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師尊說我是凡品
“你這又……是何苦……”
風長歡無聲而語,虞扶塵讀不懂他的心意,只當是痛極了的掙紮,可與他相處十年之久的柳長亭又怎會不解?
到底還是心軟,柳長亭收了靈鏈,風長歡倒地不起,只餘虞扶塵一與他對峙。
“九夢君,昆侖刻薄待人已是事實,我救他是天經地義,冒昧了。”
懶得多話,虞扶塵在衆目睽睽下提着風長歡的後領便要走下因果臺。
如此從容而自然的舉動,根本不是在劫法場,好像只是打個“您吃了嗎?”的招呼,連柳長亭也是一怔。
“小子!昆侖豈是你撒野的地界?對掌門仙君如此無禮,脖子洗幹淨了嗎!!”
座上天機長老一聲厲喝,震得兩腮橫肉發顫,不過他畢竟不擅長打鬥,也就只是逞了口舌之快。
話音未落,又有一道黑影自高處躍下,見情形不妙,虞扶塵立刻端起迎戰姿态。兩手舉在胸前就要念起咒法落下結界。
他猛然想起自己被虛雲大師封了奇經八脈,不打破禁咒根本使不出靈力,只得提着風長歡的衣領,憑借輕功勉強躲過重擊。
灼熱的氣勢自身側襲來,虞扶塵覺着面上一疼,來不及摸上一把,又被破軍一記橫掃逼退幾步。
才交手不過兩招,虞扶塵發現風長歡何止被封住術法,他根本是連躲避的本能都忘了!破軍執劍來斬,他便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等着挨打?!
剛剛那一劍,要不是他護着風長歡俯首,甚至再慢上須臾,懷裏這顆腦袋就要和脖子分了家!
“你是傻的嗎!他要殺你還不躲,不要命的嗎!!”虞扶塵咆哮一聲,随即感到自己像個傻子。
這人被封了口耳,天塌下來也聽不得半點動靜,簡直是對牛彈琴。
另一邊破軍還未死心,即使二人連連閃躲,攻勢仍是咄咄逼人,眼看又一劍就要迎面斬下——
電光火石間,虞扶塵顧不得太多,在生死面前,隐藏身份與守護佛宗尊嚴都成了屁話,一手按着風長歡的頭頂往下,另一手則高揚朝向淩空向他劈來的破軍。
雙目緊閉,默念法咒。
語畢,一道金光自他掌心湧出,結界瞬間攔截破軍的劍氣。
破軍位列十四仙君,對自己的身法很自信,如今卻被這一道薄膜阻攔,再攻不進半分。
相持之下,竟是那放出結界的少年更顯輕松,還挂着挑釁的笑意,簡直游刃有餘,也不急于進攻,只待破軍氣力耗盡後自取其辱。
老家夥為保留顏面,轉而一腳踏在那金光罩成的結界上,空翻,後退,甩臂挽個完美的劍花,動作一氣呵成。
誰占上風根本不重要,帥就行了!
不過破軍至此仍不甘罷手,只退下一瞬,蓄力還要再攻。
可他尚未收劍便被人擡手阻攔,正是仙風道骨的九夢仙君,還道一聲:“且慢。”
破軍一愣,礙着掌門命令咬牙切齒,恨不能将二人就地正法。
不過也僅僅是一瞬,很快他的神色便成了驚愕,眼中含有不解,與強烈的嫌厭。
不止是他,就連天機以及在場衆位長老都瞠目結舌,唯有柳長亭依舊淡漠,蹙眉相視。
虞扶塵當是他這一招“與君共承”要閃瞎人眼,沾沾自喜着,忽而覺着腿間有了異動。
讷讷低頭望去,只見先前被他按着強迫低頭的人正蠢蠢欲動,而他身下也埋着顆長發蓬亂,還掙紮不已的腦袋……
“啊啊啊——”
虞扶塵像甩個燙手山芋一樣把人推出去十幾步遠,忙拍着周身确認別處有沒有遭人非禮,根本忘了造成誤會的人就是他自己!
在旁人眼中。怎麽看都是他強迫“妖人”做了不可描述之事後絕情抛棄。
最重要的是風長歡也被他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圓睜雙眼,下唇被他自己咬的有些泛紅,更是引人誤解……
“你你你……下流!無恥!!”
