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斯文,裝懂事,這樣有糖吃。長大了也要扮豬吃虎,在家人面前是乖乖經營小公司的顧家男人,實際上幹的掉腦袋的勾當。
“你已經離開家七年,元烈還是如此信任你。”陳君諾似是感慨。
沈濯聽出她的猜疑,笑着說道:“這就叫心有靈犀。”
陳君諾借着月光打量他,這個不幹正事、僞造學歷、為了追人跑去大學教書的纨绔子弟,絕對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開,這個人的精明程度很可能遠遠超過她。但只要能為她所用,精明點好。
第二日清晨,為了減少和最了解他的家人接觸,沈濯一大早就被陳君諾拽出了家門,貼心的二嫂還跟馮姨打好招呼,說這幾天公司事忙住在北區公寓。沈濯睡眼惺忪問去哪,陳君諾拉開車門将他扔進去,說道:“我帶你去喝酒。”
沈濯一聽喝酒來了興趣,他是個從裏到外的纨绔,在香港之時一有空閑就叫上三五狐朋狗友去橫掃洋人開的酒吧。不過他下車被北方的冷風一吹,才意識到,大白天的這位二嫂絕不會請自己來逍遙。
泺城北邊是一排排的洋別墅和七八層高的寫字樓,命名也是由“經緯”二字組成,其中百貨商場和各式各樣的公司集中在經三路和緯三路這兩條十字交叉的大道上。泺城在軍閥混戰時期曾屬一位目不識丁的韓大帥掌控,因此經緯與地圖相反,外地人來了保準轉向。
沈濯倒是認識他下車的這條街,東西向的經三路,距離緯三路的交叉口還有兩個小街區。街對面的大花園好似是洋人新修的教堂,後面便是泺城華僑中學,他們的父母多是在這些寫字樓裏上班的有錢人。
而他面前的這棟樓,一共三層高,外牆是深紅色,裏面裝飾用的則是暖黃色,門口白色的木牌上寫着四個标準打印體的大字“陳氏酒業”。沈濯越過窗戶一看,後面是露天拜訪的酒壇子。
“走吧,”陳君諾示意他別犯傻,“記住該喊什麽。”
沈濯立刻調整面部肌肉,一邊往裏走一邊對看着報紙的守門大爺不冷不熱打招呼:“李叔。”走過一個身穿素色旗袍的年輕女人,沈濯露出了點到為止的笑意:“小江早。”
他就這麽打了一路的招呼,一樓的釀造車間,二樓的財務和業務部,三樓的檔案室,遇見的每一個人沈濯都清楚地喊出他們的名字。等陳君諾把總經理室的門關嚴之後,沈濯一皺眉,抱着手臂踱步,問道:“我二哥這麽有禮貌嗎?送貨的司機他都認識?”
“不是,就怕你認錯人,測試一下,”陳君諾坐到真皮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茶,“下面來熟悉業務。”
沈濯一聽業務二字就心煩,他之前看過部分的報表,加加減減的數字讓他頭暈,而陳君諾又不全然信任他,只給他一些表面材料,讓他自己琢磨應該如何好好扮演二哥這個成功的商人。
他快步走到沙發前,蹲下身單膝點地,一擡頭露出一個讨好的微笑,說道:“二嫂,我就是來給您撐撐門面的,您看這樣好不好,不如請病假,免得我露出什麽破綻,是不是?”
“如果沈經理連續請兩個月的病假,只有兩種可能。一,他患了不治之症卧床不起;二,他被我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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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濯摸了摸自己的膝蓋,模仿電影裏英勇就義的戰士挺起胸脯說道:“來吧,談業務。陳氏傳了五代,前清時叫酒肆,現在叫酒業,從店鋪變成了工廠,産品分散到旗下各個酒莊營銷,資金呢目前不多不少勉強夠用。”
“誰是董事長?”
“二嫂您啊,”沈濯殷勤地給她遞過去茶杯,“我二哥是總經理,下面幾個經理都是咱們幫派的人。幫派裏眼紅酒業的屬副幫主和他的那幾個親信,總是想參股分錢,但都被我二哥打太極給打回去了。別說,他還真挺厲害。”
陳君諾翹起腿,問道:“若是工商局劉局長來訪應該怎麽說?”
“劉局長是吧,劉局長,”沈濯大腦忽然一片空白,絞盡腦汁才想起來二嫂提過一句,公司正在申請新店的營業牌照,但總是批不下來,大約是給錢沒給到位,“就跟他說,華僑中學有一個體育班,可以免試入學,之後再寫個假條調進其他班級。劉局長的兒子不是要上中學了?”
