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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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眨了一下眼睛，淚珠滾落時才發現自己落淚了。他伸出手按住了伊西多的手，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承認了自己的懦弱和無能，他已經什麽辦法都沒有了。

林恩沒有說的是，他其實并不是一來到這裏就想起了自己是誰。起初他确實以為自己是十一號，他的身體連帶着記憶都回到了童年的狀态，所以他在會在筆記本上記錄下周圍奇怪的一切。

真是可悲啊，林恩最先想起來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伊西多。筆記本上被撕掉的紙張上寫滿了伊西多的名字，在想起來自己是誰之前，他先記起了伊西多。

有關伊西多的記憶像攤開的卷軸一樣逐漸在十一號的腦海中出現，他先是想起伊西多的名字，繼而想起伊西多紅寶石般美麗的眼睛、嬌氣的脾氣和一次次絕情的抛棄……十一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上這樣一個看似好吃懶做毫無優點的吸血鬼。

但在看到伊西多的那一瞬間，就像再一次被命運擊中那樣，十一號明白了自己一定會走上林恩會走的那條路：他永遠會愛伊西多，他在伊西多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曾經幻想過的一切。伊西多被養得多好呀，他永遠不谙世事、永遠天真爛漫，他是不會灰敗的永生花。

林恩的表情像是怔住了一樣，他喃喃道：“我關不住你了。伊西多，你殺了我吧。”

伊西多當然不可能殺了林恩，他睜大了眼睛向後退了一下，眼中全是驚訝和詫異：“你在說什麽呀？”

林恩把伊西多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處，他的眉頭因為痛苦而皺在了一起。小孩子的臉哭起來甚至看上去有些可憐：“你不明白嗎？你真的不明白嗎？”

伊西多摸到了林恩的心跳，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卻什麽也沒有摸到：吸血鬼是沒有心跳的。

伊西多害怕地向後縮了一下手卻沒有縮回來，林恩緊緊地按住了他的手，含着水汽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伊西多：“你拿走了我的一切，你明白嗎？伊西多，吸血鬼難道就可以這麽殘忍嗎？你可以同情梅瑞狄斯，為什麽從來不肯同情我？！”

伊西多無措地想要去擦林恩的淚水：“你不要哭呀。”

林恩從來不會哭的，伊西多好怕林恩的眼淚，他把林恩往自己懷裏抱了抱，笨拙地拍了拍林恩的脊背：“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從來都是林恩哄伊西多，在這一刻他們的身份卻忽然颠倒了。在伊西多的心中，林恩該是無所不能的才是呀。為什麽無所不能的林恩也會哭泣呢？林恩哭得如此傷心，以至于身體克制不住地發抖，哭泣的聲音卻被死死地壓抑在了身體裏。

伊西多有些茫然地抱着林恩，他想不出安慰林恩的話語，只是隐隐約約察覺出自己或許真的做錯事了——應該是很大的錯事，要不然林恩怎麽會這麽傷心呢？

嘴笨的伊西多說不出安慰的話語，他努力想着自己做過的大概算是錯事的事情：“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亂跑了……”但這個保證似乎不太能實現，于是伊西多猶豫了一下又換了說辭，“我下次出門的時候提前告訴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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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多開始懷念會喊自己寶寶的林恩了，至少那個時候的林恩看上去不傷心。伊西多對別人的情緒不太敏感，即使如此，他也知道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林恩是會開心的。這種喜悅的情緒太明顯，以至于伊西多也能夠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但是搬到南陸之後，林恩再也沒有開心過了。

伊西多用林恩哄自己的那一套來哄林恩：“寶寶、寶寶，不要哭啦……我們不回南陸了，好不好？”

林恩擡起了頭，他用發紅的眼睛直直望着伊西多：“我們？你會帶着我一起走嗎？”

伊西多“啊”了一聲，他小聲解釋着：“我已經答應梅瑞狄斯……”

林恩冷冰冰地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選擇了梅瑞狄斯？”

伊西多有些局促不安，他挪了挪屁股又被林恩伸出手按住了大腿，林恩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歡梅瑞狄斯，是嗎？是哪種喜歡呢？”

伊西多支吾了兩聲：“就像媽媽喜歡爸爸……”

聽到這一句話，林恩的面色變得慘白：“你愛他？”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踉跄着向後退了兩步，神色惶惶，“所以你不要我們了。”

伊西多覺得林恩的話有點別扭，他用自己的邏輯向林恩解釋着：“媽媽喜歡爸爸，我只有一個爸爸，所以我只能喜歡梅瑞狄斯……”

林恩像是很激動一樣，他急促地喘息了兩下：“你只喜歡他，所以你不要我們了……你不要我了。”

伊西多趕忙解釋：“我沒有不要你呀，我還會回去的。我只是出門了一趟……”

林恩的臉色更難看了：“出門了一趟，你只帶上了梅瑞狄斯。”

伊西多想要解釋這只是碰巧，如果那一天看着自己的人是林恩的話，說不定他也會帶上林恩的。但這樣似乎就走進了一個悖論，如果他既可以帶上梅瑞狄斯也可以帶上林恩，那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區別呢？

伊西多被自己繞進去了，他糊裏糊塗的，伸出自己的兩只手試圖比較出梅瑞狄斯和林恩的區別：他們對自己都很好……梅瑞狄斯會給自己讀故事書……可是林恩也會呀？似乎梅瑞狄斯願意為自己做的事情林恩都會做。

伊西多徹底搞糊塗了，他有些着急地站了起來，原地走了一圈。他開始想象梅瑞狄斯做自己孩子的爸爸和林恩做自己孩子的爸爸哪一種選項更好一點，但馬上他就發現自己根本不會有孩子。

這一發現讓伊西多愣住了，他在原地呆呆站了一會兒，忽然問林恩：“我根本做不了媽媽呀，那我怎麽像媽媽愛爸爸一樣愛梅瑞狄斯呢？”但是他又努力比劃着，“我喜歡梅瑞狄斯的……我可以像媽媽對待爸爸一樣對他好……”

說到這裏伊西多又停住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既然這樣的話，我為什麽不能帶上你呢？對呀，我也可以帶上你。我們只是出個門。”

伊西多的腦袋有點亂，但他心裏想着：林恩是個好人，他從來不對自己發火。伊西多沒有理由不喜歡他呀。

除此之外，伊西多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了就不回去了，他只是短暫地出門了，可是最終伊西多都要回到原來的地方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