姐,甚至于這種崇拜超過了害怕。
接下來阿槐把她放到地上,“他欺負你,去打他。”
對小女孩來說,把自己抓走的怪叔叔強大又可怕,他用奇怪的眼神看她,還把她綁起來,嘴裏念念有詞說些她聽不懂的話,這個男人所造成的恐怖形象在小女孩心裏生了根,很容易留下無法磨滅的心理陰影,但他其實就是個盧瑟人渣,沒有哪裏和其他人渣不一樣。
為了給小女孩做示範,阿槐拿起地上的小凳子狠狠朝男人砸去!
正中紅心!
被大蛇絞的喘不過氣的男人一陣哀嚎,小女孩睜大了眼睛,阿槐的示範給了她榜樣,她左右看看,撿起桌上的一個存錢罐,學着阿槐的樣子一丢!
接下來兩人就跟比賽誰丢得準一樣,把男人砸的滿頭包,最後大蛇化為怨氣沒入了男人身體,滿身是血的男人翻着白眼倒在地上,下面那玩意兒以後怕是再也別想用了。
這時外頭突然傳來砸門聲,阿槐按了下小女孩的頭,原本氣哼哼盯着壞人的小女孩下意識看她,卻發現漂亮小姐姐突然消失不見了!
門被打開,年輕夫妻瘋了般沖進來,就看見他們家小寶貝站在地上,手裏抓着個鼠标,見爸爸媽媽來了,小女孩嘿咻一聲,把鼠标往地上的男人身上一砸——大概是砸到了某處嚴重的傷口,那人抽搐了兩下,又暈了過去。
一同沖進來的還有警察、幼兒園的園長老師跟附近的熱心居民,警方通過多處排查,發現了小女孩的蹤跡,她是在拐角處被一雙手突然抱走的,查到抱走她的人後大家馬不停蹄地趕來,就怕孩子出事,但誰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
小女孩的手腕跟小胖腿上都有繩子勒過的痕跡,犯人卻倒在地上少了大半條命,四肢還以一種很詭異的姿勢呈現着,看着……跟面條一樣,滿頭是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小女孩的爸爸媽媽不願意孩子再被打擾,小朋友雖然才三歲,卻精得很,不然也不會趁着老師上洗手間,知道不能從正門走會被門衛爺爺抓到,而從欄杆裏擠出去找爸爸媽媽。
她牢牢記得漂亮小姐姐說的話!
因為出了這樁小意外,阿槐回家的時間晚了很多,到家天都黑了,殷豪跟範桂玲在等她吃飯,殷蔓與殷梵理所當然的不在家。
“阿槐,你怎麽都不吃?是不是這些菜不和你的胃口?”
範桂玲柔聲詢問着。
阿槐眨着眼睛誠實回答:“我怕你們往裏面灑土吐口水。”
殷家夫妻的臉色頓時變得很是尴尬,因為這事兒雖然不是他們做的,可殷梵這麽幹的時候他們也确實心裏有怨,所以眼睜睜看着。
殷豪勉強解釋道:“小梵不懂事呢……”
“他都三十了還不懂事?”阿槐驚了,“我十六歲,我才是不懂事的那個。”
“阿槐,你是姐姐,姐姐要讓着弟弟……”
“我不要。”阿槐突然收起笑容,冷冰冰地盯着這對夫妻,“為什麽做姐姐就一定要讓着弟弟?要我讓着弟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弟弟消失在這世界上。”
殷豪與範桂玲吓得臉都白了,他們知道阿槐絕對不是開玩笑,她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範桂玲連忙說:“你爸跟你開玩笑呢!你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們最疼的就是你,而且小梵是男孩子,男孩子應該保護姐姐才對!不用讓不用讓!”
說着猛拍殷豪大腿:“快,快跟阿槐道歉!”
殷豪也是能屈能伸,完全看不出有絲毫不情願:“阿槐對不起,是爸爸說錯了,爸爸跟你道歉,你不要生爸爸的氣好嗎?”
“不行。”阿槐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殷豪的提議。“爸爸惹我不開心了,我要懲罰爸爸。”
殷豪想起她那些罰人的手段,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昨天雷陣雨下過後,未來幾天都是大晴天,阿槐就算是想讓他淋雨也沒機會。
“爸爸把這些飯都吃了吧!”
阿槐小手一揮,十分真誠,“浪費糧食不好,我吃不下,爸爸幫我吃好了。”
為了表示對阿槐的看重,這一桌子少說有二十道菜,殷豪又不是什麽大胃王,他這把年紀了還能保持沒有贅肉的好身材,光是健身可不行,飲食方面也都非常注意,還有專門的營養師負責搭配,可他當然不會這樣為阿槐着想。
口口聲聲說愛着阿槐,想念阿槐,卻不教她如何融入這個社會,不給她辦理身份戶籍,不給她錢也不給手機,“愛”這個字眼,從殷豪與範桂玲嘴裏說出來,總覺得像在罵人。
而阿槐早已過了那個別人說愛她就相信的年紀了。
範桂玲心疼丈夫,可阿槐卻不許她幫忙:“媽媽要是插嘴的話,就把水龍頭裏的水全都喝光吧。”
範桂玲果然一秒閉麥。
接下來阿槐就托着下巴欣賞來自爸爸的痛苦面具,多年下來晚飯只吃八分飽的殷豪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撐了,而且即便他吃撐了,桌上還剩下三分之二的菜,阿槐鐵石心腸,說要他吃完就必須吃完,殷梵還想哄哄她,可阿槐願意被哄的時候,好聽話才有效果。
她現在知道小三是什麽了,明明沒有做的事情,卻要被安到頭上,還被罵得狗血淋頭,換誰會開心呢?
原本對現代網絡沒有了解,可有了手機後就不是這樣,那麽她在網上被罵的事情,爸爸媽媽弟弟妹妹肯定第一時間已經知道,但他們一沒有告訴她,二沒有為她澄清,妹妹那條不信謠不傳謠的微博看似是在解釋,卻對她只字不提——他們根本不想承認她的存在。
這讓阿槐很不高興。
但最讓她不高興的是,他們連裝都不會裝,還會被她抓住把柄,真的是蠢到了家。
就像過家家,小朋友們也知道是假的,可只要沉浸其中就能獲得快樂,破壞這種快樂的人都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