“算你消息靈通。”陳君諾将茶杯放下,忽然聽見敲門聲,起身一擡腿直接踹到沈濯肩膀上。沈濯哪裏來得及躲閃,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皺眉倒吸涼氣,擡頭見已經走到門邊的陳君諾作勢要開門,急忙爬起來掃一掃名貴西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穿着及膝短裙的秘書送進來一杯咖啡,沈濯接收到陳君諾的目光急忙上前接住,道了聲謝,低頭抿一口,卻聽見男人粗犷的聲音:“聽說你去上海出差掉進黃河了,怎麽這麽不小心?”
沈濯差點沒一口咖啡噴出去,擡頭才注意到女秘書身後站了一個人,身高八尺,體态健碩,留着兩撇滑稽的小胡子,加上細小的眼睛和眉毛,好似在臉上劃了一個八卦。
“文叔叔,您怎麽有空來公司了?”陳君諾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聽不出是歡迎還是夾槍帶棒,不過沈濯猜測是後者。
等等,文叔叔——這他大爺的難道是東昇幫現任副幫主,陳家死對頭,殺害陳道年的犯罪嫌疑人和可能把他二哥推下黃河的幕後黑手?沈濯覺得黑咖啡的苦味瞬間從舌根綻放,苦不堪言。
如果按照計劃,沈濯只需要在兩個月後的推舉大會上雲淡風輕跟這些幫派大佬點個頭,坐在座位上雲淡風輕給陳君諾投個票,然後披上外衣雲淡風輕開車到火車站,直接買票南下。
可他大爺的為什麽文冠木會出現在酒廠?他不是有自己的賭坊、勾欄維持生計,賺的滿盆嗎?沈濯靈光一現,哦,原來是假意噓寒問暖實際上窺探敵情。沒關系,沒關系,趕緊把他打發了,日後不相見。
“師叔,”沈濯想起來他該怎麽稱呼這位前幫主的拜把子兄弟,“實不相瞞,是我疏忽大意,當時人來人往,不知怎麽一踩空就從橋上掉了下去。好在身邊幾位兄弟救助及時,這才沒生出大事。”
文冠木眯着眼睛點點頭,忽然問道:“可是黃河在北邊,上海在南邊,這,你是繞了遠路?”
在陳君諾灼灼目光之下,沈濯一字一句背着二嫂教給他的事發經過:“當時有一艘船要經公海到南洋,公司有個馬來西亞的單子,貨物就在這艘船上。我是去看一看确保萬無一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文冠木抓住他的手拍兩下,沈濯不得不注意到他粗糙手指上戴着的金扳指、金镯子,還真是財大氣粗。文冠木掃視一眼經理室裏面,也不知琢磨什麽,客套了幾句說道:“那我不打擾你們小兩口了,元烈走了這麽久,你們還沒來得及親熱親熱,我打擾就是我的不對了。元烈,注意身體啊。”
聽他說“親熱”二字,陳君諾立刻站到沈濯身邊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說道:“是啊,我們一會兒還要去看電影。”
文冠木意味深長瞥了他們一眼,随後道了別,一邊轉着鍍金的佛珠一邊大搖大擺往外走,上車之後将佛珠随手一扔,開始把玩拇指上的純金扳指。他看了一眼前排的中年男人,問道:“沈桀失蹤兩天,竟然是去談生意。你的人怎麽辦事?”
“南方路途遙遠,也許是傳遞情報出了錯誤,師兄見諒,”東昇幫的師爺傅川芎将幾張照片遞過去,順道用毛巾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火車上拍到的,他的确是從南方坐車回來,昨晚還回了家,情緒也沒有和往日差許多。”
“他看起來有點不對勁,”文冠木啧啧一聲,想不出哪裏奇怪,最後把照片也随手一扔,說道,“走,開車去看看咱們新開的夜總會生意怎麽樣。”
傅川芎一邊揩拭汗水一邊小聲提醒:“師兄,現在是白天。”
“白天如何?”
“可咱們是,夜總會啊。”
5.訪客
齊修遠拿着電報單反複核對,确認眼前這家宅子就是沈家祖宅。在沈濯的描述中,應該是破舊不堪的前朝建築,三進院裏面充滿了迂腐的味道,歪斜的泉眼浸濕長滿青苔的青石板。
但是齊修遠看到的是精致的北方庭院,正門對準垂花門,倒座房修改成西式車庫,停着兩輛黑色的別克轎車。再往裏能望見外院紅瓦屋頂的正廳及耳房,左右廂房前還有避雨的回廊,正中間是修繕過後池塘,一眼泉水下是游動的錦鯉。
他站在垂花門下猶豫片刻,已經有人從屋中走出來,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婦女,腰裏系着圍裙。她打量了一下來客,這人身穿灰色西裝,打着繁複的領帶,梳一個三七分頭,好一副斯文學者的模樣。
齊修遠禮貌地一彎腰,說道:“您好,我找沈濯,沈元熙。”沈濯一聲不吭就翹了班,齊修遠等了三天都沒有他的消息,忽然有些擔憂。期末考試結束校園空空蕩蕩更加蕭瑟,批改完試卷之後,他便提上行囊來到這座陌生的北方城市。
馮姨聽見三少爺的名字就一皺眉,左右打量一下,神神秘秘說道:“您是什麽人,跟我們三少爺有什麽關系?”