虞扶塵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意味的緊了緊褲帶,又向周遭環視。
昆侖修仙講究清心靜氣,不論男女,入了仙門就要斬斷情絲,更不可有欲念,和佛宗整日吃齋念經的和尚本質上并無不同。
見虞扶塵眼含暧昧的望來,平日裏高尚端莊的長者們紛紛避開他的目光,臉蛋一路紅到耳根子,尴尬之态不好言語。
而在虞扶塵眼裏,他只聽說過男女之事,從未想過男子與男子間……覺着在外人看來,自己就是條渴望太久,慌不擇路饑不擇食的野狗,對個衣衫不整的男人也能生出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還猴急到要在光天化日下排解……需求的地步。
氣氛一度尴尬,周遭靜的連根頭發絲落地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在昆侖的地界,總要由柳長亭從中調解,挽回些顏面。
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打鬥時禁咒解除後他便現出原本的面目,分明還未長成,卻已身長近六尺,劍眉星目,英氣逼人,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長發高束腦後,未及弱冠,卻有氣貫長虹之勢,一身天青色衣袍,立于皚皚白雪之中,甚是奪目。
手無寸鐵,僅靠靈力便與破軍長老打了平手,當真是後生可畏!
“閣下既已顯出真身,不妨連名姓也一并報來,昆侖不傷無名之輩。”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虞氏名扶塵!”
柳長亭一本正經:“原來是虞羽士,幸會。十年前九州降妖伏魔,淩雪宮出力不少,不知為何今日閣下阻攔行刑,可是我昆侖虧欠了淩雪宮乾道,才讓你不遠萬裏前來阻攔?”
虞扶塵讀書少,被人說得一愣,想着淩雪宮掌門不是姓步麽,和他有什麽關系……半天才反應過來柳長亭分明是在拐着彎的損他。
“是扶塵不是拂塵!你才是淩雪宮的牛鼻子老道!!”
“既然不是淩雪宮,閣下究竟出自何處?”
他張口就要作答,忽覺衣角被人抓在手裏拉了拉。
低頭望去,風長歡仍未起身,對他搖頭。
反應再遲鈍也該發現柳長亭是為誘他透露底細才使了這出激将法。
虞扶塵頗覺詫異,這人耳不能聞,口不能言,就得練就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難道是在……關心他?
“你知道我是來救你的?”他低聲問道。
風長歡仍是歪着頭,緩緩起身,修長的玉色手指點着他的額頭,帶來一絲涼意。
寒風吹拂,他雙唇翕動,似是說了什麽,但虞扶塵沒有聽到,也看不懂此人的唇語,只能臆測。
風長歡:“我覺着你有隐疾,這裏……”
虞扶塵:“啊?你是不是疼了啊,要我快些救你離開嗎?”
風長歡:“……”
複又朝着虞扶塵腿間望了一眼,口中發出嗤笑,嘟囔了一句什麽,這下後者看的清清楚楚,他說的分明是……
“凡!品!!”
“你!你這好色之徒!淫賊!!不知羞恥!!!”
二人無視衆人,驢唇不對馬嘴的聊着,鬼知道他們怎麽交流!只見那天青色衣衫的少年通紅着臉,好似方才被占了便宜的人是他一般。
而風長歡則是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角,順勢拭去餘污,鳳眼細眯,露出了餍足的神色。
柳長亭在一旁看得簡直尴尬,揚手放出靈鏈便要重新束縛起風長歡。
虧他還以為少年是個威脅,簡直可笑!!
果然佛宗的人不能信任……一群廢物!
見他出手,虞扶塵情急之下只顧推開風長歡,反手擋住柳長亭直逼而來的鎖鏈。
一時忘了控制力道,使得腳上有傷,本就站不太穩的風長歡天旋地轉的滾下因果臺,一頭栽進雪地裏,摔得腰腿咯吱作響。
草草擋下柳長亭一擊,虞扶塵緊随其後自因果臺上一躍而下,撈起那個摔得七葷八素,雙眼都無法聚焦的單薄男子夾在臂下,向後再次布下一道金色結界,不願繼續糾纏。
“柳長亭!你記着,老子跟你沒完——”
随即淩空踏風,施展輕功朝向山門方向逃去,再未回頭。
“還愣着幹什麽!追啊!!”
破軍一聲厲喝,還呆愣着的衆人也是暈頭轉向,不知如何是好。
柳長亭低聲道:“不必。”
“掌門,風長歡是九重天下令處死的人,在昆侖被人劫走,勢必殃及池魚!”
柳長亭垂眸,望着收回掌中的靈鏈所散發出的幽藍光束,轉身而去,破軍緊随其上,靜待他的回答。
“放了他是與九重天作對,強行殺他也是與九重天作對,本就是賠本買賣,何必計較得失?”
“您的意思是……”
“破軍,你真是老糊塗了。”柳長亭擡眼,語氣極盡淡然:“你百年修為都傷不到分毫的少年,只會是從九重天而來。”