齊修遠還未回答,便聽見大門外有汽車緩緩停下的聲音,接着車門打開,沈筠步履匆匆走進來,因心事重重走到垂花門底下才見到有客人,詫異地望過去,卻不記得在哪裏見過。
“您好,我是來找沈濯的,”齊修遠見她穿一身女士西裝,戴着絲巾手表,應該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獨立女性,便從懷中摸出名片遞過去,“我叫齊修遠,在香港教書。”
沈筠接過來看到學校的名稱地址立刻說道:“是三弟工作的學校啊。快進來快進來,馮姨,拿些水果點心過來。齊教授,習慣喝茶還是喝咖啡?您別嫌我絮叨,三弟離開家這麽多年也只有幾封電報,我也不知他在外面讀書、工作辛不辛苦,有沒有吃飽穿暖,唉。”
齊修遠就這樣被她請進了正廳,一邊剝橘子一邊回答沈筠層出不窮的問題:“我們認識兩年。”“他做了一年的助教,現在是基礎課的講師,每個月工資不少的。”“他做講師就可以住學校公寓了,第一年的時候在外面租房子,也不貴。”“粵菜習慣的,西餐他也喜歡,經常帶學生去喝下午茶。”“我學的是內科,主修細菌學,不開刀不上手術臺。他雖然學外科,但是基礎課都可以教的。”
沈筠不住點頭,問道:“那元熙他,有,有男朋友嗎?”
“啊?”齊修遠冷不丁被問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張着嘴愣在原地。平常問“有沒有對象”、“有沒有戀愛”,為何沈家姐姐會直接來一句“男朋友”?沈濯到底瞞了多少事情。
沈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吓到您了吧?我弟弟……不太正常,十七八歲因為這件事情鬧得離家出走。我以為英租界民風開放,您跟他這麽熟應該知道的,實在是抱歉。”
“沒有不正常,”齊修遠誠懇地說道,“我就是他前男友。”
“啊?”這次輪到沈筠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抱歉,吓到您了,常聽元熙講姐姐的故事,知道您長姐如母,我就想不能瞞着您。”
沈筠回過神來擺擺手:“沒事的,你若是不說,我倒是要責怪你呢。”
齊修遠緊接着說道:“是這樣的,我已經三天沒有他的消息了,打聽了,他從酒吧喝完酒之後去碼頭買了一張去廣州的船票,在廣州坐火車來了泺城,但是泺城出站沒有他的記錄。我們雖然有些不愉快,但作為朋友,也應該關心一下。”
“哦,是這樣啊,”沈筠一副失望的神情看着他,心裏想這樣溫文爾雅的成功男人,三弟怎麽能跟人家鬧分手呢,“他性格便是這樣,受不得委屈。若是心情不好,喜歡胡亂買張票,随便找地方下車。”
齊修遠聞言點頭,但是擔憂的心情并沒有緩解半分:“也許是我多慮了。”
沈筠看了一眼大門,說道:“不過,您和三弟之間的事情,最好不要與家裏其他人提及。我父親比較古板,他一向不許家裏人提到元熙,甚至收到電報不打開就會撕掉。”
“說了不許提還要提?”沈牧威忽然出現在垂花門下,拄着龍頭拐杖,身邊是一身玫紅色花邊無袖旗袍的劉雲娅。劉雲娅攏了攏脖子上的裘皮圍巾,用手指撥開剛燙的卷發,依偎在沈牧威身邊,活像一條賣弄風騷的蛇。
齊修遠趕忙站起來,彎腰鞠躬說了一聲“叔叔好”。沈牧威走近了,齊修遠遞過去自己的名片,說道:“我是沈濯學校的教授,他無故曠工幾日,我以為他回家來了。給您添麻煩了。”
“怎麽三少爺也會曠工啊?你們醫學院是不是特別好進?”劉雲娅逮住機會冷嘲熱諷,“老爺,今晚要不要加雙筷子?”
齊修遠聽出了逐客的意思,急忙拎起公文包,拽了拽襯衫袖口整理好儀容,說道:“多謝夫人好意,已經叨擾許久,我今晚也有其他事情要做。”
“站住,”沈牧威忽然開口,齊修遠走到半路立刻立正站好回頭看他,肩背挺直,沈牧威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你家鄉是不是廣州的?”
齊修遠略帶歉意搖搖頭:“我在香港和英國長大的,祖籍河北保定,家裏有幾個叔伯兄弟還在河北,這幾年也只是學校交流的時候去過廣州兩次。”
他話音剛落,忽然聽見外面由遠及近傳來最熟悉的聲音,擡頭望去,沈濯正牽着一個陌生女人的手走進來,一路談笑,說的是今年中秋要推出新的桂花酒,封面應該畫嫦娥還是玉兔。
沈濯滿腦子都是玉兔抱着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的逗趣景象,一擡頭望見齊修遠,第一反應是想松開陳君諾的手,但被後者緊緊拽住。他一疼,腦子才清醒過來,玉兔喝酒不見了,他鄉遇故人的五味雜陳也被好好藏在心底,任由欣喜夾雜着傷感蹂躏他的感官。
他現在是沈桀,也只能是沈桀:“這位是?”
齊修遠看他茫然的神色,與沈元熙絲毫不同的沉穩打扮,眼中的那一絲希翼消失不見。沈筠見他不說話,替他介紹:“這位是三弟學校的同事,齊修遠齊教授。這是我家二弟和弟媳。元烈,這位齊教授是來找三弟的,你最近可見到他過?”
沈濯硬着頭皮晃了晃腦袋,說道:“不曾,上次聽聞,他還在香港教書。”他日思夜想的男人站在自己家門口,他卻只能無動于衷。同床共枕一年,齊修遠太了解他,如果逗留太久恐生事端:“時局不穩,路途遙遠,齊教授還是盡早回香港吧。”
沈筠插話:“今日家宴,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飯?”
“既然是家宴,我更不方便打擾了。”齊修遠微微低頭躲開“沈桀”咄咄逼人的目光。他被盯得有些不舒服,走出去的時候腳步稍微錯亂。
沈濯對陳君諾耳語一聲,接着推開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快步追了出去。他看到齊修遠叫了一輛黃包車,從公文包裏拿出五個銅板,一顆一顆數好放到車夫手裏,才扶着扶手坐到車上。
齊修遠坐定,看到他追出來,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沈濯見黃包車夫開始跑動,伸出手還未說話,齊修遠已經将視線移到別處,不再看他。
最後的最後,留給沈濯的只有一個漠然的背影和兩道車轍印。
現在內戰雙方對峙,日軍虎視眈眈,齊修遠肯來找他,便是他這幾天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無論是因為殘存的愛情,還是樸實無華的友情,都說明齊修遠還将他放在心裏。
他還有機會去挽回,只要這兩個月風平浪靜,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回到香港,去追他的愛人。
沈濯站在黃河堤壩上,想從懷中摸一根煙,然後想起二哥吸煙只中意舶來的雪茄,二嫂不願他這個冒牌貨把藏品糟蹋了,便幫他戒了煙。旁邊站着的司機阿強胸口鼓起一塊巴掌大的長方形,沈濯朝他伸了伸手。
阿強木讷地看了一眼,把口袋裏皺成一團的兩塊錢遞過來,沈濯一把拍掉,說道:“煙。”
“大小姐說,吸煙有害健康。”他話音未落,沈濯忽然靠近,未察覺到什麽,一盒美人牌香煙已經到了沈濯手中。阿強呆呆地望過來,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果真是被他拿走了。
沈濯點了一根煙,看着涓涓流淌的黃河,忽然升起一個疑問——這平靜的表面之下要多少吃人的泥沙旋渦,又有多少被吞沒的無名骸骨。他将面前的煙霧吹散,問道:“沿河的村落找沒找?”
這個司機是陳君諾的心腹,自然知道事情來龍去脈。他一五一十說道:“找過了,就連附近的縣城都派人去打聽。現在怕動靜鬧大了,讓副幫主知道,所以也不敢大張旗鼓。”
“當日的目擊者呢?”
“順着幾條線搜尋下去,最後都不了了之。”
“我二嫂說,東昇幫的幫主文冠木想要奪權,沈桀對他來說是極大的威脅。他算是我二哥一個鐵定的仇家了,有沒有調查過他?”
“大小姐一直派人跟蹤他,甚至還趁他不在家潛入過他的幾個住處和賭場、夜總會等地方,全都一無所獲。而且副幫主不像是背地裏使陰招的人,每次做事都大大方方,好像要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是他做的。”
“倒是不擔心犯法。”
沈濯把煙頭踩滅了,回頭看到一輛小轎車緩緩停下。陳君諾打開車門聞到劣質香煙的味道不禁皺眉,但是看見沈濯誠懇道歉的神色也不能發作,說道:“上車,公司出事了。”
同步更新主流網站,所以諜戰、黑幫部分的稱呼會更隐晦。沒那麽多虐的,就是甜!就是寵!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